第21章 脫胎換骨(二)

十一點半,我起來,簡單梳洗一下,略施粉黛,只重點畫了唇。全身黑色之餘,只留下半張臉和一張紅唇,這樣的形象果然魅力逼人。我精神抖擻地坐了阿文的摩托車,在盛夏涼爽的午夜風馳電掣般地來到了‘勿忘我’酒吧。尋常百姓這個時候都早已經香甜地進入了夢鄉,而那些有錢階級和單身貴族此時才到了他們最享受最陶醉的時候。偌大的酒吧門前燈紅酒綠,人來車往,好不熱鬧。

我跟阿文進了臺後,又來到老板的辦公室。裝飾豪華燈光晦暗的房間裏,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正仰在老板椅上吸着雪茄。見是阿文帶了我進來,就直起身來。

“姚老板,我說的人給你帶過來了。”阿文說。

“哦,阿文,這就是你說的郁小姐吧?”他問。

阿文早都告訴我,這個男人叫姚錦江,勿忘我酒吧的大老板。

“姚老板好。我是郁藍。”我主動上前禮貌地說。

姚錦江上下打量我一番,眼神中露出幾許滿意。

“嗯,形象不錯。那就讓她跟你幾天吧。熟悉熟悉情況,哪天有空場的機會,讓她試一試也行,如果她夠膽量。”

阿文謝過,“好的,姚老板,那我就帶她過去了。”

還是很久很久以前,跟秦劍北來過一次,專程看阿文的演出。如今,我被他安排在臺角,那樣近距離地看他。那樣貼近地體會他的快樂,看着臺下醉生夢死的紅男綠女們,聽着阿文不為任何所動的專注的彈唱,我體會到了另一種人生,這将是郁藍的人生。

很快,我就适應了阿文樣的生活,熟悉了阿文的圈子,也認識了阿嬌、阿星和阿香幾個人。有趣的是他們都以阿字開頭,誰也不知道誰的真名字。阿香主唱民族,阿嬌主唱流行,阿星主唱搖滾,其它的幾個人倒沒了什麽特色。但我感覺得到,阿文是這裏最叫座的歌手,他是這裏最大的搖錢樹。知道我是阿文帶來的,大家對我還都客氣。很快,他們就都叫我阿藍。買水時會帶給我一瓶,或吃什麽小吃也讓我一起分享。

“這個圈子很黑暗很亂,不要跟他們交往過密,只把你份內的事做好了就行了。”阿文叮囑我。

“嗯。”我點頭。所以我不和他們一起糾纏,看他們在一起瘋鬧,我只當作冷眼旁觀者。

“以後我都會盡量跟你在同一個場子演出,唱完了就跟我回家。誰請你去玩也不要答應,明白嗎?”

阿文很嚴肅,我知道他為我好,就堅決地點點頭。“我都聽你的。”

果然,每天早上五點鐘下班的時候,那些人就喜歡相約一起去吃早茶。我聽了阿文的話,不管是誰邀請我,我都不答應,我只跟阿文在一起,跟他一起回家。

“他們的生活很亂,你聽說過群居嗎?這些人就幹得出來。他們集體吸DU,然後趁着興奮一起……。我們這個圈子,什麽怪事都有。要想潔身自好,就必須有真本事,憑本事說話。不然,就會任人宰割了。”

我聽了感覺甚是有些恐怖,“阿文,那也許我不該來這裏進入這些怪圈。”

阿文笑了,“我有把握保護你,所以我才會帶你來。雖然這裏有太多的不正常不健康的東西,但是也有它的獨特魅力所在。你也感受到了吧?在那個舞臺上,只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之中,真的太美了。人是需要被欣賞的,藝術是需要被承認的。一個人在家,就永遠也感受不到那種快樂。這是我的職業,我熱愛的職業,是我一生追求的東西,我永遠都不會厭棄。我也想把你帶入這個精神世界中來,到時候你就不會空虛了,你會得到一種動徹心靈的滿足感。我是這裏的頭牌,沒有我,他們的音樂舞臺就會黯然失色,老板他很清楚,我每天晚上都在大把大把地給他撈錢。所以他不會得罪我。他不想得罪我,就不會對你怎麽樣,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我也明白了為什麽阿文沒有朋友。那些人,怎麽能去交朋友呢?若混在一起,人就完了。同時我也向往着阿文所說的音樂的世界,唯我獨尊的世界。一個人能如此鐘愛自己的職業,那麽他活得必定是充實飽滿的。我希望自己充實飽滿,我不要無聊空虛。

一周以後,阿文想出了一個辦法。他讓我站在他旁邊,用女聲給他唱和聲,同時和他配合演奏。他的目的是要逐漸消除我的緊張。這是一個新鮮的演出方式,臺下的客人很快就發現了這個組合的獨到之處。長期以來他們看到的都是一個英俊少年,憂郁地唱着他們熟悉的歌。突然英俊少年身邊出現了一個黑衣美女,酷酷的造型很是打眼,他們就明白一定是酒吧要捧新人了。于是才過兩天,就有人扔了小費,讓黑衣美女單獨來一首。

阿文剛剛唱完兩首歌,看着我問,“可以嗎?”

我點頭。

阿文叫過工作人員,建議讓我坐在酒吧新增設的升降臺上,給初次演出增加點光彩。

于是,阿文向臺下的客人們介紹了我:郁藍,剛剛出道的新手,希望新老朋友們給予支持。

臺下響起了一片掌聲。我坐在升降臺上,懷抱吉他,彈起那熟悉的旋律。升降臺就如同一只吊車的手臂,托着我上下左右地在舞臺上移動着,在燈光的追随下,幻化成一縷魅影。一首《難忘的一天》在我的唇邊輕輕地流淌出來,我沒有緊張,沒有害怕,我理解了阿文的精神世界,那果真很令人陶醉,很令人震撼。我的眼裏已經沒有客人,沒有什麽酒吧,我只看見只聽見音樂所給予人的那種妩媚和唯美。

歌罷,臺下立刻響起熱烈的掌聲,有人送上一籃鮮花,“請郁藍小姐再唱一首。”

我回頭,見阿文在角落裏向我伸手打出“V”字的手勢,他在告訴我,我首演成功了。以後我可以在這個酒吧站住腳了。我向他微笑,回過頭來,接着做我的工作。這是我的工作,一定是我熱愛的工作,從今天開始,我的新生開始了。

阿文很懂行,他沒有讓我應客人的要求沒完沒了地唱,他知道我還不能勝任把持全局,獨立支撐場面。又唱了一首歌以後,他就讓我下去了。他和其他的幾名歌手相繼上臺表演他們的經典曲目。我坐在臺後,激動地回味着剛才的場面,人們熱烈地鼓掌,送花籃,扔小費,真的很刺JI,真的很令人興奮。輕而易舉得到的成功讓我有些飄飄欲仙了。

終于到了下班的時間,阿文回到臺後,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祝賀你,郁藍,你成功了。”

“可是我還得努力,我現在的水平只是現學現賣的。”我高興地謙虛着。

“那是,你需要一年兩年的工夫精進,好好努力吧。”阿文拍拍我的肩,準備回家。

姚錦江突然出現在門口,向阿文說,“阿文,今天你的朋友很出彩兒嘛。我預感到咱們這裏又要出一顆新星了。這得慶祝一下,我請客,一起去吃早茶吧。”

阿文只好答應,老板請客,沒有回絕的道理。再說,如果他簽了我,我就是他的正式員工,員工和老板幾乎不認識是沒有道理的。

我跟了阿文上了姚錦江的車,來到一家自助早餐廳。我還是頭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六十八元一位,餐點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我盛了一碗香米粥,夾了幾樣小點心,跟他們坐在一張臨窗的桌前。

姚錦江只拿了一塊蛋糕和一杯咖啡,坐在我的對面看着我,目光中充滿深意。

“阿文,這麽好的人才你怎麽不早點兒給我引見過來呀?”他似有責備地對阿文說,“你再有這樣的女朋友,十個八個我也要。”

阿文笑了,“郁藍一直覺得她的能力有限,畢竟是半路出家。這也是我鼓勵着才敢上來。但是她仍然需要努力學習,不然時間久了,她會吃不消的。”

“哈哈,有你這樣的名師,她一定能應付得來的。”姚錦江大笑,“我打算好好包裝一下郁小姐,讓她在一個月內紅透半邊天,怎麽樣?”

阿文并未表露一點點欣喜,冷靜地說,“謝謝姚老板你提攜,只是我不希望她太招搖。我還是希望她走我的路子,只唱歌,別的都不參與,只要在‘勿忘我’的舞臺上占得一席之地,就可以了。”

姚錦江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很不滿意,轉過來看我,“郁小姐,你的事你該自己做主,你不希望自己大紅特紅?”

我不知道他說的大紅特紅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我知道阿文肯定是為我好,于是我說,“我都聽阿文的。”

姚錦江沒再說什麽,但我看得出來他很不高興。阿文并不理會他,只低頭吃他的牛奶泡馍。

“以後就讓郁小姐天天跟你跑一個場子,一直到她能獨立支撐門面,再做研究。”飯畢,姚錦江扔給我們這句話。

和阿文騎摩托車回家的路上,我問,“阿文,那個姚老板好像不太高興啊。”

“不管他,只要我們能給他賺錢,就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我們不能讓他把咱們攥在手掌心裏随便擺弄,那樣的話,就麻煩了,尤其是你們女孩子。”

我基本領會了阿文的意思,他是怕姓姚的占我的便宜。我理解了他的好心,俯在他的背上,輕輕說,“我懂了,謝謝你,阿文,我會懂得潔身自愛的。”

“記住了,不管以後他用什麽手段誘HUO你,咱們也只唱歌,別的什麽也不做,好嗎?”

“好。”我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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