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一下,要不是嚴策反應還算快及時向前趴了過去,本來應該直接刺穿他左半邊身體,從他肩膀穿出來。
緊随其後,一個漆黑的人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嚴策身邊,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
花重只聽到了城門那邊傳來了什麽動靜,随即濃烈的血腥撲面而來,他立刻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股巨大的力道就把他攔腰舉起,随即扛到肩膀上,随即開始向前飛奔。
“師……師姐……”花重也是接近成年人的體型了,被這麽一下颠得差點吐出來。他花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殷梓這是要去血腥味的源頭,卻又不敢把他一個人扔下,他掙紮着繼續開口,“我一個人沒關系……師姐放我下來。”
“是黑色的刺,從地面下方刺上來的,手腕那麽粗,把嚴策整個左腿刺穿了。”殷梓沒理會花重的話,在嚴策不住的慘叫聲中,她的聲音倒是異常平穩。
“還有剛才有一個男人出現在這裏,他想掐死嚴師弟。”陸舫速度比殷梓快,緊跟着補充完這句的時候身形已經到了嚴策身邊,無愧飛快地向着那男人斬去,然而他的劍勢力尚未抵達,那男人驟然間憑空消失了。陸舫立刻收回劍勢,警惕地看着周圍,等待着那人再出現。
“師兄看錯了。”殷梓倒是絲毫沒有防備的舉動,“剛才沒有人出現在這裏過,那根刺現在縮回地面以下了,我找不到它剛才伸出來的洞口,不确定是幻覺遮住了,還是真的消失了。”
陸舫一愣:“那人是幻覺?”
“不是。”
“我确實感覺到了類似妖氣的東西,但是不是妖獸。”花重一邊插嘴,一邊奮力地想要掙紮下來,“師姐,既然嚴策受了重傷,我們先回師叔那邊商量一下對策——我自己能走,師姐你扛嚴策吧。”
殷梓當然沒有同意這個計劃——她依然扛着花重,左手拎着嚴策的腰帶把他提了起來,丢給了陸舫,随即比了手勢,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城去。
“剛才只有那根黑刺出現過。”殷梓穿過城門的揮手側頭注意着城門口的行人和守衛,他們依然如常行動着,似乎沒有注意到任何不妥,“陸師兄沒看清,是那根刺突然膨脹起來,變成了很像是人的樣子。你砍過去的時候,它又變回了黑刺退回了地下。”
陸舫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沒應聲。
“陸師兄沒看清那個‘人’的臉?”殷梓安靜了片刻,追問了一句。
陸舫搖了搖頭:“我盯着嚴策呢,沒注意,怎麽了?”
殷梓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那個人形……雖然最外層全是黑色的,但是長着和陸師兄你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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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舫細微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連幾個築基都看不住,你剛才是在做夢麽?”殷梓一路沖到甘子時跟前才把花重放了下來,扶着他走到了陸舫剛放下的嚴策身邊,這才轉頭低聲問甘子時,“嚴策怎麽進去的?”
他們進入安城不過半個來時辰,不過甘子時的臉色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很多,他很是懊惱地看了已經昏迷過去的嚴策一眼,聲音有些沙啞:“算我求你一件事——下次有這種事情,我去冒險探路,你來看住這群家夥。”
殷梓挑了挑眉毛,聽着他繼續說:“這邊長劍門的幾個說,你們進去了兩次都沒出事大概是安全的,問我們為什麽還不過去和你們會和。那邊兩個問為什麽去探路的三個人有兩個是你們玄山的,是不是玄山想争功。還有我自家師弟師妹還問我為什麽自己不去,平白把機會讓給你們……我剛才是有點被鬧昏了頭,真沒注意嚴策什麽溜過去的……我師父師娘真不容易,我們這一幫小鬼他們怎麽養大的?”
“……”陸舫光是聽他形容都有點頭大,趕緊拉了殷梓一把,殷梓也趕緊回了神:“算了,現在安城內部是個空城,而且我們進去沒事,嚴策倒是出事了,我們也不确信究竟怎樣才是安全的。這群小弟子不過築基上下,懷月陵那個陣修……看着已經崩潰了,情況不是我們能帶着他們平安處理的,等老三給嚴策止住了血我們就回去靖陽。現在先給他們發一個傳——”
殷梓的話還沒說完,花重那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尖細的女聲幾乎要震破他們的耳膜:“燕歸時!這是燕歸時!他是魔修!”
甘子時的反應速度被這群小弟子們訓練得無比敏銳,幾乎是聽見騷動的一剎那,他人已經沖了出去。陸舫緊随其後,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尖叫的,正是那個和他同樣出自長劍門、他三師叔的女兒賀晴。陸舫拔劍的手一頓,兩個箭步越過了甘子時插到了花重和賀晴之間,舉着帶鞘的無愧,硬生生把人群隔了開來。
“發生什麽事情了?”殷梓皺着眉毛也到了近處,那個少女在看到陸舫之後像是有了主心骨。終于停下了尖叫。剛到的三人順着那個發出尖叫的少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看到花重跪坐在嚴策旁邊,滿手是血地按着他的傷口。他手裏止血的術式還在運轉着,似乎因為這尖叫而吓呆住了,不知所措地聽着周圍的騷動,下意識地尋找着殷梓的氣息。
殷梓霍然回頭看向了那個少女,賀晴因為這目光加上先前一次發作的餘威而瑟縮了一下,不過她到底不是嚴策那樣沒根沒底的普通弟子。她的父親是長劍門上一任掌門的嫡出弟子、內門長老,足夠她在殷梓面前也直起了腰。她很快想到了什麽一樣又擡起頭,伸手扯了扯陸舫,理直氣壯地叫了起來:“師兄!他剛才用了魔教毒宗望花澗的功法《燕歸時》,他是魔修!師兄還盯着我做什麽,怎麽還不鏟除這個魔修!”
花重終于意識到這聲音的主人在說的人就是自己,他手裏的動作慢了一拍,脫口而出一句反問:“什麽?”
殷梓回頭看了看花重一臉茫然的樣子,轉過頭再看向賀晴和她旁邊的陸舫臉上遲疑的表情,斬釘截鐵地回道:“我三師弟不是魔修,不信的話,可以讓陸舫師兄檢查他胸口的魔紋,我三師弟不僅不是魔修,他連一條魔紋都沒有長出來。燕歸時是魔教功法,我師弟不可能會,這位師妹大概是認錯了。”
先前賀晴叫起來的一瞬間,陸舫腦中閃過的居然是在魔境的時候看到昏迷的易無雙周身魔氣纏繞的模樣。他聽到殷梓這句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猶豫都被殷梓看在眼裏。不過他對殷梓還算有點了解,既然她這麽說了,大概易無雙當時确實是其他原因變成了那樣:“我相信殷……”
“我不會認錯!那就是燕歸時!他用了魔教的功法!”賀晴卻絲毫不退讓,她毫不客氣地用力推了陸舫一把,“這人就算不是魔修,也和魔修有勾結!師兄!你怎麽還愣着!”
旁邊的甘子時也沒想到居然會出這種事情,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毛,目光在殷梓和賀晴身上轉了一圈,最後看向了賀晴:“你确定你沒認錯?”
“我沒有!”少女恨恨地盯着花重,“我見過望花澗的魔修偷屍體試藥,他們就是用的這套功法。這就是燕歸時!他們用那種惡心的功法碰過我,我化成灰都認得那是什麽!”
衆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向賀晴的眼神頓時帶了些同情,唯獨陸舫的目光略有些涼——這話倒确實不是假話,賀晴這麽一說聽上去是望花澗的魔修抓住賀晴試過藥,可惜陸舫是聽說過這件事前因後果的。
望花澗有些魔修偷屍體試藥的行徑并不算是什麽新鮮事,賀晴年紀還不大的時候和父親賭氣,一個人下山,結果在亂葬崗附近摔斷了腿。幾個挖屍體的望花澗魔修遇見了這麽個小女孩,居然順手幫她接了骨頭治好了傷口送到了附近的村子裏,後來才被他師父找到。
這件事情陸舫也是偶然聽師父說的,師父說是被魔修救了這種事情不光彩,所以壓了下來——那時候陸舫年紀也不大,甚至還想過那些魔修或許是入魔不久,還留着在正道當醫修時候的習慣,倒也沒細想。不過他真的沒想到,有一天能從賀晴本人嘴裏聽到這麽一句話來。
陸舫和殷梓一時都沒說話,氣氛頓時凝固住了。甘子時遲疑了一下,頂着殷梓的目光硬着頭皮去問花重:“你用的這套功法是什麽?”
花重認真地回憶了一會兒,然後皺起眉毛搖了搖頭:“父親沒有告訴我名字。”
陸舫終于回了神,倒也沒有松開無愧,依然橫在花重和那個少女之間,他看了看花重:“你說你的父親?他也是玄山的人麽?”
“他養父是我玄山鳳朝峰首座清堯真人。老三,你說這是清堯師叔教你的對吧?”殷梓沒等花重回答徑自接了話,“那就是說這是鳳朝峰的功法,不是什麽魔教的東西。”
“胡說,那就是燕歸時!你非要說這是玄山的東西,那就是在說你們玄山本來就勾結魔修!”賀晴依然不依不饒,又向着花重的方向走過去。無愧稍稍偏轉了一個角度,直接斜到了她的面前。賀晴震驚地擡起頭,卻發覺陸舫沒在看她,她這個角度看不清陸舫的表情,只能察覺到陸舫這個動作的意思很是堅決。
“我們玄山歷代首座繼任前都要去四方游歷,以自己的心得體驗來完善自己的境界,确保教給弟子的東西一直是最正确和新鮮的。”殷梓面不改色地直視着那少女,嘴角勾着還算和善的笑容,“醫毒本一家,望花澗是毒宗,那就是說心法也可以當成醫修的心法。既然如此,即便這功法與燕歸時有些類似,那大約也不是我師弟的錯,只不過是鳳朝峰哪位師叔祖曾經見過望花澗的魔修用這功法療傷,覺得有可取之處,所以取其之長加入了鳳朝峰的典籍而已,這不是什麽特別讓人驚訝的事情才對。”
“你強詞奪理!”賀晴臉色漲得通紅,“你等着,我要跟我爹說!~你們玄山包庇魔修!讓我爹殺了這家夥!”
殷梓擡了擡眼皮,語調都沒變一下:“那倘若是我玄山沒有包庇魔修,你就這麽無故污蔑我玄山首峰三弟子,你的人頭夠賠我師弟今日受的驚吓麽?”
作者有話說:
嚴策:你們能先……把我治好……再吵麽……
花重(敬業):我還在治,就是吵架的時候動作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