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前輩你是說我師妹她……”陸舫立刻理解了淩韶的意思,想伸手去查看賀晴的情況。淩韶一步沖過來,伸手架開了他的手腕:“離她遠點,不想死的話。”
賀晴沒聽懂他們的意思,但她卻也沒有動。早在先前淩韶讓所有人禦劍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她的腳像是突然生了根一樣,死死地黏在泥土上,怎麽都擡不起來。
“你胡說——”她的尖叫聲驟然停住,她看到陸舫轉頭看向了她的腳下的樣子,猛地住了口,不知道陸舫有沒有發現不對勁。陸舫收回了視線,轉頭看向了淩韶。淩韶稍稍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在場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被樹根碰到過,沒被根須直接刺進去的話狀況都不算太嚴重,我幫你們治療的時候順手已經把根須抽出來了。但是這一位被樹根纏得太深了,整個金丹都被根須絞碎了,現在把繞着整個丹田的根須抽出來的話,人立刻就會死了。”
“你妖言惑衆!”賀晴聽着這話總算找回了神智,下意識地再一次大聲叫了起來,立刻想要催動靈氣去感知金丹,“我怎麽可能——”
她的話卡在了嗓子裏,瞳孔因為震驚而擴大,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并沒有受傷的樣子,卻怎麽也感受不到靈氣了。
陸舫愣了一下,随即毫不遲疑地轉身在淩韶面前單膝跪了下來:“求真人賜藥,救我師妹。”
淩韶來晚了,沒看到長劍門這些師兄妹之間的暗流湧動,他以己度人的話倒是對陸舫這個動作覺得理所當然。只是蹲在另一旁查看那些樹根退下去地方的殷梓略有些詫異地看過去,對上陸舫的雙眼的時候經不住一愣——那根本不像是在給同門下跪求藥的樣子,即便他跪在地上,微微垂頭以示恭敬,可他的背脊依然筆直,臉上的懶散也一如往常,那雙一貫漆黑明亮的眼中滿是薄涼的不耐煩。
——這裏跪着的不是陸舫,而是長劍門掌門大弟子。
“我救不了她。”淩韶沒注意到這些,只繼續向前走,一個一個地給剩下四五個小弟子治傷,然後俯身檢查地上的屍體,看有沒有還活着的。在确認了只有賀晴一個人無法處理之後,終于停了下來。
“前輩說這是樹根引起的病症,但我聽聞玄山派鳳朝峰有藥可以克百草。”甘子時性情耿直,沒看出這些彎彎繞繞,他看着陸舫跪了下來,大為感動,立刻很是誠心地走到了他們身邊向着淩韶道,“這位賀師妹雖然……行動過于草率,誤會了花重師弟,但是畢竟也是維護正道與天道的正直之心,可否請淩韶師叔原諒她,賜藥給師妹。”
淩韶緩緩地回過頭,依次看過了他們的臉,卻并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說這件事的,鳳朝峰确實有這種藥方,但是沒有現成的藥。”
甘子時沒料到會是這樣,遲疑了一下:“是我們一位姓齊的師叔祖前兩天透露的。前輩,真的沒辦法現在煉制麽?不能試一試麽?”
淩韶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來不及,而且,我不用活人的骨血煉藥。”
甘子時聽到後半句,立刻閉了嘴。殷梓守在馬車邊上,卻聽到車裏卻響起來了一陣樂音:“師兄,他說的是什麽藥?”
殷梓剛要轉述給淩韶聽,卻發覺淩韶臉色肉眼可見地白了一點,看上去是聽懂了這樂聲:“師弟誤會了,不是……那時候留下來的藥方。”
陸舫依然站在賀晴面前沒有動,賀晴還在高聲尖叫,或許是因為恐懼,她不斷地叫罵着淩韶是個騙子,一定是要殺她,讓陸舫趕緊過去殺了那兩個醫修。甘子時走過去的時候,發現陸舫正盯着賀晴的手腕,他順着陸舫的視線看了過去,正看到一根細長的根須從手腕上長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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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師兄,現在殺了她,起碼還是個人樣。”甘子時垂下了眼皮抽出了自己随身的軟鞭,沖着陸舫低聲開了口,“師兄下不去手的話,不如我來。”
“你胡說!我才沒有要死!”賀晴一貫看不上那些從外頭收進來的弟子,雖說陸舫是掌門大弟子,她也沒怎麽放在眼裏過。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她卻本能地伸手去抓陸舫,卻發現自己的胳膊也移動艱難起來。她看向陸舫的眼神愈發驚恐,“師兄別殺我!師兄!!你救救我!別殺我!!”
“不,我師妹似乎不願意。甘師兄,你們走吧。”陸舫擡了擡眼睛,“大家也都休息過一陣了,我留在這裏陪陪她。”
淩韶側過頭:“确實,那一株魔植的根只是暫時退去更深的地下。它在此生長多年,根系龐大,讓他們繼續呆在這裏太危險了。”
一段樂聲急急地響了起來:“回去地面上?你們打算就這麽,禦劍上去?”
淩韶和殷梓齊齊回頭,看向馬車的方向,馬車裏安靜了一陣,然後才繼續:“你們都沒有察覺到麽?那……阿梓,你讓其他人離遠點,向上射一箭。”
殷梓一言不發地走到人少的地方,這回總算是摸出了一支普通的木箭,向着上方他們落下來的空洞射了過去。木箭直直地離弦而去,向上飛到岩壁中間的時候,突然之間,從箭尖開始,似乎碰到了什麽無形的壁壘,就這麽化作了灰燼。
剛剛還滿是好奇地看着殷梓這莫名其妙舉動的人全都呆住了,淩韶快步走到了洞口正下方,向上伸出手去,語調還殘留着震驚:“這是什麽陣法?奇怪,我為什麽什麽都察覺不到。”
商晏似乎也并不确信,稍作遲疑才回答:“是很古老的陣法,算不上複雜,但是假如師兄沒有發現的話,說明修建這個地宮布下這個陣法的人,至少是個合道……不,我覺得或許已經到了渡劫之前。”
所幸在場絕大多數人都聽不懂商晏的樂音,一時倒還沒因為驚恐而發生什麽混亂。
殷梓自知無能為力,稍稍咽了口唾沫,走近了馬車邊上:“我去把同行的陣修找來。”
謝盈畢竟是陣修,比其他人反應得快一些,早在那一箭射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她很快被帶了過來,一臉不知所措地看着殷梓給她傳話:“我們出來之前預留在靖陽的那個傳送陣,還能用麽?”
謝盈搖了搖頭,小心地看着殷梓的臉色:“那需要他們從靖陽城開啓,我……我剛才掉下來之後就想給師父傳訊了……師姐你別怪我,我就是太害怕了想回去,可是……可是傳訊石沒法兒用了。”
殷梓伸手輕輕撫摸她後背,讓她平靜下來:“你做得對,那時候是該跟師門求救了。你已經是金丹了對麽?現在建陣把人傳送出去的話難麽?”
謝盈打量了殷梓兩回,确信她真的沒生氣之後才放松下來:“我是金丹初期,我……剛才一路過來,只在你讓我抓那兩個守衛的地方設置過基本的陣法留了靈氣,那裏也不太遠,要把大家傳送過去應該不難……但是師姐這樣的,我靈氣不夠。”
淩韶翻手拿出一個綠色的瓶子:“靈氣的量的話倒是不用擔心,要支撐到最後并不算難。但是靈氣的強度是個麻煩的事情。”
“夠了,這裏除了二位師叔,兩位師兄,我,謝師妹本人之外,還活着的十一位都不到金丹,謝師妹先把大家送出去吧。到地面上之後不要猶豫,立刻回靖陽報信,讓各位長老們把我們拉回去。”
謝盈應了聲,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始設置傳送陣。有淩韶在旁邊幫忙回複靈氣,設置的過程并不麻煩,很快就弄好了。幾個驚魂甫定的小弟子毫不遲疑地踏進了傳送陣中,随即消失在了地下。
花重剛捧着一團挑出來的枯敗樹根走到了附近,聽到殷梓喊他,略微不安地動了動肩膀:“師姐,我不能走。”
殷梓下意識地要開口安撫兩句,一側頭看見淩韶就站在旁邊,頓時想起來現在花重他養父在場,好像不該由自己開這個口,于是轉頭看向了淩韶。然而淩韶卻并沒有如殷梓所願,他伸手接過了花重手裏的樹根,拿在手裏掂量着,随口答道:“嗯,你待在這兒。”
殷梓睜大眼睛:“清堯師叔,三師弟才金丹中期,留在這裏太危險了。”
“不,殷師妹,現在離開對他而言才危險。”奇怪的是,這次是剛剛走到近處來送長劍門剩下一個小弟子離開的陸舫應了聲,語調和他平日裏的灑脫散漫似乎有些不同,“玄山其他人都在這裏,你師弟一個瞎子,跟着他們回去的話,路上萬一有一個不順利,被抛下的就是他了。”
甘子時目瞪口呆:“陸師弟你這話就……”
殷梓微微蹙眉,到底是沒說話。
嚴策剛剛才被淩韶治好腿傷弄醒,一直沉默地縮在旁邊,等到其他人都離開了、謝盈喊他的時候,他才慢吞吞地走到了傳送陣邊上,擡頭看着殷梓。
“殷師姐,先前的事……對不起。”他聲音幹巴巴的,像是極不情願,可臉色卻漲得通紅,“還有……謝謝師姐救我,這個恩情我一定會還的。”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我回複評論總刷不出驗證碼emmm,可能後天開放評論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