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你可真不是她的菜。”說着,伸手把秦晉的臉撥開,又問沈萱,“你怎麽了?是不是郭勵揚又來找你了?”
兩人是大學同學,周密太了解沈萱了。大學那會兒,她就心寬,想到什麽事情,向來勇往直前,從來不瞻前顧後。多虧了這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優點,她才能勝任客戶工作,不然準得被客戶三天兩頭的白眼氣得半死。而這些日子,她在對待郭勵揚一事上卻一改常态,雖然表面上當機立斷,快刀斬亂麻地離開了mo,但事實上,背地裏卻未必真的走出了那件事的陰影。
果然,沈萱嘆了口氣,道:“下午sara來找過我,就是郭勵揚的秘書。她給我了張信用卡,說是郭勵揚給的。”沈萱說着苦笑了一聲,還不忘說句俏皮話,“黑卡,看着就像是能透支一套房的。”
周密對兩人的事情還算了解,安慰的話早就說破了嘴皮,再說下去就顯得乏味了。她當下換了同仇敵忾的語氣:“他也真是的,分都分了,還來糾纏。要真那麽喜歡你,早幹嘛去了?現在又給你錢,明擺着是想要……”
沈萱聽着周密對話鋒不對,深怕她順嘴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戳她要害,急忙打斷道:“算了,他要給,我也攔不住他,今天不是sara,明天他還會托別人送過來。”
“那個sara是不是又說什麽難聽的話了?我聽你們公司的人說,你倆原來在公司也不對付。”
“老一套,我都習慣了。”
周密聽着沈萱的話直皺眉。人都是矛盾的,往往越是這種淡然的語氣,就越說明心裏在意得很。周密小心翼翼問了句:“那你準備怎麽辦?”
“和他好的時候我就沒用過他的錢,分了手,怎麽可能收這種東西。找個機會還給他吧……”
周密想到沈萱只身前往mo的場面,不寒而栗,主動提議:“要不我陪你去?”
秦晉開着車卻也在留心聽着周密電話裏的動靜,聽到周密主動請纓,秦晉一個急剎車,停穩後,沖着周密擠眉弄眼,鮮少地壓低了聲音:“他倆的事兒,你跟着瞎摻合什麽。”
周密嫌他煩,扭過頭看窗外,電話那邊傳來了沈萱的推脫聲:“算了,你甜蜜吧。還張卡,他又不能吃了我。”
話雖這樣說,但周密明白,對現在的沈萱而言,郭勵揚絕對不好對付,堪比毒蛇猛獸,一不留神就會将人生吞活剝。她想要再叮囑兩句,沈萱卻轉移了話題,開始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詢問她婚禮的籌備事宜。
☆、第三步(4)
沈萱失眠的症狀在那日之後變得嚴重起來,有幾晚,躺在床上一整夜,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睡意全無,隔天早上起來對着鏡子,只有看着生生熬出的兩只熊貓眼嘆氣。
晚上失眠,白天的情緒便不容易控制,外加上公司小隔間裏還供奉着一尊不茍言笑的神,沈萱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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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和韓允執的争執她還記挂在心裏,韓允執從未真正視她為鄰居或是同事,也未表露出些許親近,卻大言不慚地出口教唆,沈萱氣憤之下回上幾句也在請理之中。她自認沒有理虧,當然不會低頭認錯,但要想韓允執對她表達歉意,恐怕也是天方夜譚。既然預測到結局是互不相讓,索性眼不見為淨,省得見了面又要聽一些不冷不熱的話。
沈萱這幾天也懶得去公司,便天天泡在甘露軒的幾個門店裏做調研、想方案。這樣下來,白天奔波勞累,晚上整理資料,夜裏失眠的症狀倒是陰錯陽差地有了些改善。
這樣消失數日後,小曹終于打來電話問候沈萱:“萱姐,最近怎麽不見你來公司?昨天韓先生還問你呢。”
接電話時,沈萱正在東昇地産的新項目啓動會上。多日泡在甘露軒的小門店裏,泡出了一身的糕點味不說,沈萱越發覺得餐飲業捉摸不透,自我實現的價值也變得微乎其微。聽說東昇新項目啓動,她琢磨了一下,決定過來試探試探,碰碰運氣。一來房地産行業出手闊綽,傭金多,二來重拾本行輕車熟路,也省得累死累活做調研了。
沈萱拿着電話,踱着步往東昇的大樓外走去。
四月天,剛過了清明時節,北京卻滴雨未降,氣候幹得讓人喉嚨冒火。東昇大廈外春光明媚,沈萱擡頭看着耀眼、激烈的日光,心裏沒有絲毫暖意,反而有些焦躁難耐,尤其是聽說韓允執近日問到自己,驚訝之餘,她難免用小人之心去揣摩他的心思。
鄰居鄰居,比鄰而居,一牆之隔,他要是真的關心,跑來隔壁敲敲門就好,何必還繞遠去問小曹?
“你跟他說,我可沒偷懶,這幾天在外邊做調研呢,現在還在客戶這邊。”陽光刺眼,沈萱看得久了有些眩暈。她閉目定了定神,扶住東昇大廈門外的大理石柱子,對着電話繼續道,“我可沒他這麽好命,可以天天泡在辦公室不用在外邊風吹日曬。”
小曹聽了忍不住為韓允執抱不平:“萱姐,看你說的。韓先生也就問問,人家是關心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有沒有生病,你想哪兒去了。”
沈萱嗤之以鼻,小聲嘀咕了句“貓哭耗子”,還沒等小曹反應過來又跟了句:“我下午就回去。”
挂了電話,沈萱回頭就往會議室走。拾階而上,擡眼就看見面前立了一雙長腿,皮鞋锃亮,西褲筆挺。沈萱在臺階上站定,沒有再擡頭,也沒有說話,只是盯着那雙腳看。
郭勵揚頗為猶豫,皮鞋挪動了幾寸,又站穩腳,遲疑半晌,尴尬地開了口:“jo……真巧。”
沈萱擡頭看他,一眼便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難以壓制的驚喜。
她冷笑一聲:“mo最近是怎麽了?上次的宣講會,這次的東昇,郭總現在是不是有點饑不擇食了?好歹給我們小公司留點活路。”
郭勵揚急于解釋,下了臺階,離沈萱近了幾分:“你別誤會,我今天是來簽個合同,真的是巧合。”
沈萱迎着郭勵揚懇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開口道:“好,那就算是巧合。”她目光一轉,又說,“我正好有事找你,碰見了也省得我專門跑一趟mo。”
郭勵揚受寵若驚,嘴角揚了揚,卻又低調地克制住了,但喜悅之情卻難免從眼角流露出來。
“那我們一起吃個飯?這周圍有家刺身很新鮮,我知道你喜歡……”
“我下午還有事。”沈萱果斷終止了他的邀請。
然而此處也并非談話的場所,沈萱猶豫了一下,側頭看了眼東昇大廈隔壁的咖啡廳,道:“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接近飯點,咖啡廳裏人滿為患。兩人到了咖啡廳,郭勵揚選了窗邊的位置就坐,沈萱去給他買咖啡。
服務員招呼時,沈萱很自然地接口道:“一杯拿鐵,多一份expresso,半奶。”話一出口,她不由愣神。
五年了,每天清晨給郭勵揚買咖啡是她到了公司要做的第一件事,這個習慣已從當實習生時就養成了,即便日後擢升了客戶總監,她還是保留了這個習慣。那句“一杯拿鐵,多一份expresso,半奶。”已經是想都不用想就能脫口而出的話了。
再痛苦的感情,追憶往事,總會有那麽一些甜蜜瞬間。可對于她和郭勵揚的過往,沈萱只體味到了略去香醇的咖啡苦澀,并伴随着陣陣發酵了的惡心。她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咖啡,端到小桌前,遞給了郭勵揚。
只看到了一只杯子,郭勵揚思忖片刻,開口問她:“不喝咖啡,是不是睡眠又不好?怪不得你瘦了不少,臉色也不好……”看着對面的人面無表情,不應答,但至少沒有表現出反感,郭勵揚不氣餒,拉家常般接着問道,“有沒有去醫院看看?安眠藥千萬別多吃,容易形成依賴。要不我給你介紹個醫生,他在治療失眠症這方面……”
“郭總。”沈萱忍受不了他的這種态度,雖然并未超越舊同事之間的關心,但卻讓她無法自處,“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郭勵揚尴尬低頭一笑,抿了口咖啡,擡頭時,言語小心地商量着:“jo,還是叫我young吧。不說別的,畢竟我們同事五年了,也別那麽生分……”
“你也知道是五年……”沈萱話接得快,話出口後,卻戛然而止。作為女人,她最好的五年都花費在了郭勵揚身上,她不敢說自己不後悔。可重提舊事,或者找郭勵揚興師問罪,都已經是覆水難收、無力回天了。即使這樣能夠補救,沈萱也絕對不會這麽做。
她從錢包裏取出前幾日sara送來的信用卡,放在桌子上,推到了郭勵揚面前:“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你知道我不會要的。以前我就不喜歡花你的錢,以後更不會花。”
郭勵揚沒有接卡,“我沒有惡意,我只想補償你。”說着,他把卡片推回到了沈萱面前,“jo,我知道我們沒可能了,你也不願意接受我的道歉……但至少讓我補償一下,用什麽方法都可以。”
“補償?”沈萱不可思議地笑了起來,“補償完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郭勵揚矢口否認,為了表達誠意,他耐心解釋道:“jo,這張卡是你的名字,主卡在我那裏。你相信我,我是真的覺得愧對你,你一定要收下。”
沈萱低頭看了眼卡片,忽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咖啡廳的點單臺前,和服務員交談了幾句,回到桌前,手裏多了把剪刀。
郭勵揚看得不甚明了,直到沈萱拿起桌上的信用卡,把它放到了剪刀刀口之間時,他才真正明白了她對他的厭惡,以及那之前她所謂的“惡心”,這些均非子虛烏有。
“咔噠”一聲,信用卡在沈萱的剪刀下斷成了兩片。沈萱将作廢的兩半卡片扔還給了郭勵揚,“你要是真想補償,就從我生活裏消失。”
她眼神平靜如潭水,郭勵揚也不難感受到,那雙眼中曾經炙熱的情感正在慢慢消逝。最後,她扭頭離開時,又補充了一句,“越快越好!”
下午回到公司,沈萱剛剛處理完了幾日積壓下來的瑣事,便接到了楊林打來的電話。
“沈小姐,不到一個月就到五一了,你知道節假日是促銷旺季,你們的方案這兩天能不能拿出來?我這邊也好安排,有些東西該制作拿去制作,該下印廠下印廠。”
沈萱昨天才把前幾日整理出來的資料通過郵件發給了韓允執,這會兒到了公司,還沒來得及和他搭上話,只得對着楊林含糊了幾句:“楊總,好的方案總是要千錘百煉的。您耐心些……”
楊林卻直接打斷道:“你知道我們零售這邊節日促銷的競争有多激烈嗎?沈小姐,你要是做不了可千萬別坑我!”
沈萱被楊林吵吵地腦袋疼,她走到韓允執單間的門口,直接推門而入,進了門也懶得和韓允執打招呼,照舊對着電話平複楊林的情緒:“楊總,您這話說的,我們是為客戶着想的。您的方案我們一直都是放在首位的。”
韓允執聞聲擡起頭,面容嚴肅,神情嚴峻,無聲地對沈萱唐突的舉動表達不滿。
沈萱看了他一眼,瞥眼扭過頭。
她進來只希望能通過這通對話,讓韓允執明白她被夾在客戶和他這位大爺之間兩難的處境,是以要不要直面他,都不太重要。既然相看兩厭,沈萱索性轉過身背對着他,接茬和楊林說話:“您放心,這回我們是做了充分的調查的,時間雖然有些長,方案的質量肯定過關。您再寬限兩天,兩天後一定給您滿意答複。”
楊林毫不讓步,斬釘截鐵說:“一天!不能再拖了,明天下班前我要看到方案。”說罷,不給沈萱回旋餘地,直接挂斷電話。
沈萱收起手機,剛轉過身,韓允執便質問道:“進屋怎麽不敲門?”
沈萱故意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成心氣他:“上班時間,您在屋裏還能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韓允執一時語噎,張了張嘴,對她無理攪三分的态度竟是無言以對。
沈萱挑嘴笑了笑,揮了揮手機,道:“你聽到了,楊林打電話來催了,明天早上把設計稿給我,我還要對應着寫策劃案。”
沈萱這會兒算是摸清了對付韓允執的門道,無理取鬧加上視若無睹,是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
正在沈萱洋洋得意之時,韓允執的回複如一盆涼水,澆滅了她剛剛點燃的希望之火。
“他的案子我沒打算接。”韓允執語氣平穩,仿佛說出的是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沈萱清楚自己沒聽錯,但還是确認了遍:“你說什麽?”
“楊林的案子我接不了,上次說過的。”
“怎麽接不了?”沈萱火冒三丈,“上次吃飯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我好說歹說他願意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韓允執不理會她後邊的話,直接插了一句:“他再給你多少次機會,結果都是一樣。”
如果說客戶和男朋友一樣,那麽萍水相逢的大多沒有知根知底的牢靠,這點沈萱心裏也清楚。可是自己已經到了窮山惡水的地步,差不多就是大齡剩女恨嫁的歲數,面對楊林這樣找上門的客戶,哪有不動心的道理?就算結果不理想,也只能背水一戰。
韓允執此時強硬,沈萱只能軟下來,好言相勸:“餐飲業我不擅長,可我這些天也跑了好幾次現場,收集的信息都快能寫調研報告了,你看看就知道我花了不少心血,你試都沒試一下就說不行,是不是有點……”
“不尊重人”這幾個字,沈萱猶豫着沒有說出口,便用沉默代替,好讓韓允執聽了幡然醒悟。
豈料那男人死不悔改:“注定不可能的事情,還有試的必要嗎?”他說着,扭過頭繼續盯着屏幕,修改超市的傳單稿,在鼠标“噠噠”敲擊的間隙中冒出一句,“你這幾年的ae是怎麽當的?客戶的秉性都看不出來?”
韓允執所謂的秉性指的是楊林作為男人的秉性,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出賣了他好色的本質。而沈萱卻從未以此衡量過客戶的質量,只以為他是在指責她沒能抓住楊林的訴求,順便嘲諷她作為ae的專業素質。
職業生涯中頭一次被人質疑專業素養,還是三番五次。沈萱忍無可忍,厲聲回道:“韓允執,你有完沒完!”
韓允執目光從屏幕上挪開,不經意看了她一眼,問了句,“我還有設計稿沒改完,你還有別的事嗎?”
沈萱對他恨得咬牙切齒,丢下句:“算你狠!”扭頭摔門而出。
☆、第三步(5)
下班前,韓允執修改好超市的節日促銷單,轉手發給了小曹。發完郵件,他擡手看了眼時間,關了電腦,準備下班。
他離開公司前不經意瞥了一眼落地窗邊的桌子,沈萱正握着鼠标瞪着電腦屏幕,另一手舉着手機,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到韓允執耳裏:“周大小姐,這個朦胧特效怎麽做的?”
周密那邊簡單指導了兩句,沈萱卻不甚明了,幹脆扔了鼠标,從淩亂的桌上翻出了支筆,對着手機那頭嚷嚷:“你說慢點,先設蒙版,然後呢?具體怎麽操作的?”
韓允執離開的步伐略一遲疑,最終還是推門而出。
他打車到了幼兒園接上女兒,小丫頭嚷嚷着想吃美國的垃圾食品,韓允執無奈,只好帶着韓熙去吃了快餐。吃了飯,父女倆溜達着回到了家,剛進家門,韓允執就接到了小曹的電話。
小曹把稿件發到客戶那邊,才得知客戶臨時改了促銷方案。方案雖有變動,但促銷時間仍然不變,設計稿也要如期交付。
小曹深知韓允執不喜加班,對客戶的要求有些犯難,因此在電話裏的語氣也是支支吾吾的:“韓先生,客戶說沒有通知您促銷方案的變動是他們的失誤,費用上可以再商量……我知道您晚上走不開,您要是不方便我就再和客戶說說……晚一天問題也不大。”
方案變動不算大,花不了一個小時就能改完。韓允執思忖片刻,便應了下來,挂斷電話扭頭和女兒商量:“熙熙跟爸爸去趟辦公室吧?爸爸有工作沒有做完。”
韓熙這會兒正在看電視上的動畫片,完全沒工夫搭理韓允執。小丫頭小嘴撅了撅,不情願地哼唧了兩聲,表示不樂意。
韓允執又勸了兩句,小丫頭巋然不動地盯着電視看,趁着廣告的間隙,才有功夫搭理爸爸:“熙熙是大孩子了,可以一個人在家。”
韓允執無奈,想着原先在美國時,家中大人各忙各的,倒也沒少把她一人仍在家裏。韓允執想着,憐愛似的摸了摸韓熙的腦袋,鎖好門打車去了公司。
到公司時已接近九點,透過公司的玻璃門便能看見屋裏燈光大亮,恍如白晝。韓允執推門進到自己小單間前,順便瞄了眼落地窗邊。沈萱埋頭趴在電腦前,不知道是在苦思創意,還是已經夢到周公。
韓允執兀自搖了搖頭,決定随她去了。
廣告公司裏,創意部門和客戶部門之間的關系總是不可調和,立場不同導致了觀點的迥異。不給她一個機會了解創意的艱辛,恐怕這女人會一直以為做創意的不用費吹灰之力便能坐享其成。
韓允執進了屋,打開電腦,不出四十分鐘便把設計稿改好。郵件發給了小曹後,韓允執關掉電腦準備離開。
離開時,他又習慣性地看了眼落地窗邊。沈萱較之前換了個姿勢,腦袋歪着,枕在手臂上,睡相算不上優雅,倒是異常香恬。
韓允執輕手輕腳走了過去,一眼就看到屏幕上慘不忍睹的設計圖,早已被設計界唾棄的紅黃配色到了她這裏卻成了主色調,好像深怕別人看不出節日的喜慶,紅黃之外還加了很多綠色點綴,宛如一道加了蔥花的西紅柿炒雞蛋——家常之作,完全上不了局面。此外,她使用的字體設計也是毫無章法,歪七扭八的擺在當中,毫無美感。
相比簡陋的設計,沈萱拟出的廣告語倒是別出心裁,簡單一句“美味随身”表達了甘露軒零售渠道産品的質量和特點,而後緊跟的那句“新鮮美味盡在甘露軒”點明了店面渠道産品新鮮的特點,兩句話合二為一,真正起到了通過零售帶動店面的目的。
沈萱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時渾身舒暢。她伸了個懶腰,肩上搭着的西裝外套順勢脫落。沈萱扭頭看了眼滑落到地上的西服,愣了一下,銀灰色的暗紋西服,看着多少有些眼熟,又有幾分可憎。她彎腰撿起衣服,看了眼韓允執的小單間。
小單間的燈難得在夜深人靜時亮了起來,鼠标和鍵盤清脆的敲擊聲如同協奏曲般從門縫裏漏了出來,在空蕩蕩的大廳裏回蕩着,聽着分外親切。
沈萱理好西服,把它搭在手臂上走了過去,輕敲了一下玻璃門,推門而入。
韓允執目光稍稍移了方向,看了沈萱一眼,又繼續盯着屏幕。他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襯衣,領口解了一粒扣子,袖口上挽露出小臂,不似白天那樣刻板,顯得平和許多。他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操作鍵盤,動作格外娴熟。
沈萱把西服搭在他桌子對面的椅背上,問了句:“你不是回家了嗎?”
韓允執手上動作不停,語氣平靜:“你交代的活不是還沒幹完嗎。”
被shop軟件折騰了一晚上,韓允執這話在沈萱耳裏有如天籁。如此救人于水火,這男人以往的“種種劣跡”在沈萱這裏似乎全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她笑着跑到了韓允執身邊,湊到電腦前看了一眼。
韓允執微微側臉看了眼身邊的女人,顯然不太适應兩人間一下拉近的物理距離。
“這個case我沒抱太大希望,就做個草稿。”
沈萱仔細看了看設計圖,道:“我覺得挺好的,雖然沒有用太激烈的顏色,但是挺溫馨的,挺符合節日氣氛。”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比我做的好多了。”
這話在韓允執這裏未必算得上是誇獎。他無言以對,只得抽了抽嘴角,沉默不語,繼續改稿。
沈萱站在一旁看了一會,韓允執作圖的手法娴熟不說,一步步操作也十分标準,直接錄下來去當教學片也是無可挑剔的。鼠标搭配鍵盤,這兩樣最常規的設備在他手下突然變得神奇起來,不由讓沈萱聯想起外科醫生精密的手術過程。這種精準、快速,并近乎完美的操作,完全不同于沈萱在mo所看到的。
沈萱遲疑片刻,冷不丁冒出一句:“謝謝。”
韓允執手下動作只是稍一停頓,回了句:“我是看你做圖技術太拙劣,怕拿出去吓到客戶,砸我招牌。”
韓允執先前曾拿着超市的宣傳單揶揄過沈萱的設計功底,她也清楚自己不是搞設計的料,當年在學校裏,平面設計這門課還是靠着周密幫忙才能低分通過。
沈萱對韓允執的回應毫不在意,只當他是開玩笑。她拉過椅子坐在他身邊,解釋道:“我這都是皮毛,要不是以前在mo老盯着設計改稿子,估計都還給老師了。”說着,她不忘恭維韓允執,“您是專業的,要不怎麽秦晉都喊您一哥呢。我怎麽跟您比!”
韓允執似笑非笑地抽動了一下嘴角,抽空看了眼沈萱,說了句:“我還有一點改完。”
四月中,夜裏十一點多的光景,寫字樓外的cbd繁華洗盡,只有月光如洗,車燈如練。沈萱也一如這浮華落定的北京城夜晚一樣,沒了白日裏的喧嚣,臉上殘妝半落,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青黑色。
春季夜晚的絲絲涼風從半開的窗子縫隙裏吹了進來,韓允執一個激靈,腦子也清醒了幾分,扭過頭,盯着電腦屏幕,開口道:“我一會兒發你郵箱,你先回吧。”
沈萱趴在他的辦公桌上,支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看,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沒事,我等你,你做完了我再把策劃案完善一下。”
韓允執沉了口氣,不再說話,專心去做手裏的活。
半小時後,草稿大致成形,他随口問了句:“效果怎麽樣?”
身旁的人卻良久沒有回音。
韓允執扭頭看了一眼,沈萱早已閉眼睡熟了,唯有支着下巴的動作标準得很,如同真的在專心觀察他作圖一樣。
他眉頭微皺了一下,猶豫着伸手輕碰了一下沈萱的胳膊,她的空架勢瞬間坍塌的同時,人也突然清醒。
韓允執看着她有些脫妝的惺忪睡眼,勸了句:“回去睡吧。”
先前要賴在這裏看韓允執做效果圖的人是沈萱自己,現在睡着的也是她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揉了揉眼睛,低聲嘀咕了一句:“想睡的時候睡不着,現在倒是挺瞌睡。”說着便企圖把責任推卸給她不規則的作息時間。
她本來以為,以韓允執刻板、謹慎的作風,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說教一番,沒想到這男人此時只是伸手關掉電腦,淡然說了句:“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處理也來得及。”
他的語調一貫的平穩,無風無浪,波瀾不驚。這種關心的話語在他說起來,似是能熨帖心情,讓沈萱無力抵抗,更無從開口說不。
沈萱便只能跟着他點頭,道:“也好,一起走吧,正好順路。”
☆、第三步(6)
回到家,沈萱簡單洗漱了一下,倒頭就睡,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了過來,一看時間才三點不到。
按照她以往的經驗,這個點醒來,這一夜注定不會再有深睡眠了。果真迷迷糊糊挨了半個小時,精神倒是越來越好,腦子裏一時間惦記的是楊林的策劃案,一時間又充斥着頭天上午在東昇看見的郭勵揚的那張臉孔。
沈萱索性揉着腦袋爬起來,對着鏡子修整了一番,迎着熹微晨光,開車回到了公司。
從五點一直忙活到八點多,楊林的策劃案總算修改完成,沈萱又校對了一邊用詞和格式,一看時間,已接近上班的鐘點了。
到了這個點,寫字樓裏已經開始有了動靜,公司門外也有了打招呼、問好聲。不多會兒,公司的玻璃大門被人推開,小曹和韓允執說笑着進了公司。
小曹難得不遲到,這會兒看見沈萱難免大吃一驚,問了聲:“萱姐,這麽早!”
沈萱剛剛點下存盤鍵,伸了個懶腰。懶腰伸了一半就看見兩人,哈欠還沒來得及打出來,就急忙放下高舉的手臂,對着兩人尴尬地笑了笑,說了聲:“早。”
話音落時,無意間就看見韓允執對她報以的微笑,一如她第一次看見的那樣,和煦溫暖,并且撇除了上一次的糟心,似乎更加暖人心肺了。
沈萱愣神的功夫,小曹把包扔下,從塑料袋裏拿出早餐,踱步到沈萱工位前閑話家常,順帶還把剛買的豆漿油條在她面前閃了閃:“萱姐,吃早飯沒?我買多了,要不要一起?”
沈萱看了一眼,皺了皺鼻子,一邊收拾攤了一桌的文件,一邊說:“你呀,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有味道的東西不要帶到公司來吃。早上又起晚了?坐下吃個早飯的時間都沒有?”
沈萱說着伸手去戳了戳小姑娘的腦門,又說:“我不吃了,要去找趟客戶。”說完,她手壓在轉椅的把手上借勢起身,起身的時候腦袋一陣眩暈,眼前一黑,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這下倒是把小曹吓壞了。小姑娘放下手裏的豆漿油條,湊過去扶她:“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小曹的一驚一乍沒能緩解沈萱的頭暈目眩,倒是先把裏屋的韓允執給招了出來。
韓允執在兩人幾米遠的地方站住腳,看見沈萱坐在位置上,低着頭閉着眼,兩手按在太陽穴上,一個勁地說:“沒事,沒事。”
一旁的小曹吓得手足無措,相比之下,沈萱倒是鎮定得多,伸手指了指放在桌腳的手提包,說:“裏邊有藥,還有包糖,順便幫我拿幾顆。”
小曹急忙從沈萱的包裏摸出一個小藥瓶,又拿了幾顆糖果遞給她。
藥瓶剛剛被打開,水杯便恰到好處地送了上來。
小曹遠沒有這麽心細,沈萱擡頭一看,正好和韓允執四目相接。韓允執沒說話,只是把水杯放到了她面前,淺笑了一下。
沈萱乏力惡心得很,沒力氣跟他道謝,便回了個無力的微笑,伸手倒了點口服葡萄糖的粉末在杯子裏,就着水吞服了下去。
服了藥,又含了兩顆糖,眩暈感也消失了不少。沈萱坐了片刻,等緩過勁來,想了想,還是從桌上拿起那份策劃案放到包裏。
她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就被小曹一下攔住:“萱姐,你去哪兒?”
“我去找趟楊林,策劃案還是親自給他比較好。”
“別啊!”小曹一激動,說話聲音就跟着大了不少。
韓允執聽到動靜推門出來,站在單間門口,看着沈萱,眉頭微皺,冒了一句:“不行別硬撐。”
相較韓允執的嚴肅神情,小曹則表現得更加近乎人情。她搶過沈萱手裏的包藏在身後,一時間像是化身成了沈萱的領導,斬釘截鐵地說:“不許去!”
沈萱沒力氣跟她争搶,只好以理服人:“這個客戶,只有當面跟他說,策劃才有通過的可能。”
小曹不依,想了想,又說:“不就是送文件嗎,那我幫你去,你好好歇着。”見沈萱還有猶豫,小曹又拍胸脯保證,“我一定盯着楊林把文件看完,拿到反饋意見!”
沈萱斟酌了一下,算是默認,翻開文件,又交代了一些策劃案中的關鍵點。
送走小曹,沈萱轉過身時,正好看見站在單間門口的韓允執。
此時,韓允執也在看她,兩人目光僵持了幾秒鐘,男人先開口:“連軸轉吃不消,收拾一下回去休息吧。”
沈萱低頭笑笑,那屋子像是有逃脫不了的魔咒,承載的即是她多年的戀情,同時也是揮之不去的惡夢。她颔首搖了搖頭:“回去了反而睡不着,還不如在公司眯一會兒。”說罷,她繞過韓允執,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對着窗外喧嚣的二環路發了會兒呆,這才拉下百葉窗。
窩在轉椅裏,怎麽睡怎麽難受,是以沈萱這一覺只是閉着眼淺淺睡了兩個小時。
等再睜眼時,她迷迷糊糊間就看見辦公桌上擺了塊巧克力蛋糕,蛋糕邊還放了一杯牛奶。沈萱伸手摸了摸裝着牛奶的紙杯,觸手溫暖,打開杯蓋,熱氣和奶香不由飄散了出來。
沈萱拿起蛋糕咬了一口,醇香四溢,充滿了口腔。她拿着蛋糕,端着牛奶杯子站起身,往韓允執門口踱步,剛走到門外,裏邊的人也正好出來。
沈萱舉了舉手裏的蛋糕和杯子,笑着說了聲:“謝謝。”
韓允執面色沉靜,低眉看了一眼她手裏的兩樣東西,解釋道:“早上買給熙熙的,她沒吃。”
沈萱挑挑眉,自然不相信早上買的蛋糕還能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