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輩子

“你說什麽?”頭頂的水晶燈其實很亮,可季承臉上的陰影卻冷得讓人發抖,“你敢再說一遍。”

“沒用的,季承。”麥芽勾唇與他對視,“雖然你手裏留了樣本,但誰能證明它是屬于葉沂的?唯一能作為法庭證據的,只有澳門警局的官方數據。不信你可以再試一次,我的dna與官方數據無法匹配。我是麥芽,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強行把我帶來屬于非法拘禁,我的未婚夫應該已經報警了。”

“未、婚、夫?”季承臉色如同夜幕下的海面,平靜卻蘊含着恐怖的力量。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祁焉是我……”

“嗡。”震動聲突起,季承摸出手機:“說。”聽了一會兒,他的眸色愈發漆黑,“去找。”說完,他猛地掐斷電話,“孩子被你送去了哪裏?”

“不知道。”麥芽坦然道,“她和她父親在一起。”

季承一把扣住了麥芽的後頸,一雙黑眸像淬了冰刃,要在她身上戳出洞來:“如果你再騙我,我真的會掐死你。說,麥苗的父親是誰?”

在麥芽的記憶裏,季承的手一向很暖,然而現在卻鋼鐵般又冷又硬,幾乎把她捏碎。麥芽被迫擡頭望向季承,他漆黑的眼底如一潭無底深淵,似有希冀的閃過,又瞬間被絕望吞沒。

麥芽決然笑道:“你希望是誰,你麽?我再說一遍,我是麥芽,不是葉沂,我的孩子怎麽會和你有關?就是葉沂,也絕不會生下你的孩子。協議裏寫的清清楚楚,她沒有給你生孩子的義務。是你背信棄義,強迫她給你生子。她為什麽要讓你如願?”

季承的手指猛然手緊:“我背信棄義?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對婚姻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不忠。先背信棄義的是你,那個孩子難道不是你欠我的?”

“不忠?”麥芽無語道,“你瘋了麽?”

“我自己有眼睛會看。”季承驟然逼近,“你在我的身邊,心裏卻只想着他。這就是你所謂的忠誠?”

“不忠?!”麥芽被逼得幾乎喪失理智。她拼命揮開季承,吼道,“我……葉沂心裏在想什麽,你以為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季承猛一甩手,将麥芽按倒在床上,“那五年你被迫和我一起,是不是覺得特別漫長?我會讓你知道,五年不算什麽,一輩子才是真正的漫長。往後這一輩子,欠我的三年時間、欠我女兒的一條性命,你都要一一還上。”

***

麥芽一夜沒睡,早起一照鏡子,兩只碩大的黑眼圈驚心動魄。阿菲一進門便驚道:“太太昨晚沒睡好?”

Advertisement

麥芽疲倦笑笑:“沒事。”

“怎麽沒事!先生在書房坐了一夜,這是又吵架了?”阿菲憂心忡忡,“太太,這幾年先生他……”

“沒有。”麥芽不想再聽,匆匆打斷阿菲,“季承出門了嗎?”

“還沒,先生讓我請太太一起早餐。”

“我不餓。”麥芽想也沒想,“讓他先吃,我等他走了再說。”

“呃,太太,”阿菲為難道,“先生讓我轉告您,您要是想躲着他的話……他最近都不出門。”

麥芽在心裏默默将季承捏做個小人,戳成了蜂窩煤。季承坐在餐桌一頭,麥芽便在遙遠的另一頭坐下。她低頭垂眸,不打算進行任何交流。一陣腳步聲傳來,麥芽沒忍住好奇,偷偷看了一眼,只見李恒快步走了過來。

見到麥芽,李恒在心裏叫了一聲苦,同時恭敬道:“先生早,太太早。”

麥芽端起牛奶:“我不叫太太。我姓麥,麥芽。”

季承手裏的刀叉一滞,李恒頓時開始冒汗:“先、先生,新的檢驗結果出來了,完全匹配。這是報告,您看一下。”

季承連頭也沒擡:“拿給太太看。”

“……是。”

剛邁出半步,李恒便聽麥芽道:“用不着。季承,還是昨天的話。你用不着說服我,你要說服的是警局和法院。祝你好運。”

李恒拼上老命,将将抑制住抱頭鼠竄的沖動。而季承不僅沒有光火,語氣反而愈發不緊不慢:“李恒,客人到了沒有?”

“到了。不過先生,”李恒心虛地看了一眼麥芽,“剛剛接到消息,有人報警說您非法拘禁,調查人員正在過來的路上。”

“知道了。先把客人請進來。”

“是。”完了,李恒心中的悲傷逆流成河。老板剛剛還在電話裏猶豫,現在卻真的走出了這一步。這好日子是徹底過到頭了。

“麥芽?”

“唐蜜!”麥芽“騰”地站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你急死我了你!”唐蜜一把拉過她,回頭瞥了季承一眼,壓低聲音道,“昨天到底怎麽回事?你和他走後就杳無音信,家裏沒人,嚴寒也不知道你去了哪,我又沒有祁焉的聯系方式,差點就報警了!麥苗呢?都還好吧?”

“等等,”麥芽突然覺得不好,“你先告訴我,你怎麽來了?”

“不是你一早發短信讓我來的嗎?”

麥芽的手機早被收繳。她猛然望向季承,咬牙切齒道:“你想幹什麽?”

“我想幫助唐小姐。”季承放下刀叉,慢慢起身踱了過來,“唐小姐,你們恐怕要先重新認識一下。這是葉沂,我失蹤三年的太太。”

“什麽?葉沂?葉沂不是三年前就……”唐蜜茫然地盯了季承一會兒,忍不住笑了出來,“麥芽你是豪門太太?”然而看到麥芽的表情,唐蜜漸漸笑不出來了,“他亂說的,是吧?”

“唐蜜,你聽我……”

唐蜜驀地松開麥芽的手,後退了一步。麥芽閉上眼:“季承,你到底想怎麽樣?”

“唐小姐的孩子,差不多已經找到了。”季承溫聲道。

“什麽?!”兩個女人異口同聲地驚呼出來,“在哪裏?”

“澳門。”

麥芽心下一片冰涼。她終于明白了季承的目的。他要把自己帶回澳門。只要留在大陸,季承就不能把她怎樣。調查人員已在路上,她馬上可以脫身。等到祁焉藏好麥苗回來,一切便更加簡單。

可澳門是季承的天下。她、葉宗、和葉聖恩在那裏共同僞造了一樁綁架謀殺案,其中還涉及龐大的財産糾紛……如果回去,無論她還是葉家,都将永無寧日。

“不要想依靠葉宗,那個孩子他不可能找到。”季承幽幽看向麥芽,目光晦暗深邃,“唐小姐如果想見到孩子,我可以負責安排。唯一的條件是,請唐小姐說服我太太,一會兒不要對調查人員說錯話,然後,請她和我們一起回澳門。”

***

車窗外,熟悉的街景飛快閃過,又迅速退去,漸漸只剩一片荒涼。遠處,機場塔臺已隐約可見。

麥芽一直靜靜凝視窗外,纖細的身形顯得愈發孱弱。季承望着她映在漆黑車窗上的素白倒影,淡聲問道:“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恨我?”

麥芽恍若未聞。送走調查人員後,她再沒和季承說過話。正在開車的李恒目不斜視,可心中卻不可避免地戰戰兢兢。今天過得非常平靜,可就是太平靜了,才很有問題。

“很好。”季承溫聲繼續道,“這樣你就知道,過去的三年我是什麽感受了。”

麥芽仍看着窗外,半晌,突然開口道:“我不恨你。我只想遠遠離開你。”

開車的李恒狠狠打了個寒戰。他在心中咆哮:姑奶奶,求求你恨他吧!您這比恨糟糕一萬倍啊!這可是在高速上,我還想要活命啊!

果然,車內的空氣瞬間凝滞。李恒強忍心跳,瞥了一眼後視鏡。季承渾身上下僵得如同結了冰,突然,他猛地伸手扣住麥芽的後頸,翻身将她死死壓住。

李恒腳下一抖,發動機“轟”的一聲,帶着車子直沖了出去。劇烈的加速讓麥芽更深陷入了座位中,她拼命去推身上的人,可竭盡全力也沒起到半分作用。

季承毫無憐惜地攫取她的唇,不是厮磨而是吞噬,劇痛中夾雜着血腥的氣息。麥芽的一雙手腕被季承單手扣在頭頂。突然,她的頸側一涼,季承的另一只手已覆了上去,并開始慢慢向下。

“現在呢?”季承的氣息絲毫未亂,還帶着點冰冷殘酷的笑意,“現在你有沒有恨我一點?”

麥芽拼命咬住嘴唇,然而低吟聲還是逃了出來,她的眼角有淚光漸漸凝聚。車身又是猛地一晃。前面傳來李恒顫抖的聲音:“先先先生,機場到到到了。”

“下車。”季承沉聲道,同時将麥芽擋在只有他視野能及的地方。

“是是是。”“呯”的一聲,李恒一下蹿出老遠。

“對不起。”季承在麥芽上方定了一會兒,慢慢起身幫她理好衣服,“是我失控了。”

麥芽抓着車門坐起來。她閉上眼,輕聲問道:“季承,你究竟想要什麽?”

沒有等到答案,她繼續問:“是報複嗎?葉沂殺了你的孩子,還差點讓葉家拿走你的錢,所以你想要報複。可是你并不喜歡那個孩子,甚至拒絕看她的b超結果。至于錢,如果她寫一份遺囑,保證葉家不染指你給她的財産,你是不是就可以放手了?”

季承沉默了很久,久到麥芽以為他已經下車,才聽他寒聲笑道:“是啊,就是報複。但報複是什麽?不是索財、不是償命,而是拿走一個人最想要的東西。你最想要的不是離開我嗎?所以,你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

生活好像一下子退回到了三年前。麥芽回到澳門,回到季宅,甚至回到她原來的房間。她還是被人寸步不離地盯着,而季承也一樣極少出現。

唯一的不同是,家裏的傭人少了許多,僅有的幾個也都是生面孔,平時都靜悄悄的,幾乎看不到人影。于是,這偌大的宅子更空曠了許多,安靜得就像墳墓。

然而這一天,她正在客廳對着窗外發呆,阿菲突然沖了進來:“太太,來、來了!”

除了季承,還有誰會來?麥芽動也沒動,仍望着窗外。有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是季承,可還有一個……她猛然轉頭,正看到葉宗立在門前,遙遙望着她。她呆呆盯了葉宗好久,直到眼睛疼得不行。她想飛奔過去,卻突然從葉宗的眉目間看出了警告。

麥芽下意識停住動作。只見葉宗調開目光,客氣而冷淡地對季承道:“舍妹去世三年,季先生終于重新開始,實在可喜可賀。這位小姐看起來溫良賢淑,季先生不幫我們介紹一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