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賴禦窩在公子雙腿之際,腦子似乎還未反應過來,就這麽埋在這兒,竟沒了動靜。

白衣公子也未動,白皙的臉色顯而易見的黑了半分。

這桌的四五個兄弟,面面相觑,大氣不敢喘一下。

葉秋白性子向來冷清,又加之是三朝錦衣護衛葉家獨子,未來護衛軍的統帥,所以身邊幾個都有些忌憚他,平時也沒人敢靠近他,今兒這一出,着實吓着哥兒幾個。

酒上了頭,賴禦越發覺得眩暈難受,頭痛欲裂的在葉秋白的白袍子間蹭了幾下。

葉秋白感知到了一股力道壓來,臉色随即大變,雙腿不覺一夾,固定住了賴禦的腦袋。

下一刻,葉秋白修長的手指伸向□□亂糟糟的腦袋。

那腦袋似有感知,在葉秋白剛觸碰到時,便識趣的擡了起來。

纖塵不染的白袍子多出了一道黑印,葉秋白迅速收手躲開了上升的腦袋,跟着賴禦站了起來,低頭望着白袍子出了神。

還沒等葉秋白反應,賴禦一個趔趄又貼上了葉秋白的胸膛,雙手自然而然的抱緊葉秋白的身子,眼前這唯一的依靠。

賴禦和葉秋白齊高,這一撈,剛好将葉秋白盡數攬進懷中,腦袋埋在了葉秋白的頸窩裏。

葉秋白雙手懸置在半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此刻的處境。

一桌的兄弟幾個掩面偷笑,今兒算是見識了這不食人間煙火的葉公子的情緒。

這大胡子,有點猛!

“你……”葉秋白雙眸微縮,竟不知怎麽跟賴禦糾纏,除了阿束外,人生第一次和旁人貼的這麽近,很是陌生竟也不覺厭惡,但一想到此人邋遢的模樣,葉秋白在心裏惱怒了幾分。

剛想發作,耳後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叫罵。

“你是哪兒來的山貨,敢在你爺爺店裏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賴禦不知是醉是醒,指着獨眼大吼一通,吼完後又埋進了葉秋白的頸窩裏,跟沒事人似的。

呼出的熱氣順着衣領滑進葉秋白的脖頸,瘙癢的很。

葉秋白又是一陣懵愣,身後,一股殺氣已經襲來。

獨眼氣得臉色發青,揮刀向兩人劈來。

葉秋白迅速察覺到危險,收斂起神色,不覺握上腰間的劍柄,随時等着開刃。

等,葉秋白在等賴禦的反應。

最危險的時刻才是最容易爆發的時刻,葉秋白在等賴禦爆發。

可是他忘了,這場血災,就是賴禦引來的。

刀刃越發接近,眼看着要劈到賴禦頭頂,賴禦遲遲不動,反而抱得更加緊。

葉秋白輕嘆一口氣,輕推劍壁,劍出鞘,而後迅速向後挑開了獨眼的刀。

沒有絲毫的抵力,獨眼向後退了幾步,一屁股蹲到地上。

葉秋白則按住賴禦的後背,帶動着兩人的身子迅速轉了一圈,對調了位置,葉秋白提劍對向地上的獨眼,防備他再補一刀。

補刀?

那獨眼的刀早就甩出客棧,激起了門檻前的一片沙土。

一衆朝那兒望去,塵埃落下,刀刃清晰可見一道裂痕,鑲嵌着的寶石撲簌簌落了一地。

衆所周知,用劍的力度遠小于刀的力度。

這白衣公子只是擋了一下,便将獨眼的刀彈碎,可見其功力。

一衆中,不少人倒吸一口氣,這人年紀輕輕就有了此等功力,又見他穿着不凡,紛紛嘀咕起來。

見獨眼沒了反擊之力,葉秋白收劍入鞘,靛青的劍穗還未冷靜下,在空中不斷晃動着。

客棧裏識貨的皆沉默觀察,這公子手中的劍看似簡單,實則是一把難得的好劍,劍身是極為難得的白玄鐵鑄造,劍柄為千年藤蔓纏織,就連那劍穗也是平常百姓難見的皇家綢錦。

奔赴過中原,且有些皇權關系的則更加吃驚,晃動的劍穗下,時隐時現出黃龍圖騰。

客棧逐漸靜默下來。

“嗯?人呢!”

剛安靜下來的一衆,被賴禦這一嗓子又驚吓了一小番。

賴禦則半眯着眼睛,對着空蕩蕩的櫃臺吼了一聲。

對調過後,賴禦眼前是櫃臺,什麽人也沒有。

吼完,賴禦又心安理得的趴在葉秋白的肩膀上蹭了幾下,葉秋白身上有一股茶香,賴禦只覺熟悉,好聞的不想離開。

這老賴的江湖稱號,不是白叫的。

葉秋白肌膚細膩,賴禦亂糟糟的胡茬搔的脖頸難耐,但葉秋白又不知怎麽拒絕賴禦的擁抱,涉世未深,葉秋白還察覺不出這賴子的揩油,就這樣任由賴禦抱着,手不自覺的握上劍鞘,劍穗又大動了一番。

“賴頭!你快過來看看!”又一聲粗犷的高喊從後廚響起,震得門簾一顫。

一衆接連受驚,目光再一齊轉向了後廚。

本還适宜的櫥門,一個極大塊頭從裏面鑽了出來,顯得尤其擁擠。

丁禧手裏拿着一把血跡斑斑的菜刀,向賴禦方向一挑,黑乎乎的血濺了幾米遠。

正享受着的賴禦,兀的睜開眼睛。

在葉秋白肩上輕啧一聲後,賴禦一臉掃興擡頭看向丁禧,不悅問道:“怎麽了?”

賴禦那手,還不舍棄的放在葉秋白的腰間,半步沒動下。

“圈裏的最後一頭豬也沒了,你說咋辦吧!”丁禧将刀往地上一扔,雙手捧在胸前,一副罷工的模樣。

大漠貧瘠且路途遠,能得到的物資極少。

現如今最後一頭豬沒了,這不是難為廚子嗎?

丁禧扔的那刀落到地上,好巧不巧的彈了起來,又好巧不巧的斬落到獨眼的腳邊。

望着腿邊的刀,獨眼咽了一口唾沫,稍稍縮回半只腳,鬓角的汗水滑落下颚。

在大漠裏,獨眼已經算的上優越,現看見丁禧,獨眼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丁禧不止是高壯而已,他的骨子裏有一股難以消退的血腥味。

久染煙草之人,身上會有一股嗆鼻的煙草味,同理,這人必是嗜血許久,才有這麽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獨眼殺過人,聞得出這股味道,所以恐懼才油然而上。

“什麽!怎麽又沒了?”賴禦驚詫,終于舍得放開葉秋白,走向了丁禧。

身後,葉秋白恢複冷淡的表情,目光掃上了丁禧,不禁驚詫的微張嘴巴。

在京城蜷居距久了,還真沒見識過這般人物。

不覺得,葉秋白跟上了賴禦的步伐,桌上幾個随士也察覺到危險氣息,收斂起笑意,跟在了葉秋白身旁。

“你自己去看看,豬圈都拱壞了。”丁禧喘着粗氣,伸出粗壯的手臂撩起後廚的簾子。

“你輕點,別扯壞了。”賴禦拍了一下丁禧的胳膊,擺了他一眼。

丁禧手一哆嗦,聽話的放松了手勁兒。

賴禦順着丁禧所指的方向看去,偏僻的角落裏,隐約可見慘敗的跡象。

目不轉睛的望着那處,賴禦皺起了眉頭,順着丁禧掀起的簾子進了後院。

丁禧低下頭,欲跟上賴禦,忽而想起什麽,又轉了身望向大堂。

跟一衆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一會兒,擺手道:“今兒沒東西吃了,都走吧。”

“怎麽這樣,還餓着呢!”人群中不知哪個勇氣可嘉的人喊了一句。

聽畢,丁禧皺起粗黑的眉頭,單手捧臉陷入了沉思。

大堂也跟着陷入了徹底的沉默,每個人都握緊手中的武器,防備着丁禧。

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尴尬。

“唉~”半響,丁禧長長地嘆一口氣,上前進了一步。

一衆默契的緊盯着丁禧一齊向後退了一步。

剛走出小半步,丁禧忽的彎下了腰,吓得一衆哆嗦了一下,手裏的家夥開了半邊。

“今兒對不住了,家裏實在沒糧了,大家散了吧。”

這才知,丁禧是鞠躬賠禮道歉來着。

一衆面面相觑。

最先動的,是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獨眼,面色鐵青的撞開人群走出大門,幾個小弟緊步跟上。

緊張的氛圍被沖散開,客棧的人群也陸陸續續散開。

禮數做盡了,丁禧回轉過身,剛向去拽簾子,忽而想起賴禦的話,伸出雙指,輕撩開簾子進了後院。

後院

賴禦望着半塌的牆壁大罵:“他娘的誰幹的!偷豬就算了,還撞破我的牆,讓老子逮住,非扒了你的皮!”

吹胡子瞪眼後,賴禦氣喘籲籲地蹲洞口處,雙手抱頭,出神地望着地上若隐若現的腳印,大的足矣讓人忽略。

風沙順着牆洞灌進來,一股豬屎味撲面而來,賴禦也無動于衷。

“這不是人做的。”上空響起一聲,清澈且冷淡。

未知的聲音,讓低着頭的賴禦嘴角向上一扯,正經思索的表情立馬翻轉,笑眯眯的擡起頭來。

炙熱的陽光裏,葉秋白周遭渡了一圈光暈,強光仿佛透過他白皙的肌膚打在賴禦臉上。

賴禦盯着葉秋白,笑容逐漸停頓,眼神也僵滞住,碎發遮掩下的眼睛,明亮而幽深,訴不盡道不明是何。

僅是對視一刻,葉秋白便抵擋不住別開了目光,更加冷淡道:“這麽明顯,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嗯。”賴禦随意答了一句,目光依舊。

“我說,這明顯不是人撞開的,一般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吧。”葉秋白不知為何,突然情緒激動起來。

“嗯,我聽到了。”賴禦仰着脖子,淡然的回了一句。

周身的幾個随士不淡然了,在葉秋白背後相互傳送着眼神,平時謹言慎行的葉公子今天炸了好幾次了,竟還學會拐着彎罵人了。

這大胡子也是,這麽罵都無動于衷,還一副色眯眯的模樣。

也難怪,葉公子長得俊俏,除了冷一些的性子,倒還真挺招人喜歡的。

甩了下衣袖,葉秋白忽然轉了身,不想再與賴禦糾葛。

随士們立即收斂神情,站直身子嚴肅起來。

“我們走!”沖破了人群,葉秋白向後門走去。

☆、群滅無尾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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