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海水只沒過脖子,幾人撲騰了幾下便到了對崖。

坐在潮濕的沙灘上抖落掉鞋子裏的水,賴禦眯縫着眼睛望向不遠處的深林。

百年老樹盤根交錯遮掩住頭頂的日頭,斑駁的光影零散打在最底下的殘葉。上升的水汽涵養了林中這些植物,才使得在鹹海中蓬勃生長。

賴禦打了個冷戰,在炎熱的大漠待久了,來此一游,猶如浸泡在水罐中,渾身濕氣,難受的很。

再一想要進這荒蕪的林子,更不是滋味。

“走吧。”用勁提上鞋子,賴禦再不情願也得進,一行人都等着他發話呢。

拖拉着濕透的鞋襪,一衆順着開墾出的小路進了林子。

腳下布滿軟泥青苔,每走一步,都會粘上一大塊泥濘,可想從這兒去往客棧這一路,那兇手得多謹慎。

可惜再謹慎,也逃不過賴禦的眼。

腳下的路逐漸上升,不覺已經開始爬坡,幾人的艱難走了一路,日頭越發明朗,潮氣逐漸散開,周遭有了絲生氣。

正悶頭走着,前方的賴禦突然停下腳步,後面幾人嗷嚎着撞到一起,尤其是走在丁禧前方的慕青,快壓成肉坨了。

“怎麽停了!”慕青向前方喊着抱怨道。

喊完,慕青便知道原因,連忙閉上嘴巴,生怕驚擾了出現在前方出現的草屋。

草屋孤零零的建在林的中央,四周環繞着圍欄,還有半幹的衣裳在風中飄蕩。

賴禦謹慎向草屋靠去。

幾人也收斂了聲息,蹑手蹑腳跟着,這一大幫子人彎腰弓背,大氣不敢喘一下。

房門未關,幾人輕而易舉的進了去。

一股清香的花氣飄出,緊接着映入眼前的是滿屋子的野花,幾個人登時轉了心緒,不覺中放松下來。

一共兩件房,左右擺頭的功夫便将屋裏瞧了個遍。

“沒想到這兒還有人住。”見沒人,又因着惜花,慕青大膽起來,在兩間房裏撫弄着各樣的花。

賴禦沒這心思,環繞在房中打探。

空蕩的屋子望眼欲穿,簡單的讓人無從下手。

“這是什麽?”慕青從花下掏出一個小紙包,俯身嗅去,一股子熟悉的藥味。

慕青撇着嘴丢掉了藥包,幽怨道:“怎麽到了這兒還躲不過這股子藥味。”

聽畢,賴禦随手拎出一束花,下部果然捆綁着藥包。

看來這些花是用來掩蓋藥味的。

看着藥包,賴禦又警覺起來。

“來看。”葉秋白一直未放松的搜索着房間,在床底找出了一雙用綢緞包裹着的繡花鞋,雙指捏着放到了桌上。

賴禦幾人圍了過來觀看。

鞋子周身是用金絲繡成的花簇,針腳極為細密,做工毫無瑕疵,為上上品。

“沒想到這破爛的地方還有這等好東西。”慕青捧着小巧的鞋子在自個兒的大腳上比劃,喜歡的不得了。

“我只見一人穿過帶金絲的繡花鞋。”葉秋白不覺望向賴禦,道:“那就是當今皇後。”

“為什麽,這麽好看的鞋子怎麽只她一人穿。”慕青愛不釋手的擺弄着。

賴禦不再回複,依舊望着賴禦。

金絲配龍鳳,賴禦在宮中生活了那麽久,不會不知道。

葉秋白說這話,也只在乎賴禦的答複。

賴禦未做任何反應,對慕青淡然道:“放回去吧,我們去別的地方瞧瞧。”

說畢,轉身出了門。

“這就走了?”慕青捧着鞋,指着賴禦的背影問道。

除了丁禧不知所措的搖了搖頭,其他兩個默不作聲的跟上了賴禦。

不舍的放下鞋子,慕青與丁禧向外走去。

剛踏出房門,便看到院裏倒下的三人。

慕青還納着悶,身下一陣酥麻,不受控的倒了下去。

身後,丁禧倒地的聲響更大,整個院子都顫了一顫。

“這是怎麽回事?”慕青趴在地上,全身動彈不得,只能朝前方的空地大喊道。

“我們中招了。”不遠處,賴禦躺在地上回了句。

盯着蔚藍的天空,賴禦眼珠轉了幾圈,陷入了思索。

鮮花配草藥,這等弱智的法子已經坑了賴禦一次。

沒想過今日又不長記性的進了圈套。

急慌的急慌,思索的思索,五人橫條條的擺在院子裏,誰都動不了。

忙亂之際,門外響起了一串腳步聲,順帶着鐵器剌地的摩擦聲,刺的一衆耳蝸悲鳴,卻又扭不了頭,見不得是何人來此。

慕青爬在地上大罵:“是哪個孫子,敢不敢和你爺爺我當面幹一架!”

罵畢,刮擦聲停頓,一雙滾着泥濘的黑靴子出現在眼前。

慕青眼珠上移,看清了來者。

正是前幾日坑了一衆的許安。

未等慕青罵下一句,一道鋒利的鐵刃插到了慕青臉龐不到一指的距離,再近一毫,慕青珍貴着的臉就要破相了。

慕青啞了言,不再叫罵。

再笨的人也估摸出了,屠了外域人的兇手,正是眼前的許安。

他殺人不眨眼的。

一旁的賴禦倒來了精神,努力滾動着眼珠,望許安這邊瞥。

果不其然,他手中拿着的武器,正是拆開的鐵漿下半部,沉重銳利,剁人輕而易舉。

這架勢,倒與丁禧頗像。

“你們為何要找青龍?”許安也不願糾葛,直截了當問向賴禦。

手裏那半杆鐵漿在慕青臉龐亂轉着,以示威脅。

賴禦這一幫昨日崖上那行動,許安瞧得一清二楚,所以殺人也得有個選擇。

賴禦目光轉了回來,望着頭頂高遠的天空,閉口不言。

許安要是換了人威脅賴禦,或許還有的商量。

況且賴禦參透了許安的心思,料定他不會對慕青做甚。

賴禦這一幫在來島的路上就與許安有了極大的磨擦,昨日的屠殺,按理說拐個彎就到了樓下,殺了他們幾個只是順手的事,但昨夜卻毫無動靜,可見許安根本就沒想過殺他們。

只動了陸淵的人,皆因他威脅了青龍。

賴禦不說,一則是因着這個,二則是想引出這草房的主人。

葉秋白倒在賴禦身旁,掙紮着想看他的臉來推測他的心思,但确實能力有限,身子怎麽也動不了,只能兀自糾葛着,也不知賴禦為何一直沉默着。

葉秋白越發在意賴禦的聲息,一刻聽不見他的聲響,心裏就難受。

不過賴禦的心思,依葉秋白現有的閱歷,也确實猜不出。

許安盯着賴禦望了一會兒,看他自在那樣兒,沒有一絲想救慕青的樣子,許安便倒轉過漿身,用木杆那頭朝慕青背上擊了一下。

原以為平日裏咋咋呼呼的慕青會痛的叫天叫地,沒想到這一擊後,慕青咬着牙咽了回去,反倒低下聲,狠厲着威脅道:“最好別讓我動起來,否則扒了你的皮。”

許安還未從慕青那兒回過味,那頭一直死盯着慕青的丁禧改了往日的憨笨,面露兇相,朝許安瘋吼着:“逼崽子,我要撕碎了你!”

這一聲響徹雲霄,驚的幾裏內的飛禽走獸忙不疊的逃離。

丁禧即使麻木着身子動彈不得,也有種立即會撲到許安身上的撕咬他的架勢。

許安後背不知何時出了一身冷汗,手裏的鐵漿遠離了慕青。

暗香,虧的沒與幾人過多糾葛。

走至幾人中央的空地,許安望着幾人犯了難。

逼也逼不得,放也放不得,反倒成了燙手山芋。

糾結之際,靜悄的林子裏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鳥鳴,婉轉悠揚,環繞在草屋上空。

許安杵着漿的手一松,輕步向着栅欄外走去。

久違發聲的賴禦,嘴角一揚,問道慕青:“怎樣,沒事吧?”

“你奶奶的!”慕青罵了一句,“老子這嬌貴的身子還撐得住。”

賴禦又是一笑,沒在回話,靜等着許回來。

與客棧一行多年來培養出了默契,即使賴禦不說原因,慕青與丁禧也絕對信任他。

賴禦永遠是大漠第一賴頭,也永遠是第一仗義,不會為了那些虛無的利益而犧牲了身旁的人。

躺着的都跟明鏡似的,心裏清楚的很,唯有葉秋白,越加的迷惑。

在大營裏,為了完成任務而自相殘殺的比比皆是,對賴禦的做法,葉秋白很是理解,即使許安那漿對準的是自己,葉秋白也認了,這其中無有異義,可葉秋白卻越發覺得不對勁。

參不透,葉秋白參不透。

“我知道青龍在哪兒。”靜默之際,許安火急火燎的回來了,直接奔着賴禦去,“我們可以交換下條件,你若是告訴我為何尋青龍,我可以考慮帶你去見她。”

緊咬着牙的賴禦終于也松了口,對着四周的林子道:“當今聖上的玉玺丢了,據所知是與青龍有關,我們來此只是想通過青龍尋玉玺。”

聽畢,葉秋白驚詫的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啞了言。

沒想到賴禦直接将來此的任務說了出來,對着一個殺人如麻的兇手。

又是一陣鳥鳴聲傳來,緊接着許安便答複回去:“這個好說,等我去青龍身旁找找有無玉玺,你們先回客棧等着。”

未等賴禦回答,許安又威脅道:“回去後就不準再來此地了,靜等着我的消息吧。”

“可以,不過要看你能不能找到玉玺。”賴禦也不服軟,杠了回去。

許安拍了拍胸脯,道:“只管回去等着吧。”

說畢,拔起地上的鐵漿離了去。

“喂,我們怎麽回去啊!”慕青大喊了一句,這還動不了呢!

別說回去了,可別被野獸吃了!

☆、龍島尋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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