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家| (2)
別人,就不得而知了。”
“為什麽?他和嚴寒有什麽……”說到一半,她猛然卡住,尖叫道,“不,他不認識嚴寒,他是沖我來的!嚴寒是在替我受過!”
“小妹!”葉宗緊緊抱住她,“你冷靜點!”
“就是這樣!因為我和唐蜜的關系!韓邵成知道我在幫唐蜜找孩子!唐蜜無依無靠,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但是有我在,你們都會幫唐蜜,所以他要除掉我!”
“葉沂,這些都是猜測!沒有根據!”季承打斷她,“還有很多別的可能,你不要把一切都歸咎到自己身上!”
“還有什麽別的可能?”葉沂茫然問道。
老太太、尚安國……季承暗暗握拳。這些都是他的敵人,很可能為對付他而對葉沂下手,而嚴寒只是無辜受累……但季承不敢說。首先,他也沒有确切證據,其次,即便真是這樣,他能說嗎?一切都是由他而起?說了葉沂會不會更加恨他?
“你別唬我了。”葉沂搖頭道,“是我,都是我。韓邵成,我不會放過他,絕不。”
她一點點安靜下來,荒茫紛亂的眼底漸漸清明,聚起決絕和仇視的顏色。感受到他的變化,葉宗不住皺眉:“小妹你……”
“二哥,我想回葉氏。”
“什麽?”
“不行!”
話音剛落,就被季承和葉宗齊齊打斷。對視一眼,葉宗先行否定:“這是男人的事,你亂摻合什麽!”
“怎麽是亂摻合?”葉沂反問,“葉氏本來就有我一份。我恢複身份,股份自然要拿回來。二哥你剛回去,身邊有幾個完全信任的人?內有葉朔,外有韓邵成,你顧得過來?我再不濟,好歹比別人可靠,別的不行,跑腿總可以吧?我可能确實做不了太多,但總要竭盡所能,而不是什麽都不做,只看着你在前面沖鋒陷陣,自己躲在後面享受安寧。嚴寒是因我受害,如果無所事事,我一輩子良心不安。”
“可是……”葉宗瞥了季承一眼。
确實,他現在身邊正缺可用之人,可他不想讓葉沂攪進這個泥潭。但他也知道這個妹妹的個性。十數年前,當她不顧一切救下他時,他就知道,葉沂雖看着柔弱,可一旦被觸及底線,就會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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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底線就是親人。他是,嚴寒也是。一旦他們的生命受到威脅,她不可能無動于衷。但是,即便他同意,葉沂的身份也太尴尬。現在她還是季承的妻子,手裏握着大筆季氏財産。而葉氏和季氏的矛盾由來已久,他剛剛還和季承說了你死我活的話。
從前她不問公事,尚且矛盾重重,如果真的加入葉氏,和季承還怎麽相處?她夾在兩個家族之間,到底算哪頭的?
葉宗搖搖頭:“這事沒那麽簡單。光我同意也沒有用,董事會不可能通過。畢竟你和季承……”
“來之前我和季承就說好了,我會聲明放棄和季氏有關的所有權利,也絕不接觸任何經營信息。除了維持名義上的婚姻關系,我和季氏沒有任何瓜葛。如果他們還是不信任我,我也可以不接觸葉氏這邊的機密,只幫你做一點最簡單的事,哪怕只是跑腿。二哥,我只想為嚴寒做點什麽。”
她認真而迫切地望着葉宗,沒分一點注意力到季承那裏。季承一個人遙遙站着,恍惚間,天花板、地面、牆壁同時擠壓過來,将他推到一個荒涼、孤寂、無人理會的渺小角落。
她不需要他。又是這樣,又是為了另一個男人,這女人迫不及待地劃清和他的界限,揭下與他有關的所有标簽,拼命丢得遠遠的,生怕沾上幹系。
她想做的那些事,他都可以幫她做啊!他會幫唐蜜救出孩子,懲治傷害嚴寒的真兇,不論那人是韓邵成、尚安國、還是老太太。只要是傷害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哪怕賠上家業也在所不惜。
可她根本不需要。她的親人是葉宗和嚴寒,沒有他。季承後退了一步,無聲轉身離開。他得走了,這個地方和她冷酷的心一樣,根本不存在他的位置。
☆、36|4.1發|表|
醫護人員漸漸撤去,慘白的射燈乍然而滅,寂然的病房更顯冰冷異常。葉沂僵立門外:“二哥,嚴寒他……”
“別怕。”葉宗握緊她的手,“醫生出來了,我們去問問,一定不會有事。”
說着,最後一名醫生也退出房間。只見他掩上門,徑直走了來,在葉宗面前站定:“來了。”
“師兄。”葉宗的聲音帶着不同尋常的敬意,“辛苦了,多謝。”
“分內的事。”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英俊至極的臉,“已經脫離危險了,但之後的康複會很漫長,也很痛苦,要做好心理準備。”頓了頓,他轉向葉沂,“葉小姐吧?我是江銘,嚴寒的主治醫,葉宗的同學。幸會。”
“江醫生,謝謝你。”葉沂握住江銘的手,“請你幫幫他。”
江銘點了下頭:“一定竭盡所能。”
“放心吧。”葉宗攬住她的肩膀,“師兄在學校就是傳奇人物,連校長都說他是醫學界一大奇跡。有他在,嚴寒一定沒事。”
“校長當時說的不是江銘,而是葉宗和江銘,你還排在我前面。”江銘靜靜望着葉宗,“就這麽徹底放棄,你真的想好了?不會後悔?”
“沒什麽可後悔的。”葉宗淡淡一笑,“人各有命。”
江銘微微嘆了口氣:“保重。”說完便轉身離去。
葉沂消化了一會兒,驀地轉頭:“徹底放棄?”
“我注銷了自己的醫生資質。”
“什麽?!”葉沂一把抓住葉宗的手,“二哥你……都是因為我,對不對?”
“我是為我自己。”葉宗任她握着,目光無波無瀾,“葉家到了咱們這一代,孩子雖多,可成器的太少,父親的主意早晚打到我頭上。到那時候,我就是衆矢之的。與其這樣,倒不如趕快把能抓的都抓在手裏,等明槍暗箭來時也多點勝算。”
“不,你騙我!”葉沂搖頭道,“你早就脫離了和葉家的所有關系……當初你憑一己之力出國,吃了那麽多苦,就是為了再也不用回去……如果不是我,父親根本沒什麽能威脅到你……”
“你見過黎離了。”葉宗擡手将她打斷,“沒錯,我離家是是抱着再不回去的想法,但她給我上了一課。被她抛棄以後我才知道,錢和權是最重要的東西,沒有它們就只能任人踐踏。父親說得對,我以前太過清高。什麽追求,什麽理想,醫生又怎麽樣?治病救人,聽起來高尚,到頭來連自己都救不了,只能任由一個女人侮辱。以後不會了。該是我的,我都要一樣一樣親手拿回來。”
“二哥你……”這是他的真心話?原來的葉宗不是這樣。他常自嘲潔癖嚴重,就該當個醫生。而葉家太髒,多呆一分鐘都讓人受不了。若沒見過黎離,這些話葉沂絕對不信。
但黎離和葉宗的故事明顯超乎她的想象。一個人為另一個人脫胎換骨也不是多新鮮的事。她和季承、唐蜜和韓延不都是這樣?只因在轉角處無意撞見,人生便徹底脫軌,朝着無法預計的方向一路狂奔。
“分寸我清楚,用不着你來操心。”葉宗平淡道,“我只問你一句,你有什麽打算?如果可以選,你想不想離開季承?”
想不想?這從來都不是她想不想的問題。前幾日尚微上門的情形突現腦海。
“季承,你多吃點這個!”
“季承,你最近怎麽都沒過來玩?”
“季承,上次你說喜歡的那種點心我又做了……”
可笑的是,季承曾經一次又一次當着尚微的面苛待她,而尚微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他卻沒半句阻攔。就這樣,他還屢屢否認與尚微的關系。即便這是實話,她也沒什麽可高興的。如果尚微在他心裏只是朋友,那她就遠不如朋友。
葉沂甩甩頭,趕走不快的記憶:“分開是早晚的事。現在為了孩子耗着,只看耗到什麽時候罷了。”
葉宗盯了她一會兒,點頭道:“你這麽說我就有數了。不過有一樣,你回葉氏的事我不能答應。”
“為什麽?”
“如果你還想離開他,就不要回來。只要你們的夫妻關系還在,你回來就必定引起猜疑,我做事反而放不開手腳。如果真想幫忙,你不如幫我盯住季承。”葉宗忽然對她彎了彎眉眼,“這是除你以外,誰也做不了的貢獻。”
葉沂心中一凜,竟有種冷汗涔涔的感覺:“二哥,你的意思是……”
“你留心他的動向即可。必要時我會問你。”葉宗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你想要的生活,我一定會給你。小妹,相信我,你不會等太長時間。”
***
葉沂到家時,季宅已經陷入昏暗寂靜。她四處看看,也沒找到季承的蹤影。她根本沒注意他是何時離開醫院的。這樣也好,葉宗剛剛的話還猶言在耳,稍微一琢磨,心裏便像長了草一般雜亂。這時候見到季承,只怕讓他看出端倪。
一進門,她先去了麥苗的卧室。孩子睡得很好,摸黑掖好被角,她正要起身離開,心裏卻忽悠了一下。麥苗的小屋裏一直有種淡淡的奶香,此刻卻夾雜了什麽別的氣息,令人寒毛倒豎。
為了不吵醒孩子,她沒開燈。此刻室內一片漆黑,連大門都不得見,只有無數不安的因子在空中起起伏伏。心口一陣亂跳,她屏息又走了一步,卻撞進一副堅硬的胸膛。
葉沂拼命捂嘴,才沒尖叫出聲。而季承的氣息幽幽撫在耳畔:“季太太,回來了?”
還沒來得及開口,眼前乍然一亮。随即,她身子一歪,直接被掼進那光亮裏。等到站穩擡頭,她已身處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房間。這是……季承書房裏間的卧室!
确實,麥苗房間的牆壁上有一扇門,葉沂一直認為是個儲藏室。雜務有傭人打理,她便沒在意過。沒想到,那門竟直接通向旁邊季承的房間!
眼下三更半夜,她尴尬而立,身前是眸色幽黯的季承,身邊是季承每天睡的那張大床。怎麽看,怎麽都是不妙的情形。後退一步,她戒備地問:“你幹什麽?”
季承盯了她良久,忽而涼涼一笑:“等你。”
葉沂再次後退:“找我有事?你剛才要走,怎麽也不說一聲?”
季承慢慢上前,似笑非笑地俯身平視她:“我在你多不方便。再說,沒事我就不能找你麽,季太太?”
葉沂終于察覺是哪裏不對:“你喝酒了?”
“是啊。”季承驀地起身,踱到床頭的矮幾前。
那上面放了只洋酒瓶子,旁邊還有個空了大半的玻璃杯。只見他“咕咚咕咚”将杯子斟滿,起身遞到葉沂跟前:“你也一起?”
他不正常。季承這人大部分時候都溫和含笑,以掩蓋真實的情緒。而現在,他的笑意鮮明而又刺眼,滿是不折不扣的嘲諷。葉沂沒見過這樣的他,一時竟有點害怕:“很晚了,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說。”
說完,她轉身逃進書房,打算從那離開。然而,把手轉了一下,大門卻紋絲未動。再想用力,一股冰冷的氣息從背後抵來:“那門從外面反鎖了。想出去,只有從孩子的房間繞。她睡得正香,你想吵醒她?”
“你幹什麽!”葉沂猛地從他懷裏掙脫,“大半夜的,喝醉了酒還進孩子房間,季承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實在想不出來,只能等你回來問問。”季承抱臂倚在門框上,扯着唇角道,“葉沂,我想不通,你這麽想和我劃清界限,當初為什麽生下這個孩子?”
見她咬着嘴唇不說話,季承眸色一沉,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阿菲說,一個女人如果願意給一個男人生孩子,那對他一定是有感情的。葉沂,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回答我!”
葉沂一滞,眼裏瞬間聚滿了憤怒。無情的明明是他,他憑什麽質疑她的感情!怒極反笑,她一掌打開季承的手臂:“你真想知道?好啊,那我告訴你。我是女人,曾經對你有很深的感情。你滿意了麽?”
這一下牟足了力氣,季承被推得晃了一下,但他恍若未覺,只用極端震驚的眼神愣愣地盯着葉沂看,好像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下葉沂更氣,大聲沖着他吼道:“倒是你,人家都說,一個男人如果和一個女人結婚,對她多少是有感情的。你呢?季承,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季承又呆了半晌,才微微眯起眼睛:“我對你的感情……葉沂,你真的看不出來麽?”
“你想讓我看什麽?”葉沂反問,“我看見的很多啊。我看見,尚微陷害我竊取季氏情報的時候,你選擇相信她。我看見,你陪着她挑選晚宴禮服,留我一個人産檢。我看見,你對她承認和我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留下孩子是為了保全家族顏面,等孩子出生就和我一刀兩斷。季承,你的感情我看的清清楚楚。”
季承在原地定了好一會兒。良久,他突然上前:“葉沂,我們一起生活了五年,這五年裏我說了多少話,你只能聽到這麽幾句麽?我……有些話不是我的本意,我那麽說是……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葉沂意外地皺了皺眉:“什麽原因?”
季承頓了頓,道:“如果我告訴你,你會告訴葉宗麽?”
葉沂茫然地望着他:“這和葉宗有什麽關系?”
不是和葉宗有關,是和葉家有關。季承暗暗捏緊了拳頭。
早在三年前,葉家就該是他的囊中之物。這也是他和葉沂結婚的初衷。要打敗老太太和尚安國,首先就要毀掉他們之間的同盟,而整個計劃的起點,就是擊潰葉家。
葉家一倒,澳門的博~彩勢力必将重新劃分。老太太和尚安國都不是省油的燈,屆時一定會出現分贓不均的問題。只要他們之間的矛盾一起,就不愁無法各個擊破。
起初,一切都進行的非常順利。季家和葉家本就是多年的對頭,他對葉家下手,沒人會産生其它懷疑。可就在收購完成的前一天,葉沂突然失蹤,他不得不立刻收手。
連李恒都痛心疾首:“先生,努力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難道真要功虧一篑?葉家根基深厚,只要有一絲喘息的機會,馬上就會緩過來,那時候再想下手,可就難上加難了啊!”
季承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始終懷疑,葉沂的死是個障眼法。那個女人與世無争,昨天還被他悄悄摟在懷裏,怎麽可能一下子消失不見?當警方聲稱沒有找到遺體的時候,他更堅信了這個想法。
她若沒死,便一定是逃了。放眼整個澳門,能幫她逃走、會幫她逃走的,也只有葉家。如果計劃繼續,葉家必定對他恨之入骨,那麽,他永遠無法再從他們嘴裏問出半點線索。
他當即決定:“放棄收購。馬上。”
老太太差點就看出了破綻:“你不是說對那女人只是利用麽?可她一死,你就放棄收購?季承,你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他淡淡回應:“妻子剛去世,娘家就被夫家收購。母親就這麽想讓我背上道德淪喪的惡名?”
就這樣,在最後時刻,他冒着巨大的風險放了葉家一馬。作為交換,葉朔向他透露了葉宗的嫌疑。順着這條線一直摸下去,那女人果然叫他找着了。得此結果,季承慶幸當初的決定。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葉沂歸來,他的計劃也到了再拖即死的地步。可就在這個關頭,葉家變成了葉宗的,戰争變成了他和葉宗的戰争。如果葉家在別人手裏,那女人還能保持中立,可要是葉宗……季承清楚,他不該有任何奢望。
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他這樣的人,最怕的就是被對手知道弱點。在老太太和尚安國面前,葉沂是他的弱點。而在葉宗面前,他和老太太的矛盾就是他的弱點。
葉宗現在把他和老太太視為一體,才不敢輕舉妄動。他若得知自己對老太太的敵意,那麽只需稍加洩露和挑撥,老太太定然瞬間警覺。那是季承承受不起的結局。
他的計劃本來非常完美。千算萬算,唯獨沒有算到,那場單純的利用會化為無法割舍的羁絆,讓他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更可悲的是,這羁絆絆住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但是,他還是不死心地想問一句:“我說那些違心的話,确實有不得已的理由。我告訴你,就暴露了自己的弱點。葉宗說,他要和我你死我活。葉沂,你要是知道了我的弱點,會不會告訴葉宗,讓他來對付我?”
那女人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像碧空下澄澈的湖面,一望見底,藏不住絲毫漣漪:“你要對付葉宗?如果我不告訴他,他就會死?”
正常的時候,季承絕不會繼續這場腦殘的對話。可今天他受了太多刺激,還被酒精阻礙了思考,于是便較上了勁,非得要個答案:“是。可是如果你告訴他,我就會死。葉沂,你告不告訴他?”
“會。”那女人坦然地望着他,“葉宗和你不一樣,他是善良的人,不會把人逼到絕路。所以我會告訴他,而他會放過你。”
“呵,呵……”季承低聲笑了出來,“葉沂,你還真是直接。可是,葉宗善良?你以為你真的了解他?”
聽了這話,葉沂氣得不行:“我當然比你了解!”
失落、絕望、惱怒混着醉意同時漫上,恍惚間,季承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在美國那麽多年,做的事情你都清楚?他一個醫生,故意致人死亡,沒有坐牢算他好運……”
“你胡說什麽,你閉嘴!”葉沂怒道,“我不許你這麽說他!他做了什麽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我卻清清楚楚!葉宗從沒逼迫過誰,更不會栽贓陷害!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醉了,我不和你說了!我要走了!”
話畢,她也顧不上吵醒麥苗,大步便向裏間的卧室跑去,想穿過孩子的房間逃出這個地方。她不想聽了!季承一定在騙人!不可能,她的二哥怎麽會傷害無辜!
她又要走了,她又要扔下他一個!季承的胸口和腦袋同時抽痛,他下意識追上去,在她摸到門把前猛地一拽一甩。葉沂驚呼一聲,身子一歪,直接跌到季承的床上。季承用力過猛,腳下又有些虛浮,一個不穩,也摔了下去,正正壓在了葉沂的身上。
“幹什麽!你放開我!”
混亂間,葉沂拼命掙紮,而季承昏昏沉沉,下意識去抓她亂舞的手:“別亂動!”一來一去,正好按在了某個非常柔軟的地方。
生生壓抑了三年的渴望就這樣鋪天蓋地而來,氤氲一晚的酒精聚成一團白光,在季承眼前“轟”地爆開。他什麽也聽不見、看不到了,身下女人的痛呼和反抗被他盡數壓制,吞入腹中。呻~吟、低喘和淚水一點點凝聚,最終化為一場愛恨交織的抵死纏綿。
***
葉宗一進家門,就見趙陽白着臉小跑而來。他嘆了口氣,問:“怎麽樣了?”
見到他,趙陽如釋重負:“能砸的都砸完了,祁先生最後砸了門,一個人飙車而去。唐小姐……被留下了。”
哪哪都不消停。葉宗捏了捏額角:“她也沒吃飯吧?叫她過來,一起吃點東西。”
唐蜜進來時眼睛都是腫的。葉宗親自給她盛了碗湯:“餓了吧?不早了,也別吃太多,喝點養胃的就好。”
唐蜜低頭悄悄坐下,端起湯來抿了一口。湯沒下去多少,臉倒是都埋了進去。葉宗自顧自夾菜,不經意間淡聲說:“祁焉……和韓延感情很深。韓延的死給了他不小刺激,變得有點暴躁,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唐蜜的手一抖。放下碗,她盯着湯裏的倒影問:“祁焉說,韓延死時他也在場。你呢?你和祁焉關系這麽好,你認識韓延嗎?”
葉宗拿筷子的手一頓,旋即無奈道:“說起來也算認識。更巧的是……”他擡頭盯着唐蜜道,“他死的時候,我也在場。”
唐蜜霍地擡頭:“他、他那時候……”
“他走得很開心。”葉宗放下筷子,注視唐蜜,“他說,他愛的人讨厭他的樣子。她說他貧窮、弱小、無能。他不想再那麽難受地活着。下輩子,他要變成她喜歡的模樣,富有、強大、無所不能。他很好奇,到那時候,事情會有個什麽樣的結局。”
唐蜜猛地起立,身後的椅子被“哐當”掀翻在地。或遠或近的記憶驟然而來,交織成一片沒有意義的畫面。
韓延臉色蒼白地望着她:“貧窮、弱小、無能。唐蜜,這就是你對我的評價?”
祁焉将她困在椅子裏,目光厲得猶如冰刃:“有人說過,我貧窮、弱小、無能,讓她惡心。所以我變了,我變成她希望的那樣,富有、強大、無所不能。你覺得這樣不好嗎?你不喜歡?”
唐蜜像觸電了一般,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韓延……祁焉?”
☆、37|4.1||
季承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窗簾縫隙絲絲密密透進白光,像昨晚殘留的記憶。他撐着額頭坐起來,略一睜眼,便看到胸口幾道鮮明的抓痕。腦袋裏有枚開關“咔噠”一擰,零落的片段潮水般湧來,讓他頓時潰不成軍。
他都幹了什麽?他撕開了那女人的領口,扣住了她的雙手,在她身上強行留下自己的痕跡。在她掙紮得厲害的時候,他甚至用衣服扯成的布條把她綁在了床上。那女人保守得很,即便關系最好的時候,他也沒敢做過這種事情。季承已經不敢再想了,可是,耳際萦繞不去的全是她的嬌喘低吟。
開始的時候,她一直奮力反抗:“季承,你混蛋!你放開我!”
後來,她好像開始隐隐啜泣:“疼……不要……”
再後來,她的眼睛開始失焦,甚至無意識地環住了他的肩膀,喃喃喚着:“季承,季承……”
季承猛地起身。偌大的床鋪空空如也,只有淩亂糾結的床單證明昨晚不是幻覺,而那個占據了他全部思緒的女人早就不見了蹤影。他匆匆出門,迎面撞上一臉憂色的阿菲:“先生,太太一早沒吃飯就走了,臉色看着不是太好……”
他心頭一緊:“她去哪了?”
“不讓家裏人送,叫了葉先生的車來接,說是要去葉氏。老王悄悄跟着呢。”
季承僵在原地。她真的回去了?她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季承的太太,放棄在季氏的所有利益,參與對手葉氏的經營……這和起訴離婚有什麽區別?所以這次,她是真的徹底離開他了?
他想馬上把那女人拎回來,可她偏偏去了葉氏。她是打定主意要躲開他。放眼整個澳門,沒幾個地方是季承去不了的,但葉氏就是其中之一。你死我活了多年,拿不出邀請,他連大門都摸不着。
季承覺得手腳冰涼。昨晚的事實在是他理虧,眼下那女人就是在離婚的同時搶走撫養權,他都沒話可說。愣了半晌,他憋出一句:“備車,去葉氏。”
阿菲一驚:“先生您可冷靜啊,硬闖什麽的實在……”
“胡說什麽,誰要闖了?”季承閉眼斥道,“去葉氏門口,等。”
***
開了一天的會,葉宗扯了扯領帶,疲憊地推開辦公室大門。剛邁入一步,眼前便出現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一個甜美的聲音同時軟軟道:“先生辛苦,請用茶。”
他直接彈上對方的腦門:“還賴着呢?你就是賴一輩子,回葉氏的事我照樣不會答應。”
“不答應拉倒。”葉沂“切”了一聲,“我伺候不了葉氏,伺候你總行吧?葉先生就當添了個端茶倒水的丫鬟,總可以吧?”
葉宗無奈地繞到辦公桌前坐下:“說吧,到底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葉沂故作疑惑地反問。
“他是不是又和你發火了?”葉宗斂眉道,“昨天在醫院,他不告而別,回去又幹了什麽?”
葉沂被那個“幹”字嗆了個正着:“沒幹……什麽。”緩了半天,她勉強道,“就随便聊了幾句,提到了過去的事。他說他對尚微沒有感情,從前的很多話都不是真心。可又不告訴我原因,說會暴露他的弱點,而你一旦知道,就會用那些弱點來對付他。”
葉宗聞言垂眸,像在思忖什麽。葉沂一邊觀察他的表情,一邊小心翼翼問:“二哥,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聽得懂嗎?”
對尚微沒有真心,卻假裝出真心。唯一的理由就是要接近尚家。可尚家向來是季家的盟友,有什麽必要刻意接近?這裏面一定有大文章。
葉宗輕點兩下桌面,面上卻波瀾不驚:“我也不懂。季承城府很深,他的話不可盡信。”
葉沂抿了抿唇,下定決心般又問:“二哥,如果你知道了季承的弱點,你會怎麽做?”
葉宗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你希望我怎麽做?”
葉沂猶豫片刻,道:“季承說,你們要你死我活?如果你知道了他的弱點,會讓他死嗎?”
葉宗打量了她半晌,平聲道:“季承的性格你了解,不撞南牆不回頭。他不願放你走,你又想離開他,唯一的辦法就是他死。他知道我會這麽做,所以必定全力反擊,直到我死。于是雙方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誰敢先撤,誰就可能先死。追根究底,這其實是葉、季兩家的問題。一山不容二虎,兩家的矛盾由來已久,就算沒有你,也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葉沂呆呆的說不出話。她沒想過,事情會鬧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誠然,最初的最初,季承是想讓葉家死的。但那時葉家沒她關心的人,她不在乎。可現在呢?葉宗自斷後路回了葉家,再也無處可退。而季承……她雖然想要離開,卻從沒想讓他死啊。
一邊是她視作生命的二哥,另一邊是她為之燃燒了一世愛情的男人。原本只是一場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交易,怎麽就走上了今天的絕路?
“你舍不得他死。”葉宗沉沉瞧了她一會兒,總結道,“小妹,看來你并沒真正放下。”
“不是放不放下的問題。”葉沂幽幽道,“二哥,如果是你,一邊是家人、一邊是愛人,你怎麽選?”
葉宗捏着茶杯的手指狠狠一僵。他曾經義無反顧地選了愛人,可結果呢?結果他的愛人選了她的家人,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葉宗自嘲地笑笑:“我曾經面臨同樣的選擇,然後我選錯了,錯得一塌糊塗。你千萬別和我學。”頓了頓,他繼續道,“其實,問題的答案并不在于你選什麽,而在于你在乎的人是否和你選的一樣。一廂情願是最愚蠢的。小妹,如果他在你和其它選擇中放棄了你,那你一定不要選他。不值得。”
葉沂突然想起昨晚季承的話:“葉宗在美國那麽多年,做了什麽你都清楚?他是醫生,卻為個女人故意致人死亡……”
在美國的那幾年,葉宗到底經歷了什麽?葉沂一直覺得,葉宗永遠不會傷害別人。即使嘴上說你死我活,最後他也一定會放季承一馬。然而現在,她不确定了。不為人知的那幾年,會不會真的改變了葉宗?她忽然有點害怕。
葉宗不動聲色地瞧了她片刻,淡淡道:“麥苗該放學了。一起去接她吧,今天去我那吃飯。”
***
夕陽西下,寫字樓間川流的人潮漸漸洶湧。葉氏門口,一輛頂配賓利大喇喇停着,在橘色餘晖下泛着幽黯的冷光。開得起這車的人全澳門不過三五個,來來往往的都是明眼人,投來的目光皆是意味深長。
葉宗挑眉看着,不禁失笑:“他這麽下去,都不用我動手,季氏自己就關門了,倒也省事。”
眼瞧那輛車跟了上來,葉沂極為無語:“他這是……等等,二哥,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葉宗詫異道,“他在門口蹲了一天了。所以我才問你,昨晚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一天?”葉沂震驚了。季承什麽時候閑到了這個份上?
她下意識掏出手機。華麗麗的200多通未接來電,100多條未讀信息。仔細一翻,來源只有一個,內容也別無二致:葉沂,和我談談。
這下她真吓着了。季承這人高傲的很,最不喜歡死皮賴臉的糾纏。他想要什麽,一向是一個電話直接打去,才不會巴巴的敲鍵盤。這是受了什麽刺激?
但她真心沒法和他談。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該怎麽看待昨晚的事。按理說,她該恨他才對,可她一時竟恨不起來。她滿心想的都是那幾句含義深重的話:“我對你的感情……葉沂,你真的看不出來麽?”
“有些話不是我的本意,我那麽說有不得已的原因。”
這些話放在別人身上,她還得好好想想,可悶騷如季承,能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