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喜歡好喜歡

将心愛的人抱進懷中, 這應該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最幸福之一。

雖說到現在, 想要達成這樣的願望, 還要借助于這種暗香, 才能夠一償心頭所願, 銀冬卻也滿足到心馳神飛。

他擁着銀霜月, 側頭同她枕在一個軟枕之上,伸手隔空一遍遍描繪銀霜月的眉眼,眼神滿溢着癡迷和占有欲。

這安神的藥效雖好, 卻是極其淺薄, 若是吵擾到, 一樣會醒,是他平日裏用來安神的,只不過現如今他聞着這種東西已經沒有效果,卻對銀霜月還算見效。

銀冬輕輕将手搭在銀霜月的腰間, 将她朝着自己的懷中攬了攬,這樣難得的時刻, 銀冬分外的珍惜,他知道如果讓長姐來接受他,大概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 因為他越是了解銀霜月的性子, 便越是知道, 她看似綿軟溫和,實則生着一顆磐石般堅硬的心腸。

銀冬有時會憎恨銀霜月的不知變通,憎恨她的執拗, 但是銀冬也十分的清楚,若不是如此,長姐也不會在颠沛流離的那些年裏,即便生活艱難到幾度生死邊緣,卻依然咬着牙,用她看似消瘦的肩膀扛過來了,沒有将他扔了。

說來慚愧,銀冬身為帝王耍心眼手段能夠游刃有餘,大權在握,他會借狗咬狗,也會各種攪動渾水摸魚,陰毒的手段更是曾經在他父皇的後宮嫔妃身上學來,簡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可是這些手段,銀霜月曾經在他小時候窺見過一丁點,便直接怒火滔天,把銀冬揍的足足七天沒敢躺着睡覺,屁股腫的兩個高,疼到他整整哭了一天。

可是若不用這些手段,銀冬不過就是個有心眼不敢耍的小不點,再是不受寵也是個皇子,嬌養長大,那可是洗個衣服都能把手搓出水泡的廢物,若沒有長姐護持着,銀冬猜想自己不是變成了一個滿腹算計的陰毒壞蛋,就是淪為乞丐都不如的軟骨頭。

銀霜月見過銀冬最窩囊最無用的模樣,便是在那樣漫長艱難的歲月裏面,沒有放棄這樣的他,拉着他走到如今的這個位置,銀冬對她的感情,很多時候,甚至都不因為她的模樣,不因為她已經壞到一拔高就尖銳的嗓子,也不因為她對于女子來說,很快就要青春不在的年歲。

他喜歡長姐,他喜歡的,僅僅只是那個在塵世泥沼荊棘中不曾放開他的長姐。

可這些獨自深刻的情緒,銀霜月卻無法悉知,也不能理解。

他們兩個人現如今的思想,還隔着天塹。

銀冬湊近銀霜月,親了親她的鼻尖,半晌偷歡的惬意至極,他眼裏看着,心裏想着,這樣的時候太難得了,他要好好的感受。

不過許是今日的龍涎香格外的濃烈,亦或是高床軟枕美人在懷太過志得意滿,銀冬看着看着,眼前就有些發花,一雙眼皮越來越沉重,慢慢的也不由得他自己的閉上了。

銀霜月醒過來的時候,夕陽大盛,映着龍臨殿的窗紙到處都是一片暖黃,連窗幔中的龍榻之上,也蒙上了一層柔軟溫暖的顏色。

銀霜月半眯着眼睛,透過龍紋床幔,看向一片暖黃的源頭,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向來沒有午睡的習慣,躺在那裏不用側過頭也知道,銀冬就在她的旁邊,呼吸都噴灑在她的側頸,還在呼哧呼哧的睡。

兩個人枕在一個軟枕之上,銀冬的手還搭在銀霜月的腰上,這本是一個親近的過了頭的姿勢,無論是父母親人亦或是至交好友,這姿勢都已經逾越了親密的範圍,只有愛侶之間能夠适用。

可銀霜月微微斜眼看了銀冬一眼,內心毫無任何異樣的波動,也沒有慌慌張張的起來,而是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兩個人曾經在無數個寒冷的夜晚,用比這還要親密的姿勢相擁着用彼此的體溫來取暖,對于銀霜月來說,銀冬即便是長到了這麽大,即便是現在他已經高的能将她整個攏住,她記憶最深刻的,還是銀冬小時候軟軟的身子,白白胖胖的臉蛋因為寒冷被凍得通紅,牙齒都在打顫卻不喊一聲冷,只是吭叽着朝她懷裏鑽的模樣。

銀霜月将銀冬落在她腰上的時候拿下去,慢吞吞的起身,銀冬翻了一個身也睜開眼,短時間內眼神迷茫,明明是不打算睡的不知道為什麽也睡着了。

已經是下午,銀霜月側頭看了銀冬一眼,嘟囔囔的問,“你寝殿裏頭的龍涎香,是不是有安神的作用啊?”

銀冬也揉了揉眼睛,他沒有坐起來,而是伸出了雙臂,摟住了銀霜月的腰。

“嗯……”銀冬懶洋洋的應聲,“我平日是睡眠不好,但龍涎香中倒是沒有什麽安神的,”

銀冬彎腰,在床上拱了拱,将頭枕在銀霜月的腿上,雙臂緊摟着她,将頭也埋到她的腰上,伸出一只手指着床頭的一盆不起眼的綠植,“是它的作用。”

銀霜月微微促眉,銀冬這親昵的舉動若是放在從前,她或許不會想什麽,但是起床之後腦子清醒了一些,想起銀冬對她的那種心思,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她就說她沒有午睡的習慣,尤其是睡得這樣沉,銀霜月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心中湧起一陣無奈。

銀冬是找盡一切機會親近銀霜月,這樣時間久了,銀霜月必然會習慣于他的親近,繼而接受他。

但他不知道銀霜月看透了他的心思,更不知道他擁抱他的親吻甚至是磨蹭,都只是讓銀霜月手癢癢,想打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銀霜月覺得銀冬是誤入歧途了,他就是沒想明白,兩人之間根本不可能。

她不知道自己哪種作為惹得銀冬動了那種心思,但她覺得,這其實也沒什麽,只要她态度端正,不給予他任何的回應,在他過火的時候矯正他,用不了多久便能夠将他的想法給扭回來。

于是姐弟兩個抱着各異的心思,一個想要借由親近讓對方習慣,一個則表現的超出意料的淡然,想讓對方覺得索然無味。

銀冬其實沒打算睡,在他的猜想中銀霜月睡醒了發現自己躺在龍床之上,還和她離的那樣近,必然會尴尬慌亂,銀冬再在兩人和好的這個當口,借機表白一番,讓銀霜月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

可他沒想到銀霜月居然會是這個反應,不,确切一些說是沒有反應……

“起來吧,”銀霜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微微擰着眉,拍了拍銀冬的狗頭,“睡了一個下午,晚上怕不是要打更去。”

“長姐…”銀冬像條蟲子似的,摟着銀霜月将自己又朝她懷裏拱了拱,聲音綿綿的,像個要奶吃的孩子,“我平日根本睡不好,只有兩次長姐在身邊的時候,我才睡得這般踏實……”

銀霜月手穿梭在他的長發裏,聞言微微頓了一下,繼而沒什麽表情的開口,“那你應該是喜歡跟別人睡,沒事去後宮轉轉,挑個順眼的嫔妃摟着睡一晚,效果是一樣的。”

“那如何能一樣?”銀冬真的是沒見過如此不解風情的人,一着急松開了銀霜月擡起頭,撇着嘴,“我只有同長姐在一起睡,才特別踏實!”

銀霜月垂眼看他,表情和心緒毫無所動,幽幽道,“你同別人睡過嗎,就說不一樣,興許同別人睡的感覺更好呢……”

“長姐!”銀冬急的徹底坐起來,他到此刻也知道長姐察覺了他的意圖,索性抓着她的肩膀,執拗的和她說,“我沒睡過也永遠不會和別人睡,只和我自己喜歡的人睡!”

銀霜月被他按着肩膀微微向後靠,表情寡淡的對上他情緒翻滾的眼,像一尊慈悲的菩薩,音調毫無起伏的開口,“那你注定只能永遠一個人睡。”

銀冬被堵得啞口無言,像是胸腔中被塞了好多的棉花,鼓鼓的,吐不出來按不下去,只有抛開胸膛拿出來這唯一一種辦法。

可他并不想拿出來。

于是銀冬倔強的盯着銀霜月,又說到,“總有一天,長姐一定會認同我的說法。”

銀霜月推開他的手,慢吞吞的朝地上挪,坐在床邊上穿鞋子,嘴裏還不忘了接話,“我看你是在做夢……”

三言兩語,快要把銀冬給氣哭了,他實在是氣不過,把循序漸進的想法徹底給抛出腦後,伸手抓住銀霜月的肩膀,直接朝着龍塌上按。

銀霜月穿了一半的鞋子飛上天,砰咚一下掉在床邊的小桌子上,而銀冬則是傾身,沒敢直接親吻銀霜月的唇,而是在她的側頸上啄了下。

見銀霜月沒動,這才鼓起勇氣擡起頭,邊湊近銀霜月的嘴角,邊用極盡誘惑的調子哄勸道,“長姐,你看看我,我已經長大了,你能夠看得上莊郎官,能看得上胡敖,為什麽就不能看看冬兒?”

銀霜月聽了銀冬的話,确實将視線落到他的臉上,甚至擡起了手,輕輕的落到銀冬的後腦,手指沒入他的頭發。

銀冬歡喜之極,以為這是縱容的信號,再也克制不住,閉上眼睛朝着銀霜月的唇貼上去。

只不過,就在兩人的唇不足一指的距離時,銀冬突然間嗷的痛呼一聲。

銀霜月揪住了他後腦的頭發,扯着他的頭皮将他給拽離了自己,慢慢的起身,卻沒松開銀冬的腦袋,眼見着銀冬龇牙咧嘴,手上力度也半點沒松。

“屬狗的嗎?”銀霜月表情和語氣都不怎麽愉悅,“到處亂啃什麽?”

“我瞧着你的手臂和腿剛才都用得上力,體溫也并不在高熱的範圍,”銀霜月視線淩厲的看着銀冬,“現如今膽子真的是肥的很,竟敢拿這種事情來糊弄你長姐了。”

銀冬被銀霜月拽的歪着頭,活像一只被扼住後頸皮的小狗,雙手和眉眼都耷拉着,垂頭喪氣的認錯,“長姐我錯了。”

銀冬心知今日自己是太過放肆了,剛才一着急更是連裝都忘了裝,不過他還是仗着銀霜月疼他,手揪着銀霜月的袖子晃,“我頭好疼啊長姐……”

銀霜月感覺自己最近嘆氣的頻率太過頻繁,也實在是扛不住銀冬這可憐兮兮的小模樣,放開了他的頭發,還沒忍住給他揉了揉。

銀冬知道今日不宜再提這個問題,順勢抱住了銀霜月的手臂,轉移話題,“長姐,不若吃了晚膳再走,今日朝堂上有些事情,我有些想不通,還想同長姐說一說。”

銀霜月本來就不欲聽他胡言亂語,銀冬一旦換了這種正經的模樣,銀霜月頓時松了一口氣,欣然應下。

銀霜月想讓銀冬将這思想改過來,卻又不想讓姐弟之間留下什麽隔閡或者是就此生分了,所以她不能也不舍得避而不見,才會屢次上銀冬的當。

兩個人不提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相處還是十分的融洽的,晚膳吃的很開懷,就連這些時間胃口一直不太好的銀冬也多吃了一些。

吃飽之後,銀冬又将最近因為大雪導致各地出現房屋倒塌的事,同銀霜月商議了一下赈災的方式,兩人便窩在地龍之上,一人捧着一杯茶慢悠悠的喝。

難得的平和寧靜,銀霜月側頭看銀冬,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銀冬醉酒,枕在她的膝蓋上問她的那句話。

當時銀霜月被銀冬吓壞了,并沒有仔細去想那句話,但是現在想一想,當時銀冬的表情和表現,并不像是要孤注一擲同她表白。

那麽他當時所要求的,大概只是自己能夠陪他到老。

銀霜月轉了轉手中的茶杯,突然間說道,“冬兒……其實無論如何,長姐都會陪你到老。”

銀冬轉過頭,有些震驚地看向銀霜月,銀霜月喝了一口茶,沒有看他而是垂頭繼續道,“其實在見國師之前,我見過了光盛廟的主持大師,住持大師臨別贈言令我感觸良多,若不是國師當日所言,我命格如此,下半生本也不準備再連累他人。”

銀霜月轉頭看向銀冬,微微笑了一下,如烈陽映雪,看到銀冬的眼中分不清是冷是熱。

銀霜月說,“現在長姐可以回答你當時的問題——我一生不會有男人。”

銀霜月準備過了這一段時間,等到一個合适的時間,就真的剃了頭上山去。

她沒有辦法回應銀冬的感情,這是她能給的唯一承諾,她希望銀冬能夠從此以後退回他該站的位置。

可銀霜月卻不知道,她說的太晚,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時光無法倒轉,感情如洪水一般依然奔流而出,又如何抽刀斬斷?

他若是一直不知道擁有是何種滋味倒也罷了,他已經觸及到了情愛的滋味,并已經為此神魂颠倒,根本無可自拔。

銀霜月說完之後,就在等着銀冬的反應,等着銀冬的回答。

銀冬卻垂頭,并不吭聲,他知道銀霜月這是在給他臺階,一個能夠讓兩人之間重新回到從前的臺階。

看啊,他長姐就是這麽寬容,這麽溺愛他,即便他醉酒胡鬧,即便他對着她耍她最讨厭的小心機,她還是會原諒,甚至不舍得他傷心,願意一生不再嫁。

相比于銀霜月,銀冬對她的感情,卻只有剝奪,拖的她大好年華不能如旁人一樣嫁如意郎君,累得她快要青春耗盡,卻決定獨自終老。

銀冬憎恨這樣卑劣無恥的自己,他的“知恩圖報”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害了銀霜月的一生。

銀霜月看着銀冬眼睛紅了,心又不可抑制的軟了,沒人能夠理解她對銀冬的感情,那是她曾經踽踽獨行在世間,唯一給予她溫暖和依賴的人。

很多時候,被人依賴,比依賴者的本身,得到的情感更多,銀冬從不曾知道,他的依賴,曾經帶給銀霜月無窮的力量,讓她這個出生便被父母變賣,頂替者別人活着的賤婢,如今也活成了錦衣玉食的貴人。

其實只要是銀冬要的東西,只要銀霜月有,沒有不給的道理,只可惜銀霜月對銀冬的感情涵蓋的很廣,卻唯獨沒有男女之情。

況且她的身份同銀冬,若一定要相伴,也只能是各自終老。

“長姐……”銀冬哽咽了一聲,眼淚便落了下來,“你非要如此逼我嗎?”

銀冬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這一生縱然讓他腳踏山河手握生殺,他便是無所不用其極,也定然要得到他喜歡的女人。

不急,歲月還長着呢,只要銀霜月在他的身邊,銀冬相信總有一天他能打動她。

現如今長姐不是已經答應他了,不會再有別人了嗎?

銀冬眼淚簌簌落下,心中卻在因為這個遲來的承諾瘋狂竊喜。

“你最近怎麽這樣愛哭,”銀霜月終究還是在他的眼淚中敗下陣來,心知這般縱容不好,卻還是不舍得再逼他,糟心的放下茶盞,伸手胡亂的在他臉上抹了下,聲音不耐道,“行了行了,誰能逼得了你。”

說着也不欲再待下去,收回手準備走。

銀冬哪能放過她心軟的任何機會,察覺到她想要起身的意圖,立刻扔了手中茶盞,側面抱住了銀霜月的脖子,埋在她的肩頭哽咽出聲。

“我也不想這樣長姐……”銀冬嗚嗚嗚,“我真不想這樣,可是好久了,真的好久了……”

銀冬抽噎着,故意貼着銀霜月的耳邊,“長姐……冬兒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銀冬聲音委屈的不行,似乎是急于證明口不擇言,卻實際上是故意,“連我第一次年紀到了濕了被子,夢中都是你……”

銀霜月聽了上半句還在憂傷,心想着有這麽喜歡嗎,小孩子哪來的長性?還好幾年,純扯淡。

但是聽了後半句,頓時半邊脖子都起了小疙瘩,感覺自己汗毛有倒豎的趨勢。

銀冬看到她身上的小紅點,故意将氣息噴灑在其上,摟緊了銀霜月的脖子,不讓她躲開,“長姐……你疼疼冬兒,像夢裏一樣,好不好?嗯?就一次……”

反正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銀冬想。

銀霜月從來沒有體會過男女之情,就算對未來的夫君有憧憬,但那和真正的男女談情,簡直是兩回事。

她面對銀冬黏糊糊的糾纏,仔細感受了一下,絲毫沒有話本上說的勞什子怦然心動小鹿亂撞,反倒滿腦子都是銀冬小時候被樹杈刮一下都能疼個眼淚汪汪的慫包模樣。

她若真的應了銀冬,會淪落到多麽凄慘的境地,銀霜月胡思亂想的時候,不是沒想過,如果不能作為長公主存在,她恐怕會成為活在宮中不能為人知不能見人的帝王禁.脔。

但是抛開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談不想,她咬牙嘗試了一下,是真的打死也沒辦法将自己肩膀上挂着的這個沒骨頭一樣的崽子,和男人這兩個字聯系到一起去。

銀冬見銀霜月側頭盯着他一錯不錯的看,心想着難道是被他磨的動搖了嗎?!

他抓住機會湊到銀霜月的唇邊碰了下,見銀霜月沒躲,打着膽子扳過她的臉,激動的哆嗦着手指捧着她的雙頰,貼了上去。

才一碰上,銀冬便嘆息一般的哼了聲,魂都要飄出體外了。

只不過還未等他再有動作,銀霜月有些僵硬的按着他的腦門,将他推離自己,糟心的一張秀雅溫婉的眉眼,都要集結到一起了,那上面溢滿了嫌棄。

“你……”銀霜月頓了頓,看到銀冬受傷的眼神,收斂了自己的嫌棄表情,清了清嗓子站起身,頭也不回的留下一句,“你死了那條心吧。”

銀冬對着銀霜月匆匆離去的背影幽怨的喊了一聲,“長姐!”

銀霜月站定,他眼中一喜,卻聽銀霜月又道,“你近期處理災患,定然繁忙,無事便不要去含仙殿了。”

銀霜月所這話也是咬着牙繃着臉的,銀冬平日裏愛纏着她,要是真的許久不見,銀霜月也扛不住的。

不過不下決心斷了他的念想也不成,銀霜月對銀冬真的是……唉。

銀霜月走了,銀冬這一次沒追,也沒再開口,有些失魂落魄的拿過銀霜月的那杯茶,當酒一樣一飲而盡。

淺褐色的茶水順着他的嘴角一路流到下巴上,銀冬垂頭半晌,擡起眼睫卻笑起來。

想要冷落他,沒門。

他早就做好了銀霜月會有的各種反應的應對措施,反正宮中歲月無盡,他有一生的時間同她耗,看誰先心軟!

銀霜月回到含仙殿之後,便交代起了平婉,今日之後,含仙殿閉門謝客,無論是妃嫔請安亦或是皇帝來了,一律不見。

銀冬這一次表面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但實際上他不光得到了一個長姐親自繡的胖頭魚荷包,整日珍惜的戴在身上招搖之外,又更加的摸清了一些銀霜月對他的容忍程度,嚴格來說,長姐的心腸,對着他能軟出結來。

銀冬時常陰暗的想,若不然就一碗湯藥下去,生米煮成熟飯,徹底将長姐變為他的人,讓她充分的親身體會到他已經長成了男人,長姐或許就會打破對他的認知,不再将他當成胡鬧的孩子。

屆時只要他對自己更狠,下狠心自我折磨一番,讓長姐憐惜,她也一定會原諒自己。

這是最簡便有效的辦法,亦或是他幹脆便一把火燒了含仙殿,謊稱長公主葬身大火,再直接在龍臨宮的偏殿修建一座暗宮,将長姐關如其中,屆時他要如何為所欲為,誰又會知道,誰又敢知道?

可是不行,若是銀冬這般想要得到的,是任何一個人,無論是誰,他都有無數讓人迅速臣服的手段,哪怕心中不願,也必然會咬着牙含着笑,曲意承歡。

可這個人是長姐,銀冬就算再是畜生,也不能那樣傷長姐的心,他要的也不是單純的占有,他要長姐拉着他的手,心甘情願的同他走到白頭。

于是他只能迂回曲折,拉鋸一般的磨下去,卻也痛并快樂着。

銀霜月自從閉門不出之後,銀冬每日晌午都會來站一會兒,外面天寒地凍的,好天氣裏頭他還站的時間短些,只要一刮風下雪,他必然穿着單薄,在外面一站便是一兩個時辰,也不使皇威要人通報,無聲無息的看着含仙殿的方向,眉眼憂郁。

今日是正月的最後一天,外面小北風呼呼不止,雪倒是不大,但是冷的徹骨,銀霜月晨起時出外一趟,有種刀削面的感覺。

屋子裏今日地龍不算,還專門又點了一盆炭火,這樣也沒有多暖和,銀霜月穿着夾襖,手裏抱着手爐,扒着窗戶,看銀冬站在冰天雪地當中,連個大氅都沒搭,只一身淺色衣袍,霎是可憐。

這要是從前,莫說是眼看着人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也沒叫進來,這種天氣只要銀冬來了,銀霜月早就抱着大氅迎出去了。

知道了銀冬那些心思,銀霜月也知道他這是故意的,故意要她心疼,她若是要人進來她就輸了。

銀霜月趴在窗邊上,心疼的要死,卻咬着牙直看着,一聲不出,也不許人叫他進來,這一關若是抗不過,還要糾纏不清,銀霜月實在煩透了那種感覺。

銀冬其實也不是沒知覺,他冷的很啊,他更沒想到,這次長姐這般的堅決。

自那日之後,這都半月了,她竟然真的一面也不肯見自己。

銀冬站足了兩個時辰,手腳都麻木了,這才被任成和平通扶着回去了,很不幸,他再是能裝,再是能抗,這一次還是中了招,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冰天雪地耍單,扛不住小北風呼呼的灌,銀冬受了風寒。

而且風寒的還十分的猛烈,高熱燒的稀裏糊塗的,嗓子疼到連粥都咽不下去,整個人簡直比淩遲還要立竿見影,肉眼可見的消瘦了好幾圈。

消息傳到含仙殿,銀霜月聽了卻毫無波動,上一次被诓騙了,這一次她不相信了。

銀冬昏昏沉沉的,一連三日沒上朝,但是燒的淚汪汪的,也沒能等到銀霜月來看他。

銀霜月見銀冬一連三日沒來她這裏裝憂郁,心裏其實有點毛毛的了,勉強忍到第四天,夜裏便連睡覺都睡不安穩了。

滿心想着等明天,明天她一定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卻沒曾想,翻了個身的功夫,屋子後面突然傳來了開門聲音。

銀霜月悄無聲息的将眼睛睜開一點縫隙,平婉就在隔間守夜,她雖然說話十分的不靠譜,但是其他的事情從來都是非常靠譜的,沒道理後殿的門響了她卻還沒動靜。

再說就算平婉沒動靜,她還有時刻守着基本不露面的死士呢?

況且後殿的門……入冬之後就一直是鎖着的,若是刺客該是破門而入,斷不該這樣悄無聲息的開了鎖,聽着聲音還小心翼翼的關上了。

銀霜月有個猜測,一時之間沒有動,在被子裏面摸到了銅制的手爐,悄無聲息的擰開了蓋子,裏面全是炭火,這東西雖然算不上什麽殺傷性武器,但是卻切切實實的能夠一擊。

不過很快,她緊繃的那根關于危險的神經就放松下來了,關于另一根扯着腦殼疼的神經重新繃起來。

那人腳步輕緩,竟然是從平婉守夜的偏殿轉入了她的內殿,而平婉卻沒有一點聲音,涼氣裹着若有似無的龍涎香和清苦的藥味,傳入內殿,銀霜月閉着眼沒見着人,卻已經猜出了來者是誰。

上一次他半夜三更的來,銀霜月還以為他走的正門,卻沒想到這小崽子什麽時候拿了她後殿的鑰匙,竟然還幹起了偷偷摸摸的勾當。

這麽一想,銀霜月又猜到,上一次将自己弄醒那一次,恐怕也不是什麽第一回 ,他分明說了,對她的心思已然動了許久。

銀霜月再一細想,又有一絲心涼,她身邊之人,無一不是銀冬親自挑選,又何止是人,連她的吃穿用度,甚至胭脂水粉,也都是出自銀冬之手……若是銀冬真的不顧一切,銀霜月到此刻才發現,她還真是四面楚歌孤立無援。

不過她短暫的感慨,很快被已經走到床邊的人打斷了,銀霜月裝着沒醒,在被子裏面默默的把手爐的蓋子又擰上了。

銀冬真的是大病一場,作妖作的太狠了,把自己那二兩肉作沒了一兩,眉目棱角更鋒利一些,眼睛看着更大了。

其實也不影響美觀,按照世家公子的那個标準來說,還算正常,只不過在銀霜月的眼中,銀冬應該是始終帶着一點面部嬰兒肥的模樣。

銀冬現在還發着高熱,只是實在太想念長姐所以控制不住的來了。

殊不知他的極限,也是銀霜月的極限,他只要再忍一晚就贏了,可人在生病的時?LYDJZL?

候,都是格外的脆弱的,還管什麽忍什麽,銀霜月不去看他,他都要委屈的想跳城牆了。

銀霜月感覺到床幔被掀開,帶着絲絲涼意人坐在了床邊上,然後就這麽盯着她看。

半晌過去了,還在看。

足足有兩盞茶過去了,還在看。

銀霜月都躺的僵硬了,來人卻始終一動未動,還在看。

銀霜月:……她臉上是長花了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銀霜月正要忍無可忍的睜開眼睛,突然間她感覺到臉頰上被輕碰了一下,接着是鼻梁,眉骨,連眼睫都沒放過,帶着即便她不曾睜開眼,也能感覺到的小心翼翼,和珍重至極的意味。

銀霜月內心嘆口氣,心道冬兒看樣子,中毒頗深啊。

她從被子裏面伸出手,快速抓住了那不老實四處亂搔的手指,睜開眼微微蹙眉看過去,開口先是聲色俱厲,“你膽子真是越發的大了。”

銀冬瞪大眼睛,他是真的沒察覺到銀霜月是在裝的,他自己高熱着,呼哧呼哧的,感官都不敏銳,上哪裏能聽出別人是不是呼吸變化。

他站起身,想要将手抽回來,卻被銀霜月使了點勁一扯,手肘杵在床上。

接着銀霜月起身,在銀冬驚愕的視線中湊近了他,将額頭貼在他的額頭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許久許久之後。銀霜月終于答應了銀冬,兩人準備大和諧。

銀霜月:去把燈吹了,全吹了一個也不留。

銀冬:為什麽呀我還想看着長姐……

銀霜月:不許叫長姐,看什麽看?點着燈我看到你,根本下不去嘴,還老想揍你╰_╯

銀冬: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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