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殷師妹。”陸舫總算是開了口,“我師妹不懂事,我替她向玄山道歉,也望殷師妹也慎言。”
“你希望我慎言?我怎麽記得一上來就喊打喊殺可不是我。”殷梓的腦袋并沒有動,眼珠稍微轉過一個角度斜看向了陸舫,“陸師兄這心眼兒可有着實點偏。”
陸舫當然聽出來這回殷梓是真的發火了,一步都不打算讓。而另一邊賀晴平日裏驕縱關了,對他們這些內門弟子呼來喝去的也有,他實在是不想頂着殷梓的晦氣為她出這個頭蹚這渾水,可偏偏礙着師父先前發過話,他确實不能就這麽把人扔給殷梓不管她死活:“我師妹确實做得不對,我這就讓她收回向前那些話,向玄山道歉,也希望殷師妹寬宏一些。當然不管怎麽說,花師弟畢竟是在救治嚴師弟,再怎麽也不該——”
“師兄!”賀晴聽着陸舫這句話,頓時急了,“嚴師兄出來的時候就昏過去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受傷了他在治呢!說不定就是這個魔修把人打成這樣的!你們再不把人拉開,他說不定就要殺了嚴策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當時也在安城城內。”陸舫皺起了眉毛,扭過頭看向賀晴,“你這話莫非是在暗示,我也——”
他這一扭頭,正看見賀晴對着什麽方向擠眉弄眼。陸舫心裏一突,猛地回過頭,下意識地伸手去拉花重。殷梓看到陸舫這個動作心知不好,也回過身去,然而因為距離遠,動作稍遲了一點,有幾個本來就幾個賀晴交好的小弟子早就聚到了周圍,向花重伸出了手。
長劍門不像玄山那樣,各支都把繼承人送去掌門身邊養,因而各支的繼承人身邊都有各自的簇擁者。陸舫是掌門的大弟子,又天資卓越修為出衆,加上他從小就往外跑出任務多,因此他在長劍門有時候反而像個外人,甚至于先前魔境試煉,都有其他弟子想要逼他讓出名額來。
出門的時候,師父曾經吩咐過他要注意和賀師妹小心相處,那時候他只當是要他護着點賀晴,因而随口應了。一直到他看到那幾個甚至有來自其他門派的小弟子居然倚着賀晴的指示對着花重動手的一瞬間,他才突然意識到,師父要他走這一趟,或許并不是那個意思——
等他接下掌門位置的時候,賀晴就該是他要每日應對的長老之一了。師父這是看他每日過得太輕松了,一點不尋思着培養自己的心腹,所以特地逼他出來看看賀晴的關系網麽?
那邊嚴策生死不知,花重還在運轉着靈氣。殷梓和陸舫都不敢直接拿修為壓過去,怕花重和嚴策先被反噬。陸舫剛向前沖了兩步,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拔劍的聲音,他毫不猶豫地單手撐地強行轉過一個角度,擡起右腳直接把賀晴剛抓到手裏的劍向前踢飛了。
殷梓察覺到了有劍從後面飛過來,她想都沒想,只用靈氣護住手心,向着左側一伸手抓着劍刃把劍握在了手裏,然後調整了個角度,直接沖着已經抓住花重肩膀的一個小個子少年扔了過去。
少年察覺到劍氣大叫一聲,卻也沒來得及躲開。誰都沒想到殷梓這一下居然是真的下了狠手,長劍直直地穿過那小個子的手心把他釘到了地上的時候,幾乎周圍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只有殷梓毫無停頓再一次拔出了一柄劍,立刻再投,然而已經晚了一步。那小個子雖然整個人躺了下去,他藏在手心裏的長針卻依然因着先前的力道飛了出來,所幸被殷梓前一下打歪了,只擦着花重的手腕飛了過去,殷紅的血頓時從傷口處滲了出來。
另外兩個圍着花重的小弟子終于回過神,眼睜睜地看着殷梓煞神一樣到了跟前,他們也沒顧上別的,只本能地把花重向着殷梓的方向推了過去。花重被推搡着一個踉跄,手撐在了地面上,殷梓立刻一把把他撈了起來——
沒人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那滴血就這麽落到了泥土之中。
殷梓抓住了花重,還沒來得及重新穩住身形,驟然之間,以他們為中心,這一帶的土地宛如沸騰般整個暴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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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殷梓!”
花重和陸舫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來,殷梓聽到叫聲順手抓起地面上的嚴策,毫不猶豫地單腳撐地倒飛出去一段,幾乎就在她退出去的那一刻,一根一人那麽粗的鞭形黑影沖破地面抽身而出,一下子把剛才被殷梓釘在地面上的那個小弟子攔腰抽斷成了兩截。
緊随其後的,整塊地面仿佛終于無法承受這一切震動,徹底碎成幾塊,向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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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的洞口并不算大,卻極深,也極寬闊。因為地面破碎過于突然,誰都沒來得及在下墜之前就禦劍飛起來。
殷梓反應得最快,早在半空中已經猛地沖着拿到鞭子劈出了那一劍,借着這一劍劍勢她躲開了鞭子的前端,直直地向着馬車的方向掠過去。
誰都顧不上之前還在吵什麽,或者要不要抓住花重了。幾乎所有小弟子都開始屁滾尿流地想要在空中穩住身形,向着遠離那道黑影的方向掙紮。然而黑影卻并不打算放棄,它在龐大的地下空間中不斷地翻滾,時不時沖進人群中,瞬間抽出一片血花。
細長而柔軟的長鏈條在空中不斷的穿梭,試圖把驚慌失措的小弟子們拉出了黑影攻擊範圍,然而這個過程并不順利,往往剛抓住其中一個,旁邊的人就已經被抽飛出去。陸舫禦劍穩住了身形,看着甘子時艱難地在半空中艱難地控制着長鎖把大多數人都帶了出來,這才停到了岩壁上,握住無愧,向着黑影的方向沖了過去。
殷梓終于趁着這個空檔到了馬車邊上,她把手裏兩人抛到馬車頂上,手裏的劍先切斷了和兩只靈獸的連繩,随既就近抵住了旁邊的石壁,另一只手拉住了馬車頂棚。劍鋒和岩壁摩擦帶起了一陣明亮的火花,整個下墜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終于還算是平穩地落到了地面上。
花重被落地這一下震得直接從車廂上滾了下去,車廂裏立刻有樂聲響了起來:“阿梓,讓花重把血止住。”
“給自己止血。”殷梓瞄了花重的手腕,發現那道原來并不算嚴重的傷口在剛才墜落的過程中又撕開了一些,鮮血正在不斷地向外滲透。殷梓一貫讨厭血腥味,然而這會兒離得近了,她才發覺這片空間中彌漫着的血腥味居然完全不是從花重身上來的,甚至于他的傷口處隐約有種奇異的香氣。殷梓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周圍,發現先前那個叫賀晴的女孩已經落到了地上,依然恨恨地盯着花重。
殷梓心知不是多追究的時候,稍稍側開一步,擋住了其他人看向花重的視線。地下似乎還有很大的空間,但只有從上方破洞裏漏下來的一點陽光照着這一片,看不清更深處。殷梓皺着眉毛仰起頭,看着陸舫禦劍和那根鞭子糾纏,似乎越來越落于下風:“這鞭子太快了,這片空間不像地面上,我上去也只會讓陸師兄更難躲開……這土壁後面到底有什麽東西。”
“在安城方向的地下更深處。”商晏的樂聲聽上去并不急,“阿梓,你太心急了。仔細聽,這動靜的源頭不在不在土壁後面,也不在上面,在下面。”
“好。”殷梓稍稍向着右邊側過了頭,手裏毫不耽擱地換了把劍,這一把劍的劍身更白一些,是摻了銀的劍。她把劍握在手裏急速注入靈氣,直到劍身發出了震動的嗡鳴聲,這才停了下來,重新從儲物袋裏抓出了一張弓,稍微調整了一下弓弦,然後把銀劍搭到了弓上,終于鎖定了方向。
即便是一團混亂的現在,正忙着架住黑影的陸舫也注意到了這個動靜、經不住為之側目,并啞口無言了一個瞬間。
震動着的銀劍向着斜上方脫弦而去,在空中劃過極長的一段弧線,終于落到了地面上——從位置估算的話,地面上大概是安城城門前不遠的位置——帶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那根瘋狂抽動的黑色長鞭在爆炸響起的時候更加劇烈地翻滾了一下,而後就此停下,似乎是失去了力量一樣從空中摔落了下來,似乎再也沒法兒再騰起了了。
“這是什麽東西?!”陸舫一躍而下,一劍把還在扭動的黑影釘在了地上,這才停下了手。火光陸續從人群中亮了起來,鮮血和殘肢也因此而暴露無遺。當時離花重最近的兩個小弟子一個被攔腰甩斷,另一個被從高處抽到地下上,整個頭顱摔成了碎片,身體也已經看不出人形了。周邊剩下幾個離得近的裏面只有兩個還活着,其中一個斷了一條大腿,甘子時剛剛給他灌了一瓶靈藥,但她看上去狀況依然非常糟糕。
甘子時把目光轉向了在場唯一一個醫修,然而殷梓依然用身體擋着花重,沒再繼續看向那些人。她擡頭看了看這一片地下的空間——這空洞遠在地下深處,而不提上方土層多厚,單是這個圓形的空洞本身就至少有三十人那麽高、幾百步那麽長。更加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這并不像是什麽妖獸的巢穴,整個空洞周圍被整齊的石板砌好,牆壁上甚至有着還殘留有蠟燭油的燭臺。她剛才炸開的那一處地面旁邊,甚至還有一道石門。
是人工建成的。殷梓并不太情願地得出了結論。
“那是魔道的妖術!”賀晴左手軟軟地垂着,或許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她反而變得更加不依不饒,甚至伸出還能動的右手想拉陸舫,“師兄!你看到了麽?他都殺了幾個個人了,你怎麽——”
“師妹,我們得先想辦法從這裏出去。”陸舫壓下從心頭一閃而過的殺意,吐了口氣,沒管賀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驟然用力,自顧自地環顧周圍,“不管這裏是什麽地方,我們現在都應該立刻離開這裏。在這裏的劍修有多少人會禦劍?”
陸陸續續有人舉起手來,數量還算多,要回去地面上應該是不難。
甘子時轉向了花重,躊躇了一下才開口:“花師弟,能拜托你先給大家治療一下麽?其他事情我們上去再說。”
花重剛剛治好了手腕上的傷口,聞言擡起了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剛剛停下的震動就再一次在整個石室內響了起來。殷梓霍然起身,盯着安城的方向,瞳孔微微放大,立刻抽出另一把銀劍架在了弓上,準備拉開弓弦。
這一次地面的震動遠比先前要更加劇烈,殷梓聽到身後傳來了土地迸裂、馬車被颠起的聲響,花重的聲音高了起來:“師姐!躲開!這次不一樣!”
作者有話說:陸師兄:師父這都給我打包了個啥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