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家| (7)
的所有精力都被一大一小兩個麻煩精占據:“媽媽,今天彥彥和我說了兩句話呢!他說的話越來越多了,好開心!”
“是嗎,他說了什麽?”
“一句是,問我後天能不能和他一起去威尼斯人玩。”
“……”她就知道,麥苗特意提起彥彥是別有用心,“另一句呢?”
“另一句是,他小姨同意了,只差媽媽沒同意啦!”
“……”
說到彥彥,葉沂不可避免地想起尚微。她突然記起,上次葉宗和彥彥交流後說:“別總讓麥苗和他接觸。”
她也一直覺得彥彥有點奇怪,可具體哪裏怪又說不上來。一會兒是尚微表姐的孩子,一會兒又是朋友的孩子,他的身份就很蹊跷。但那孩子看着确實可憐,性格也十分內向,不像個會惹禍的。而且他只有麥苗一個朋友,麥苗又喜歡他,幹涉孩子的友誼似乎不大人道。
正左右為難,麥苗已撅了嘴:“媽媽小氣!我都答應彥彥了,他高興了一個下午!媽媽本來也要帶我去威尼斯人玩,為什麽就不能帶上彥彥?彥彥平時很少出去,好不容易他小姨同意了,媽媽卻不同意,他就又要被關在家裏!媽媽你沒有愛心,我好難過!”
說着,軟糯的童音裏還染上哭腔。葉沂還沒說什麽,季承先受不了了:“別哭,你很想去?”
麥苗發現了救星,眼淚汪汪地沖季承拼命撲閃睫毛:“很想,很想很想!漂亮叔叔,你最好了,麥苗最喜歡漂亮叔叔了!漂亮叔叔帶我們去好不好?”
糖衣炮彈下,季承根本沒加思索:“好。”
“漂亮叔叔我愛你!”
“哎!”葉沂打斷道,“我還沒答應!”
“切,漂亮叔叔已經答應了!媽媽懶蟲,不用媽媽帶了,讓漂亮叔叔帶!”
“後天是吧?後天是周末,我帶。”季承俯身湊向麥苗,“不過,我帶能不能給點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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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
麥苗捧住季承的臉一口親了上去,季承頓時眉開眼笑:“給你買冰淇淋。”
葉沂一個頭變兩個大:“不行,我還沒答應!”
“又不是什麽大事,就這麽定了,後天我帶他們去。”沒等麥苗開口,季承便說,“你幹嘛和孩子過不去?”
“不是我過不去。”葉沂皺眉辯解,“只是彥彥……”
說到一半,她及時打住:“麥苗吃完了?讓阿菲帶你去玩。”見孩子走遠,她放下筷子,正色道,“那個彥彥,你覺不覺得哪裏有點熟悉?”
“沒覺得。”季承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是說你以前見過他?”
“也不是,我也說不清,就是覺得怪怪的。”
“不許老說別的男人,小孩也不行。”季承把一條魚推到她面前,“手被你哥打折了不方便,罰你幫我把刺挑幹淨。”
“……”
***
晚飯糊弄過去,總算清靜了一點。葉沂跑到廚房,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做麥苗強力要求的芝士蛋糕。
短短幾天,生活好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葉朔遭警方調查,葉宗和季承從敵對變成了合作,季承公開對抗老太太和尚微,和她站在一起。她從前連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居然一件一件變成了現實。
可是,表象越美好,反而越讓人擔心昙花一現,或者馬上就要被悲劇全面反攻。前方确實迷霧重重,不是嗎?
比如,剛才去找葉宗的神秘人是誰?比如,祁焉到底是不是韓延?如果是,他為什麽隐瞞身份?而且,他若真是韓延,那也就是面面的父親,怎麽會剛找回孩子,就突然消失不見?還有面面的病情,是天生的還是葉朔害的?甚至那個彥彥,他畢竟是住在尚微家的孩子,和麥苗走這麽近,真的沒事?
越想越是煩躁,手一抖,正在翻打的奶酪“嗖”地飛出去一塊。她嘆了口氣,轉身想要收拾,卻又驀地愣住,随即哈哈大笑。
季承筆直地立在身後,額頭正中不偏不倚拍着坨奶酪。奶酪已被打成半液态,受重力拉扯,“啪嗒”,滴了一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葉沂抄手道:“挺好看的,有種異域風情,留着吧。”
季承伸手抹了一把。奶酪雖被擦掉,卻留下一片油光,完全扭曲了季先生的高冷形象。葉沂一個沒忍住,又笑了出來。
季承惱羞成怒。上前一步,他一把将手裏的奶酪抹上葉沂的鼻尖,然後端詳道:“唔,是挺好看的。”
葉沂對他怒目而視:“還好吃呢!恩将仇報,早知道不用脫乳糖奶油了,不給你吃!”
“你用的脫乳糖奶油?”季承撈過她,漆黑的眼裏籠上層柔和的色澤,“那我可以吃了?”
說着,他俯下身,薄唇微啓、舌尖一勾,直接将葉沂鼻頭上的奶酪舔了下來,又作勢品味了一番:“嗯,美味。”
葉沂被這紅果果的調戲吓傻了。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要臉?!
“流氓!”
“讓你流氓回來。”季承略一伸手,又從碗裏撈過些奶酪,抹在自己的唇上,然後十分純良地看着她道,“給你吃。”
葉沂腦海中只剩兩個字:妖孽。他原來明明不是這樣的!她面紅耳赤地甩手要跑:“我飽了,再見。”
還沒邁出一步,她的腰身便被扣住,一把帶回流理臺前。随即,身子一輕、腿下一涼,季承竟把她抱到了臺上,繼而翻身一壓,整個人牢牢抵在她兩腿之間。
她一陣猛抓:“你幹嘛!”
季承輕而易舉地把她制住:“你。”
葉沂欲哭無淚。他倒是心情極好的樣子:“舔了就放過你,否則……”他又去夠了一小塊奶酪,虛懸着手指在她胸前晃蕩,“否則我就繼續了。這次抹哪呢,大概要向下一點……”
“閉嘴!”
葉沂吻上季承鼻尖的時候,他似乎微微嘆了一聲。但還沒來得及分辨真切,呼吸已被全然奪走。濃郁奶香彌漫在唇齒、舌尖、最後席卷整個口腔,連同他的氣息一道,侵入、占有每一個細胞。
周身的氧氣都被耗盡,結束的時候,葉沂虛弱地俯在季承肩頭,聽他輕聲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要擔心。孩子和誰玩是孩子的事,你不喜歡的人,我不會理會。”
葉沂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尚微。季承以為,她阻止麥苗和彥彥玩,是怕他接觸尚微?她的心頭微微異樣,可也不好辯駁,只得岔道:“看你活蹦亂跳的,說明用脫乳糖奶油完全沒問題,那以後我做蛋糕你要再敢不吃,可決不再輕饒了。”
“我為什麽不吃?”季承輕笑道,“眼巴巴盼了這麽多年,只怕你滿足不了我的胃口。”
“既然這麽想吃,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乳糖不耐?就是換個原料的事,又不麻煩。”
“不要。”
“……為什麽?”
葉沂想擡頭瞅他,卻被按了回去。半晌,只聽季承悶聲說:“很丢臉。”
“什麽丢臉?”
見她追根究底,季承十分郁悶:“你知不知道乳糖不耐什麽症狀?”
“拉肚子,和……放屁?”瞥見他泛起紅暈的耳廓,葉沂驀地大笑出聲,“就因為這個?季先生,你不會怕我知道了你這個弱點,沒事給你下個藥什麽的吧?”
“我不該小心麽?有一次我無意告訴你,我見了強光會打噴嚏,你就故意藏了我的墨鏡,害我被記者采訪的時候還停不下來!”
“咳,我就是不信嘛,沒聽說過還有曬太陽打噴嚏的。實踐出真知,我這是科學精神。”
“你要是對乳糖不耐也有科學精神,我還活不活了?”
不遠處的樓梯口,阿菲抱着要找媽媽的麥苗走下來。一看清眼前的情形,她趕忙轉身。麥苗奇怪地問:“阿菲阿菲,媽媽為什麽挂在漂亮叔叔身上?他們在扮演樹袋熊和大樹嗎?”
“是,是啊。”阿菲應着,由衷笑了出來,“小姐不是一直問我,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爸爸嗎?小姐,真正的爸爸……大概馬上就要回來了呢。”
***
夜色沉靜,那邊一室安詳,這邊卻是無盡冷光。
葉宗的客廳寒意凜然,連茶水騰出的熱氣都快凝結成霜。高大的男人背着光,面目有些模糊,聲音沙啞得近乎詭異:“上好的碧螺春。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西洋範,葉公子年紀輕輕的,作風倒很老派。”
“招待長輩,自然要按長輩的規矩。”葉宗平靜道,“待客有道,這是葉家祖訓。”
“好,好。”那人連聲笑道,“你和你大哥很不一樣,有你父親當年的風範。葉老頭果然好眼光。”
“不敢,”葉宗語氣淡淡,“韓先生謬贊了。”
“哈哈哈!”韓邵成仰天笑道,“知道我要來,不閃不避,不驕不躁,葉公子不簡單!怪不得敢和我叫板,有意思,有意思!”
“韓先生這是哪裏話。葉家和韓家無冤無仇,何來叫板一說。”
“哦?”韓邵成低笑道,“那葉先生只是暫時替我照看孫兒了?既然這樣,看在我這把老骨頭自己颠颠跑來的份上,葉先生是不是能把孫兒還給我了?”
“明人不說暗話。”葉宗坦然道,“唐小姐的孩子眼下确實是在我這。孩子既然姓韓,韓先生要接走,我無話可說。但孩子也有唐小姐一半血脈,而唐小姐是我朋友,所以我得替她問一句,這孩子回韓家以後,是要接他父親的班麽?”
提到韓延,韓邵成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扭曲,但随即森然一笑:“當然。我的好兒子為韓家做了不少事,他留下的攤子,自然要他兒子收拾。”
“若是這樣,韓先生倒沒有接走孩子的理由了。”葉宗悠悠端起茶杯,“這件事,那孩子做不了。”
韓邵成的臉倏地一沉:“你這是什麽意思?”
“韓先生自己看了便知。”葉宗略微側頭,揚聲道,“管家,把面面帶下來。”
“是。”管家應着,動作卻很遲疑。
葉宗微微一笑:“去吧。”
不一會兒,孩子被領到韓邵成面前。葉宗溫和道:“面面,跟爺爺打個招呼。”
孩子當然不會聽到。他瞪着韓邵成,小眉毛皺在一起,含混發着“哦哦啊啊”的聲音。韓邵成“騰”地站了起來:“怎麽回事?”
葉宗也悠悠起立,遞了份材料給他:“先天性耳聾、失語,無法醫治,這是澳門最頂級醫生剛出的診斷書。韓先生,韓家主業是領域特殊,敏銳的觀察力是立命之本,這孩子先天不足,您确定要把偌大的家業交到他的手上?”
“可惡!”韓邵成“嘩啦”把材料丢到天上,暴怒道,“是你?還是葉朔?!孩子好好的,什麽先天性耳聾!一定是你們動的手腳!”
“孩子只在我這呆了半天。韓先生,我和你一樣驚訝。從前的事不得而知,但現在,這孩子和您回去真的就好?他這樣的人回到韓家,除了當個活靶子,還能幹什麽?眼下您重建基業,恐怕很難分出精力照顧他吧?您知道,我是學醫的,在圈子裏有些人脈,就算不能治愈,也能幫他盡量恢複。而且以韓家的實力,我做什麽都逃不出您的眼睛。所以,韓先生要是放心,不如讓這孩子在我家多住幾天。”
“那個可惡的葉朔!”韓邵成惡狠狠吼道,“用孩子吊了我這麽久,沒想到竟是個廢物!若讓我知道孩子的病和他有關,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還有你!”他驀地指向葉宗,“葉朔欠我的錢,但凡還不上的,都由你還給我!”
韓邵成渾濁的眼裏迸出毫不掩飾的殺意,葉宗卻仍雲淡風輕:“韓先生有所不知,葉朔自己的生意早就從葉家獨立了出去,連我也掌控不了。他欠您的錢,我即使想幫您去讨,也愛莫能助。”
“我才不管……”
“但是,”葉宗擡手打斷,“我這個不着調的大哥最近進了警察局,只要他出不來,他的産業我就會替他賣出去,所得收入都用來還您的債,您看如何?”
韓邵成略一思忖,陰森道:“當真?”
“當真。”
“我會一直看着你。”韓邵成沉沉道,“葉公子,你知道我的手段。如果你騙我,你、還有你心愛的妹妹,都得給我韓家陪葬。”
***
“先生!”韓邵成離開,趙陽從後面急急走出,“您還好嗎?那份假的失聰診斷,他看沒看出異樣?”
見葉宗搖頭,趙陽松了口氣,卻又擔憂道:“韓邵成雖然暫時放過孩子,但徹底盯上了咱們。葉朔把孩子送給我們,這一招可夠狠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葉宗疲憊地揉揉額角,“先過了孩子這關,再解決葉朔。然後,季承的問題應該也解決的差不多了,到時季、葉兩家合力,或許能幹掉韓邵成。”
“以後可是一步比一步兇險,先生,祁先生那邊……”
“他那邊才是真的兇險。現在不知是誰查出了他的身份,消息一旦傳到韓邵成那兒……韓家是韓延故意搞垮的,韓邵成心知肚明。我和他搶孩子,他還能放我一馬,他若知道我在保護韓延,那才是真正的危機。現在只希望,在我做足準備扳倒他之前,沒人告訴他祁焉的真實身份。”
“先生。”管家突然走了過來,“剛送來一份加急快遞,沒有發件人。”
葉宗和趙陽對視一眼。趙陽立刻接過,剛一打開便臉色大駭:“先生,這是……祁先生在美國丢失的病案記錄!”
“什麽?”
“叮叮叮!”就在這時,葉宗的手機乍然響起。
接二連三的狀況下,幽幽的鈴聲顯得既不祥、又歇斯底裏。葉宗盯了那串陌生的號碼一陣,果斷接了起來:“葉宗。”
電話那邊是個陌生而客氣的聲音:“葉先生您好,我是葉朔先生的律師。他讓我請問您,他送給您的禮物,您收到了沒有?”
☆、46|4.1||
水晶燈流光傾瀉,打在葉宗料峭的輪廓上,暈出沉冽冷凝的暗影。他的聲線暗沉如封凍的金屬:“看來大哥在警局過得挺輕松麽,還顧得上給我送禮。”
“葉朔先生說,您把他送進警局,這是禮尚往來。”律師職業道,“現在只是一點小意思,重頭戲還在後面。如果您感興趣,不妨來警局一敘。我要轉達的就這些,打攪了。”
電話挂斷,屋裏靜得落針可聞。對話趙陽聽到了八成,于是低聲問:“查到祁先生身份的……是葉朔?”
葉宗冷笑:“小看他了。”
“那先生去警局嗎?”
“遲早要去,但再等等。”葉宗沉吟,“以葉朔的個性,如果有更确鑿的證據,絕不會僅僅送來一份病案。所以他現在至多只是懷疑,如果我急着前去,只會坐實他的猜測。如今他在裏面、我在外面,更急的是他。”
“可他一旦有了這個猜測,證實是早晚的事啊!”趙陽憂心忡忡,“只要找機會取到祁先生的dna,和韓邵成一對比,真相就瞞不住了!”
“是啊。”葉宗阖眸嘆道,“為今之計,恐怕是讓祁焉再也不要回來。可我和你打賭,打死他也不會聽我的話。”
***
午夜的賭城,滿是山雨欲來的壓抑沉悶。
“啪!”
清脆而沉重的巴掌瞬間劃破凝滞的空氣。尚微倒在暗紅的硬木地板上,一絲血跡從煞白的唇角慢慢滲了出來。
“廢物!蠢貨!”尚安國居高臨下地怒罵,“你有分寸?你有個屁的分寸!”
“嘩啦!”
一打鋒利的紙張劈頭蓋臉摔下,火辣辣打在身上:“昨天還信誓旦旦,說什麽一切盡在掌握。這是什麽?你所謂的掌握,就是讓葉沂那個賤人當衆扇尚家的耳光?還是讓葉宗那個滑頭背地裏暗度陳倉?”
尚微俯在七零八落的報紙間,入眼皆是猩紅的标題:妾不如妻?葉沂尚微公開對峙,季承為太太保駕護航?
另一邊,則是幾份慘白的分析報告:葉氏資金大筆異動,或将援助季氏危機。
尚安國還在破口大罵:“季承都被葉宗逼到死路上了,卻反過來還要和他合作!你也給我學學人家葉沂的手段!再瞧瞧你,倒貼都只能貼人家的冷屁股,你還真有臉活着!”
尚微顫抖着捏起那份報告:“葉宗……季承說的資金來源,居然是葉宗!”
“不然還是你麽?”尚安國怒火攻心,“搞不定季承就算了,連消息都要我來打聽!要不是我一直監視葉家的資金動向,你還在那沾沾自喜,等着季承上門借錢呢吧?蠢貨!”
“不行,不可以!”尚微尖叫道。她顫巍巍撐起身子,死命扒住尚安國的雙腿,“父親,只要等到後天,後天一切都會結束!季承一定會甩了那個賤人,季家一定會和葉家決裂!那時候他就只剩下我,他一定會來找我!父親,求你,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求你想辦法攔住這筆資金!一天,只要攔住一天就可以!”
“滾開!”
尚安國猛然擡腿,将尚微踢到一邊。他低着頭,如困獸般繞着房間踱了幾圈,終于惡狠狠道:“一天。一天之後,若無結果,你就去找你那死了的媽吧!”
***
葉沂醒來的時候渾身都像散了架。略微一動,肌肉便集體叫嚣,關節也咔咔作響。她不禁低吟了一聲。
“醒了?”
她瞬間閉嘴裝死。昨天被某變态從流理臺一路做到沙發、樓梯、房門、地板、浴室和床上的時候,她就下定決心要和他斷交。
“沒醒?”溫潤的氣息從耳後撫了上來,撩起一層雞皮疙瘩,“看來需要我叫一叫。”
說着,便有修長的手指順着她後頸輕輕地滑下,酥~癢感頓時流向胸前,又串蹿向腿根,在最敏感的點上輕輕一按。
“啊!”
奇異的軟麻和隐秘的微痛交織,化成一道電流,将葉沂從床上彈了起來。電光火石間,她被輕盈一轉,整個人直接趴落到一副堅實的胸膛上。季承笑得心滿意足:“早,季太太。”
她面紅耳赤地一通亂捶:“縱欲過度不要臉的死變态死變态!放開我!”
季承任她鬧騰,可她卻愈發嚣張,一雙長腿亂蹬不說,還差點踢到某個專門用來縱欲的部位。季承翻身把這不消停的女人壓住:“再鬧就過分了啊。”
“我過分?”葉沂怒目圓瞪,“你讓我停我就得停?那昨晚我還讓你停呢,你怎麽不停!”
季承想了想:“抱歉,我聽錯了。你說的是讓我‘停’一下麽?我聽成‘挺’一下了,就挺了一下。你還動?再動我又可以挺半天了。”
“你去死!”
直到早餐,葉沂仍氣鼓鼓。季承心知昨天确實有點放縱,于是好言好語地哄道:“今天周末,陪你去葉宗那好不好?你不是想知道他昨晚見了誰嗎?順便也去看看唐蜜和那孩子。”
然而,一通殷勤被直接無視。無法,季承只好轉向旁邊的小叛徒:“唐蜜家的面面回來了,想不想去和他玩?”
“想!”麥苗歡呼。
季承抄起麥苗,利索地向門外走去:“走喽,媽媽不去,咱們自己去找舅舅。”
葉沂磨牙半晌,最終認命地站了起來。最近季先生的高冷也不知怎麽了,居然有向無賴轉變的趨勢。
***
隔了一晚,葉宗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葉沂左問右問,他只說昨晚葉氏的一位大賭客來訪,位高權重,不便透露身份。雖聽着蹊跷,但葉沂找不出什麽漏洞,只好将信将疑地去看唐蜜。
又是客廳相對,兩杯清茶。季承端起啜了一口,低笑道:“咱們這個樣子的見面有過幾次。這一次,總算能好好嘗嘗你的茶了。”
葉宗也笑了笑:“不打不成交。我們為的都是同一個人,只是立場方式不同而已。”
“昨天葉沂說,你和我都是老頭子。”季承搖搖頭,“喝茶談人生,我們确實是兩個老頭子。”
葉宗不禁失笑。可他很快斂了笑意:“對了,那二十億本該今天到賬,但一早銀行來信說系統升級,今天無法轉賬,要等到明天。你那邊有沒有問題?”
季承沉吟道:“截止日是後天,明天還來得及。”
“那就好。”
又坐了一會兒,便見葉沂拉着唐蜜他們下來:“今天天氣好,帶孩子們出去走走,你們聊。”
“你陪她們一起吧。”葉宗示意季承,“我正好有個電話要打。”
“也好。”季承站了起來,“那我們出去了。”
大門一關,趙陽疾步從後面走了進來。葉宗終于露出疲憊:“查出什麽了麽?”
“确實是計劃內的銀行系統升級,但比預計提前了一周,說是領導臨時決定周一前去視察,所以匆忙提前。我核實了,确有其事。”
“難道真是巧合?”葉宗眉頭緊鎖,“但願是我多心。”
“先生,你別想太多。”趙陽安慰道,“這家銀行和葉氏合作多年。若是別的銀行,一下動這麽多現金,需要提前幾周打招呼。這家答應隔天提現,已經是很快的速度了。何況,如果真有人從中作梗,就該知道季先生的截止日是後天,即使拖也不該只拖到明天。”
“話是這麽說,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葉宗阖眸道,“葉氏季氏和睦共處來之不易,更是小妹一輩子幸福所在。雙方的信任本就脆弱,現在僅靠季承和小妹的感情強撐。這次借款是第一次合作,一旦出事,毀的是他們兩個的未來。”
“所以先生希望有個後備計劃?”
“嗯。我們兩家的敵人都不少,可事情到現在一直非常順利,這不正常。”
“可是二十億啊,”趙陽愁道,“先生為湊這二十億已經竭盡所能,上哪能再弄二十億當作保險?祁先生要在,還有個人商量。可您為了讓他避風頭,把他支到美國調查病案洩露去了。如果告訴他眼下的情形,他一定馬上回來。”
“不行。情況危險,他不能回來。”
“那就只剩……”趙陽欲言又止。在葉宗追問的眼神下,他鼓足勇氣小聲道,“要不,要不先生問問黎小……”
葉宗一個眼刀殺過來,趙陽登時噤聲:“我我我亂說的,先生你淡、淡定……”
“叮咚!”
突起的門鈴拯救了趙陽:“可能是季先生他們落下什麽東西了,我去開門!”
返回時,趙陽的臉色竟更加蒼白:“先生,又是一封沒落款的快遞,和昨天一樣。”
葉宗猛然起身接過,只看了一眼便大步離開:“去警局,見葉朔!”
***
白熾燈“咝咝”嗡鳴,淩厲的光線打在金屬臺面上,寒意凄迷徹骨。葉朔翹腳靠坐桌前,皺巴巴的領口扯着,看着幾近落魄,可眼角的邪笑卻志得意滿。阖眸盡斂情緒,葉宗推門而入。
“呦,看是誰來了。”葉朔張開雙臂,“親愛的二弟,坐!”
葉宗淡淡上前:“大哥,好久不見。”
“八年了。”葉朔一臉懷念,“你一點沒變,還是這副假惺惺的清高嘴臉。”
“大哥也是,仍然無惡不作。”
葉朔哈哈大笑:“看你這話說的。葉宗,你要還是專心當個郎中,我沒話可說。可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麽德行?我無惡不做?你這個葉家掌門,手能比我幹淨?”
“确實。”葉宗沒笑意地扯扯唇角,“我們也算同流合污了,共同語言大概會越來越多。”
“廢話少說。”葉朔不耐煩地揮揮手,“我送的禮收着了吧,你怎麽說?”
“收着了。”葉宗溫聲道,“大哥搜羅了不少奇聞異事,聞所未聞,看着倒很新鮮。”
“你少他~媽給我裝蒜!”葉朔猛一拍桌,“你在美國學醫時,曾去墨西哥醫療援助,救治過一個重傷毀容的華人,還把他帶回了美國!當時韓家正在墨西哥做毒~品交易!就是那次交易失敗,致使韓家落魄!你救的那人就是韓延!他恨韓家,便故意讓交易失敗,好把韓家一舉毀掉!先是自己假死,然後又傍上了你,再跑到美國改頭換面、重新逍遙!他能耐不小,可把老子坑了一個底兒掉!”
“呵,”葉宗嗤了一聲:“大哥的想象力真令人嘆為觀止。”
“你當時的目擊者我全暗訪過了,你救下的那人的所有情況,都能和韓延的對上!死不承認是吧?行,葉宗你真行!”
“大哥自己也說那人毀容了,毀容的人能看出身份?”
“就算那時候不知道,後來你很快就知道了!知道了還幫他隐瞞,韓邵成絕不會輕易放過你!韓延假死前把韓家變成了一個空殼,流走的那些錢都在祁焉手裏吧?你也幫他打理過吧?韓邵成可是個變态,知道你染指過他的錢財,一定把你碾死!”
“原來大哥叫我來,是聽你編故事的。”葉宗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我很忙,先走一步。”
“确實,故事是推出來的,沒直接證據。”葉朔往椅背上一靠,“可是二弟,相關的證人證詞我都錄了下來,每一條都有據可查。韓邵成比你多疑,他不需要直接證據。”
“所以呢?”
“所以,我只需讓韓邵成起疑就足夠了。反正他起疑了就會驗,驗了就真相大白。真相大白了他就會惱羞成怒,惱羞成怒了就會大開殺戒。”葉朔微笑攤手,“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別光想自己,想想你的小外甥女,想想你親愛的妹妹。她們姿色可都不錯,韓邵成估計舍不得殺,八成賣到窯子裏天天供男人*……”
“哐當!”
金屬桌臺驟然橫着飛出,“呯”的将葉朔釘在背後的牆壁上。葉朔猛抽一口氣,開始大肆咳嗽,嘴角卻隐隐含笑:“咳咳咳,怎麽,想到我說的畫面了……”
“咚!”
葉宗再次狠頂了一下桌臺,撞得葉朔連連慘叫。他淡漠的臉上冷意森然,一雙黑眸深不見底:“你閉嘴的條件?”
“聽說,你給季承準備了二十億救市。”葉朔一邊笑一邊“咝咝”吸氣,“你把我撈出去,再賠上我的損失,正好也要二十億。所以那錢你就別給他了,給我。你那麽寶貝葉沂那個小婊~子,二十億換她的平安,不虧。”
緩了口氣,葉朔又說:“別動歪腦筋。有關韓延的所有調查材料,我複印了上百份放在不同親信手裏。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韓邵成瞬間就能收到韓延的消息。”
“二弟,論正道我比不過你,但論歪門邪道,十個你也不是我的對手。聽話,老老實實交出那二十億。季承就算拿不着你的錢,也能去拿別人的。可我要是拿不着……老二,萬一哪天葉沂被賣去做個真正的婊~子……呵,呵呵,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47|番外之祁焉和葉宗的初遇
三年之前,美國,印第安納。
“去墨西哥醫療援助?”系主任推了推眼鏡,藍眼睛銳利地掃着葉宗。
“是。”
主任斟酌道:“下月的學術研讨我想讓你主持,你剛做成的那例心髒移植影響很大,來的全是世界頂級專家,你……”
“江銘手裏有類似病例,他可以去。”
系主任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這話我本不該說,但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墨西哥最近形勢動蕩,常有毒~枭火并,死傷無數,你有高尚追求是好,可……”
“他們需要幫助。”
“這裏的病人就不需要幫助?”
“這裏有江銘他們,不缺我一個。”窗外碧空如洗、日光耀目,可葉宗的眸色卻越來越淡,“我已經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主任重重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因為女朋友?”
“前女友。”葉宗平靜地糾正,“一期援助就三個月而已。拜托你,別讓我眼看着她興高采烈地準備和別人的婚禮。”
主任終于無奈:“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多謝。”葉宗唇角落寞地一彎,“盡量。”
***
“葉醫生,37床的病人傷口感染,高燒不退!”
“葉醫生,昨天開胸的病人血壓突然下降!”
“葉醫生……”
任何病痛到了醫療條件匮乏的熱帶,都會直接惡化一個等級。在慘叫、鮮血和蚊蠅充斥的地方,水平高超的醫生成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茂密的墨西哥原始叢林邊緣,木板搭成的簡易醫院很快人滿為患,護士們不得不将部分患者拒之門外。然而,當某個身影一猛子摔在門口時,沒有一人敢于上前阻攔。
直到大波蒼蠅“嗡嗡”叮了上去,護士才尖叫道:“葉、葉醫生!死人……不,活人,不,活死人!”
“怎麽回事?”葉宗疾步走了出來。
“這人……不,不是人,根本是一具屍體!”
葉宗即刻跪下,去探地上那人的脈搏,同時快速打量了一番他的狀況。衣服早碎成了破破爛爛的布片,而皮膚的損毀程度卻比衣服更加嚴重,血肉模糊,看不出半分面目。
“還愣着幹什麽,心肺複蘇!”葉宗呵道,“我去拿藥,來兩個人擡擔架!”
“這、這怎麽心肺複蘇啊,”護士嗫嚅,“血糊糊的,哪分得清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