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遠離城市進了山之後，但如玉便感覺到這身體對天地之氣的感應似乎增強了。這讓她十分驚訝。因為最初她判斷但如意的身體是并沒有對天地之氣的親和力的。
然而如今，在沒有任何修煉的前提下，但如玉竟然能感受到這麽多天地之氣。
她懷疑，是自己的靈魂與但如意的身體越發契合，兩者相互作用，使得身體得到了自然的修煉。
不論如何，但如玉現在能用的簡單術法又多了一些。
比如，她可以創造出一個簡單的人形幻象。雖然時間不長，但是足夠應付一些臨時狀況。
剛剛那男子顯然見她一人，心思有些活絡。然而但如玉創造出來的幻象“朋友”讓他誤以為但如玉不是一個人。頓時收起了念頭。
不過還好她走得快。再晚一點，幻想就要消失了。到時候大變活人，就算那人不被吓死，恐怕也要看出但如玉獨身一人，恐再起歹心。
越往裏走，但如玉越發肯定，這處破敗的道觀就是自己曾經熟悉的地方。只是在時間的洪流之中，它到底是被人廢棄和遺忘了。
曾經這裏讀書聲朗朗，孩童的嬉鬧、師父的教誨、蟲鳴、鳥叫。綠樹蔭蔭，花香四溢。
但如玉還記得自己從還是只羽毛未豐滿的小鳥時，便停在不遠處高一點的樹枝上，看着院子裏認真讀書修煉的一群男孩子。
其中，就有那人……
不知道當年住在這裏的人又都去了哪裏，現在是否還有一絲靈魂殘存于世上。他們有沒有後人，又在哪裏……
感慨半晌，但如玉還是尋了另一條無人的小路，離開舊道觀。
這一生又一生，一世換一世的輪回中，如果還有什麽讓她明了的，那就是過去終究會成為過去。而她則必須向着未來一路前行。
往外走着走着，山路漸漸變得平坦，轉眼走到了旁邊森林公園附近的一條小商業街上。
她本來無意走進去，卻不知怎麽靈機一動，轉了個彎拐進那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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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大多是售賣旅游商品、紀念品。有些但如玉沒見過的也覺得十分新鮮。可是仔細一看，除了創意之外，這些物件的做工、材料都十分粗糙低劣，和那些影視城的拍攝道具差不多。如果真用作收藏把玩，根本毫無意義。
她為着新鮮挑了兩樣，便不再去看其他，快步前行。直到一個沒有名字的店鋪出現在眼簾裏。
那間店鋪店門大開，門口沒有像其他店鋪一樣擺滿了各種紀念品或裝飾品。它的門框上貼了一個暗黃的紙條，上面用紅色畫了幾個根本看不出所以然的圖案。
但如玉眼睛一眯，擡腳便往裏走。
店鋪裏東西挺多，但是相比其他地方來講顯得冷清不少。櫃臺後面，是一個頭發略長遮住眼睛的瘦弱年輕人。他擡眼看了但如玉一下，便又低下頭去疊手上的黃色紙張。似乎根本無心做生意。
但如玉心中了然，也不打擾，徑自在店裏轉悠了一會兒。
她在靠近角落的一個櫃臺前停下來。櫃臺裏擺着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人偶娃娃。只是沒有一個與但如玉在劇組找到的那個一樣。她試圖去感受這些娃娃身上有沒有天地之氣，卻無功而返。
“老板，這些怎麽賣。”但如玉将一個桃木盒子，一頂魚尾冠還有幾張道符放在掌櫃面前。
年輕的掌櫃擡頭看了看，眼神微變。他站起身，卻含胸駝背，整個人仍舊看上去縮成一團的樣子，仿佛在躲避着什麽。
“桃木盒不單賣。”他一邊說，一邊從旁邊取了一塊圓潤的白色石頭，頗為光亮，但明顯不是玉石。“這個？”
但如玉笑道：“給我換褐色的符石吧。”
掌櫃徹底确定她是真懂，而不是随便來亂買東西的游客。他點點頭：“一共三千。”
“刷卡？”
“可以。”
掌櫃包好了東西，接過但如玉的信用卡。趁着他刷卡的功夫，但如玉看了看他櫃臺上擺着的物件。它們都是手工制作的，好像也和其他旅游紀念品一樣，不怎麽精美。甚至它連個糊弄人的樣子也沒有，看上去兀兀禿禿，實在對常出入此地的游客沒有吸引力。
不過在但如玉眼中，它們卻比那些用現代塑料或工業制品批量生産的玩意兒更有趣味，也更有意義。
而其中，有一件是用木頭削制雕刻成的鳥的形狀。
“這鳥怎麽這麽有趣，有三只腳。”她說。
掌櫃細長的眼睛中光芒流轉，說：“那是三青鳥。來，簽字。”
但如玉邊簽字邊追問：“三青鳥是什麽？”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聽過嗎？”
但如玉點點頭。
“就是這青鳥，三青鳥。給王母娘娘傳信的。”掌櫃說。他瞥了她一眼，似是好奇，又似乎是懷疑。
她明明看起來好像懂很多，可是怎麽連這都不知道？掌櫃想。估計是哪個道法家族的孩子吧！只是耳濡目染了一下，但是并沒有好好學習過歷史知識。
“不對啊，那青鳥不都是很小的鳥嗎？怎麽你這青鳥這麽大，而且看上去跟兇獸似的。”
掌櫃皺眉：“不知道，祖宗傳下來的雕刻法就是這樣。”
但如玉低頭一笑，輕聲問：“貴姓可是葉？”
掌櫃終于端正神色看她，眯着眼睛問：“你怎麽知道？”
“盧師山葉氏一族……”但如玉的眼神也跟着變了。她看上去更加嚴肅，目光中多了幾分威懾力，“我與你祖上有些淵源。”
掌櫃驚道：“怎麽可能，你看上去才多大！而且有沒有天地之氣……”
他根本不信。可但如玉卻在此時将那三青鳥的喙握在手裏。她的掌心對着最銳利的部分一捏。再張開手，便有幾絲鮮血從那白皙青透的掌心滲了出來。
血流仿佛有意識一般爬到了三青鳥的身上，形成了一滴血珠子。
但如玉見他睜大眼睛，張着嘴，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便道：“這種兇獸樣的三青鳥是你祖上最先雕刻的，你學的倒是有幾分到位，只是因為你雕刻時，僅僅注重了技法和形态卻沒有任何對它的感情，更不知道它究竟是為了什麽被雕刻出來。所以，這物件恐怕也只能是擺設，不能起到它應有的作用。”
掌櫃見那血跡便知道眼前的但如玉不是普通凡人。他兩眼發楞：“您知道？”他不自覺說了‘您’字。
但如玉道：“不知道，不過如果我記得沒錯，它眉心應有一點朱砂。”她松開手，将三青鳥重新擺好。
掌櫃這時看到，剛才那血珠子已經滲入了三青鳥眉心處的木頭裏，圓潤飽滿，真仿佛一點朱砂。
半晌，他看向但如玉：“您……是轉世的？”
但如玉想了想，沒有否認。“怎麽稱呼？”
“我叫葉歸。”小葉掌櫃細瘦的臉頰上出現幾分恭敬。他知道眼前這女孩子看上去雖然不過二十歲，但是恐怕真實年紀比自己都要大。
盡管她身上此時此刻沒有天地之氣，但他也不敢低估。況且他是做這行生意的，而且是祖輩傳下來的生意，早有自己盡量低調不惹事端的生意經。
不管但如玉是否真是他想得那般強大，客氣恭敬一些總沒壞處。
但如玉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知道可是因為她在心裏認定了對方是那人的後代，但如玉下意識就覺得他看上去很親切，仿佛一個應該照顧的晚輩。
她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便從口袋裏拿出那個術法人偶放在櫃臺上：“認識這個嗎？”
葉歸手指幹細，拿起人偶的時候好像兩根筷子夾起東西。只是他的眼神告訴但如玉他并不認識這樣東西。
看來即便他是那人的後人，恐怕也沒有學到他的這門技藝。
然而葉歸并沒有完全否認，反而道：“很眼熟，等我查查。”
他從櫃臺旁邊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筆記本，打開連上網絡，輸入了一個地址。點擊了幾下鼠标，他很快找到目标。
“是這個嗎？”他将屏幕轉過來，指給但如玉看。
但如玉看到屏幕上是一個淘寶店的寶貝頁面，最大的寶貝主圖上，赫然就是一個一模一樣的術法人偶。
再看寶貝标題，寫的則是：“願望娃娃/人偶娃娃/許願人偶純手工制作”
但如玉飛快向下拉動頁面，看到下方的寶貝具體介紹裏，寫了不少這種娃娃的用法。這個店鋪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售賣許願物品的店鋪，并沒有特別強調術法和道術，更不要提詛咒了。
然而如果仔細研究寶貝介紹裏提到的幾種人偶用法就可以發現，這個店鋪的主人絕對不是對術法人偶一無所知。甚至他還很有研究。
“淘寶是現在年輕人用得比較多的網絡交易平臺。”葉歸以為她不知道，便給她解釋，“其實這樣的寶貝在網上很多。大部分都是騙錢的，還不如我店裏這些有用。但是這家有點不一樣……它的主人恐怕有些道行。”
但如玉點着頭，飛快查看了一下店鋪的簡介，問道：“你知道這店是誰開的？”
葉歸點點頭，想了想又搖頭。
但如玉不解。
“我知道他們的地址，就在北京。我從他們店裏買過東西。”葉歸道，“不過開店的人是誰我不知道。”
但如玉當即要了地址，決定親自過去看看情況。她有種預感，在這裏她能找到一些答案。
就在她準備拿回娃娃離開這裏的時候，葉歸忽然叫住她：“您……小心一點。我不知道您身上為什麽沒有天地之氣，不過這個術法人偶曾經被人施過很厲害的詛咒術。雖然現在詛咒術已經破除，但是它聚集了太多的陰氣，沒有被徹底驅散。”
但如玉一愣，并沒有想到這點。她之前只顧着破壞法術，卻忘了自己已經沒有對天地之氣的感知力，并不知道這人偶是否徹底幹淨了。
現在一想，幸虧她将它拿到手沒幾天便來盧師山，遇到了葉歸。幸虧他提醒了自己。否則長期将這種被陰氣浸染的東西放在身邊，不但她自己會受到影響，恐怕整個但家的人也會被牽連。
“是我疏忽了，謝謝你。”但如玉在剛剛買的符紙中挑出一張，當場用打火機點燃之後扔在了術法人偶身上。
這是一道驅邪符，最簡單最常見的那種。對此刻只有陰氣殘留的人偶已經足夠。
但如玉主動提出要加葉歸微信。後者忙拿出手機歡喜地将但如玉加為好友。
葉歸最後小心地問：“如果您有時間，能不能給我講講我祖上的事情？我有很多問題……”
他雖然從小便習得了一身道家制造法器的技法，卻學習的時候只是盲目地跟着父親的步驟一步步做下來。他有很多問題，父親也不知道，只知道祖上就是這麽一代代傳下來的。
但如玉點頭：“當然可以。”她指了指人偶，“如果你還見到其它有類似天地之氣的物件，就告訴我。”
“一定。”他見但如玉要離開，忽然靈機一動，将剛剛她握在手裏的那只青鳥雕刻拿了起來，“如果您不介意，這只青鳥就送給您吧。”
但如玉略感意外，不過很快嘴角上揚道：“也是緣分，我應該收下。”她于是從兜裏摸出了五百塊錢，放在葉歸的面前：“你這材料和手工都不便宜，我手頭只有五百現金，你先收着。有機會了我請你吃飯。”
葉歸當即推辭。他本意就是想送給她的。然而但如玉卻幹脆地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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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上下來，但如玉打開手機，立刻發現火因給自己打了好幾個電話，還有幾條短信。她打開看了看，便給火因回過去。
“如玉大大！你終于出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