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家| (18)
你是怎麽辦事的?在美國的時候就告訴你,殺了她殺了她!結果呢?人家不僅活着回來了,做主還做到我的頭上了!”
尚安國面無表情地抽煙,連眼皮也沒擡。
“呯!”
将一只花瓶甩到地上,老太太尖叫:“尚安國,你傻了嗎?你倒是說句話啊!苦心籌謀這麽久,為的什麽?還不是為把季承趕下臺,再賣了大陸那些亂七八糟的投資,收回賭~場經營權,安心掙大錢?可葉沂那個賤人居然要賣了賭~場!你就任她騎在頭上?”
“叫什麽?”尚安國猛地擡眼。
他的聲音不大,卻極其陰冷,黑洞洞的一瞥裏滿是戾氣,老太太吓得直接噤聲。尚安國彈了下指間的煙頭。猩紅的灰燼落下,湮滅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慢悠悠地起身,他一步步逼近:“惠蘭,還記得當初是誰把葉沂從澳門送走的麽?還有,葉老頭現在半死不活,那事又是誰做的,你有沒有印象?”
老太太的臉“刷”地蒼白。尚安國陰恻恻地笑:“所以說,想推卸責任,也得先看看自己擇不擇得幹淨。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互相推诿這種事,還是不要做的好。”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
“咱們的股份沒有她多,能怎麽辦。讓她折騰就是了。但折不折騰得成,要看她的本事。”
老太太眼睛一亮:“你有打算了?”
尚安國嗤了一聲:“季氏欠我的不是筆小錢,是二十億、美金。季氏賭~場都被封了,正是最賣不出價的時候。再說,有你我盯着,全澳門有幾個人敢出手來買?”
“你不怕葉家趁機插一腳進來?”老太太擔憂道,“他們和我們一向對着幹,現在又是葉宗在當家,他和葉沂關系要好……”
“他想買也得有錢。”尚安國冷哼,“葉宗之前賠了二十億給葉朔,家底早幹了。葉朔正在受審,錢和資産都封着,他動不了。”
“那萬一葉沂找到海外投資……”
“海外投資那麽好找?老外比咱們還黑。外資進來本身就慢,她又着急,價格絕對越壓越低。只要不夠二十億,她就崩了,最後還得乖乖回來,白送我股份。只要一拿到控制權,我們馬上賣掉大陸的投資套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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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萬一……”
“沒有萬一。”尚安國涼聲說,“葉沂不是失蹤過一回麽,她要是敢讓我有萬一,我就讓她徹底銷聲匿跡。”
老太太終于舒心笑了出來:“我說你怎麽這麽踏實,原來早都想好了,那我就放心了。不過安國……答應我的事,你沒忘吧?”
尚安國盯着老太太,半晌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怎麽能忘。咱倆之間,還分什麽你我。”
***
吃過午飯,葉沂決定去隔壁看看葉宗。
他恢複得差不多了,基本可以出院。但韓邵成的事鬧得太大,又是綁架又是殺人、又是毒品又是爆炸,外面傳得風風雨雨。葉宗見狀,幹脆就把一切丢了給律師,自己留在醫院躲清閑。
葉沂敲了敲他病房的門。手還沒落下去,門卻從裏面打開,迎出來一張笑意如花的臉。
葉沂吓了一跳:“祁焉?我二哥在裏面嗎?”
“在啊……”祁焉的笑容愈發詭異,“你要進去?”
葉沂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我……不能進去?”她從門縫裏張望了一下,好像也沒什麽異樣。
祁焉斬釘截鐵:“能。”說着,一把将她拉進了屋裏。
進門右邊是個洗手間,門沖着牆壁,看不到屋內的情形,動靜卻能聽得一清二楚。祁焉手臂一帶,直接把葉沂推了進去。
抛了個飛吻,他悄聲說:“拜拜,聽牆根愉快。”然後便一溜煙不見了。
葉沂站在洗手間裏,反應無能。這時,房裏居然傳來一個柔軟的女聲:“葉先生,您……您身體好些了嗎?”
葉沂呆了一秒,猛地向聲源處轉過頭去。牆壁隔絕了視線,但賀欣的臉已自動映入腦海:“葉先生,今天醫生終于讓我下床了,我就……就來看看你。”
“我很好。”葉宗溫聲答道,“我問過醫生了,你恢複的不錯,但身體太弱,還是要靜養一段時間,不能勞神。”
“不,我一定要來!”賀欣急急辯解,“我、我必須親自和您道謝!”
“你謝我?”葉宗苦笑,“賀欣,除你以外,我還從來沒覺得虧欠過誰。”
“不不不,葉先生,您怎麽會虧欠我,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賀欣的聲調一下升上去,又立刻降下來,“要不是您,我一輩子也不可擺脫葉朔。這段時間,彥彥也是您在照顧……這些對您或許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可我活了二十多年,從沒得到過別人任何的舉手之勞……”
“別這麽說。不論葉朔造了多少孽,他都是我的哥哥,彥彥就是我的侄兒。我親手把他父親送進監獄,照顧他理所應當。而且,這次逮捕葉朔能這麽順利,全是因為你。賀欣,我對你非常虧欠。”
靜悄悄的空氣在房間裏飄過來,又蕩過去。
良久,葉宗嘆了口氣:“賀欣,我真的非常後悔。當初,我就不該讓你提供葉朔的犯罪證據。要不是因為我的話,你不會回頭去找葉朔……”
“葉先生,你、你是在怪我嗎?”賀欣的聲音小得像是嗚咽。“可是我不後悔。只要能讓葉朔進監獄,我做什麽都心甘情願。”
“把他送進監獄是我的責任,但不該以你作為代價。賀欣,你怎麽會擔心我責怪你?說起來,其實是我利用了你,倒是我該擔心你憎恨我。”
“葉先生,我怎麽可能恨你!”賀欣驚呼一聲,半晌才安靜下來,“葉先生,我見過很多人,他們不是想欺負我、就是想利用我,從沒有人考慮過我的感受。您是待我最好的人,我、我怎麽可能恨您?”
房間裏傳來隐隐抽泣聲。良久,傳來抽紙的聲音:“別哭了,賀欣。如果你不想聽,過去的事我不會再提。”葉宗沉沉道,“我知道,你經歷的事,無論如何也沒法彌補。但是以後,你有什麽想法或者需要,盡可以告訴我。只要我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賀欣沒有說話。葉宗等了一會兒,試探着問:“你想離開這裏嗎?如果想開始新的生活,我可以送你出國,去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你和彥彥都會有新的身份,不必考慮任何經濟問題……”
“我不想走。”賀欣罕見地打斷道,“葉先生,你能讓我留下嗎?”
葉宗也罕見地頓了頓:“當然。你有什麽打算嗎?如果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我想留下來報答你。”賀欣認真地說,“葉先生,不論你怎麽想,在我眼裏,你都是我的恩人。沒有你,葉朔早晚會害死我和彥彥。所以,只要能為你做一點事,哪怕當牛做馬,我也願意。”
***
賀欣匆匆出門的時候低着頭,沒看見躲在洗手間裏的葉沂。黑暗中,葉沂默默思考,是悄悄溜出去呢,還是假裝自己剛從外面進來,什麽都沒聽見?
可惜,她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便聽葉宗涼涼說:“洗手間裏的那個,出來吧。”
葉沂蹭了出去,遠遠沖葉宗擺手:“嘿嘿,二哥好……”
葉宗冷眼瞧她:“聽得開心?”
“還行。二哥,我一直以為你的姻緣是棵老鐵樹,沒想到最近正逢花期啊。”
葉宗臉一沉,像要發作,最終卻只按了按眉心:“她還是個孩子,以前遇人不淑罷了,誤把我當成了英雄。人家比你年紀還小,你別和祁焉一起胡說八道。”
“我看的明白,不是胡說八道。”葉沂笑嘻嘻地在床邊坐下,“不論什麽原因,反正賀小姐是看上你了。二哥,你也不讨厭她吧?否則的話,為什麽不拒絕她的要求?這回可好了,彥彥本來是你的侄子,現在親上加親……”
“胡說什麽!”葉宗忍無可忍,“你明明知道,賀欣是葉家的恩人,我沒法拒絕她的要求。”
“問題是,她希望留下來,僅僅是因為你。你答應她,豈不是給了她錯誤的希望?”
“如果她明确說是為了我而留下,我一定斷然拒絕。可她只說想留下來學點東西,這是合理的,我怎麽拒絕?”
“二哥,你完了。”葉沂瞧着一臉惱怒的葉宗,不厚道地笑了,“葉家欠賀欣的恩情,看來要用你的一顆真心來償還了。”
“我的真心早死了。”葉宗淡淡看向窗外,“死了的東西沒法還債,因為它一文不值。”
午後的陽光打着旋,攪起一縷縷浮動的塵埃。金色的光芒下,葉宗修長的身影靜谧、溫暖,卻也非常非常的寂寞。
良久,葉沂拉了拉葉宗的袖口:“二哥,你還在想着她嗎?”盯着他明顯僵住的身形,葉沂鼓起勇氣說出那兩個字,“黎離?”
“我不是想着她,我是死在她身上了。”葉宗閉上眼,“就像你,小妹。即便當初成功擺脫掉季承,你這輩子也不會再愛上別人了,不是嗎?”
葉沂說不出話。葉宗自嘲地笑笑:“行了,說正事。你來找我,說明季氏那邊一切順利?”
“是。”葉沂點點頭,“二哥,下面就要你出馬了。季氏的賭~場,葉氏一定要買下來。不過,你得找個人替你出面,不要用葉家的名義。錢我來出,具體操作,你自己看着辦。”
“嗤。”葉宗笑道,“‘錢你來出’。明明都是季承的錢,看那你狐假虎威、財大氣粗的樣兒。”
“沒辦法,都是他死乞白賴給我的。”葉沂一本正經道,“我前夫有錢任性,你有意見?”
***
從葉宗那兒出來,葉沂去了季承的房間。李恒也在,而且很奇怪,剛一見她,就開始不停傻笑。
葉沂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李恒又“嘿嘿”了兩聲:“沒事,太太。就是一切順利,我高興。”
葉沂決定忽略他,先說正事:“我二哥已經同意了,繼續按計劃進行吧。”
“好。”李恒也收了笑,從沙發上拿起一疊文件,遞給葉沂,“這是我在開曼群島新注冊的公司,所有人是葉先生。太太名下的那些財産都已變賣出去,所得款項全部注入了這家公司。”
“好,把這些資料拿給二哥。讓他立刻動手,準備收購季氏賭~場。”
“是。對了太太,要不要再提醒葉先生一下,所有的交易,最好都找個臉生的人出面代理,千萬不要讓人看出是葉家的手筆,免得引起尚安國他們的警覺。”
“你放心,我叮囑過他了。二哥辦事謹慎,恐怕尚安國到死,都不知道究竟栽在誰的手上。”
“那就好。太太,我這就去給葉先生送材料。”李恒告辭轉身,突然頓了頓,“對了,剛才醫生來說,太太如果有空,可以多和先生進行交流,比如語言交流、肢體交流什麽的,這樣有助于先生蘇醒。一定啊,太太,一定!”
說着,他便迅速退了出去,徒留葉沂在風中淩亂。肢體交流?那是什麽交流?
雖然無語,但葉沂還是決定照做。她擰了塊溫毛巾,打算一邊給季承擦身,一邊和他說話。上一次這樣細細為季承清潔身體,還是他被葉宗胖揍受傷的那回。明明沒過去多久,現在想來,竟恍如隔世。
“季承,你能不能原諒我?”葉沂用毛巾裹住手,輕輕勾勒他的面頰,“我今天才知道,你有多不容易。老太太和尚安國太兇悍了,他們平時和你說話,也那麽不尊重嗎?”
她在床邊跪下,解開季承的領口:“幸虧我今天有所準備,争取到了其他股東的支持。可是過去呢?你是不是因為我,受過很多難堪?我被你保護得太好,什麽也不知道,還因為無知而責怪過你,甚至要離開你。你一定原諒我,好不好?”
季承安安靜靜地躺着。這個樣子的他難得的溫和。因為看不見那冷漠的眸子,所以感受不到他的戒備和疏離,就像個乖乖聽話的小孩。
衣服解開,葉沂把手探到裏面,輕輕擦拭:“沒想到,當初你執意要送我的那些財産,現在竟然真派上了用場。李恒用它注冊了一家公司,用外資的名義收購季氏的賭~場。那家公司的控制人是葉宗,你不是擔心賭~場到了尚安國手裏,會被用來作惡嗎?他們想都不要想。”
擦好了上身,葉沂給他蓋好,又動手拉他的褲子。一下沒拉穩,似乎碰到了某個鼓囊囊的部分。她尴尬了一瞬,随即釋然。反正季承暈着,他感覺不到。
然而,一秒以後,她突然僵住。季承他……他剛才動了一下?!
“季承?”她顫巍巍喚着,卻沒收到任何回複。
“季承?”小心翼翼地湊到他面前,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反應。
難道是她的幻覺?不對,剛才的感覺很明顯。難道……葉沂突然紅了臉。難道是因為,她碰到了那個地方,他産生了本能反應?這男人不是吧,昏迷了也色迷迷的嗎?
她不信邪,再次把手伸到那裏,用力捏了捏。這一次,季承确定沒動。不過,那裏……那裏為什麽變大了?!葉沂觸電般縮手,真的假的,不是昏迷嗎,這也可以?!
她鄙視地看向床上的男人,義正言辭地大聲譴責:“色狼!”
季承當然聽不見。他依然靜靜地躺着,午後的暖陽為他籠上一層溫潤的光,美好得像一幅圖畫。色心暗藏的圖畫,葉沂在心裏補充。
搖搖頭,她繼續去脫他的褲子。都說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現在看來,根本不關思考什麽事,就算暈着,一切聽憑下半身做主。
她再次譴責:“不要臉!臭流氓,我要給你擦那裏了,你把持着點啊。”
不知怎麽,葉沂突然有了種占上風的感覺。扯下他的褲子,她大大方方盯着那東西看了一會兒,評論道:“唔,還是好醜。”
觀察了片刻,她繼續評論:“彈性應該不錯,怪不得能變那麽大。唉,你要是再好看點就好了。乖乖的,阿姨給你洗澡。”說着,便伸出毛巾。
“咔嚓,嘩!”
葉沂“騰”跳起來。怎麽回事,什麽聲音?!四下一通亂看,原來是床頭的水杯砸在了地上。她明明離那杯子八丈遠,它怎麽掉下來的?難道……
“季承?”她膽戰心驚地又喚了一聲。
他一動不動,還是那副好看的睡顏。葉沂僵立了一會兒,慢慢向門外走去,打算找人來收拾一下滿地的碎片。得考慮給季承換個房間,這個屋子實在有點詭異。
大門“咔噠”一聲合上,床上的人睜開眼,長出了一口氣。這難纏的女人簡直是個小妖精,居然調戲他那裏!什麽……“阿姨給你洗澡”?幾天不見,她居然添了這種情趣?天知道他剛才離失守只有一步之遙了!
裝死這事,真是不容易啊。
☆、71|4.1||發|表
“現在為您插播一條剛剛收到的消息。季氏集團今日與海外投資商yec簽署合作意向,計劃出售旗下所有博~彩業務。”
“季氏原為澳門最大博~彩集團,在一年前開始戰略轉型,剝離博~彩業務。眼下,将這部分業務整體出售,是否意味着全面退出?”
“這對澳門博~彩業的勢力劃分将産生怎樣的影響?我臺将為您……”
“一切順利。”葉沂舉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意向書已經簽好,只等估值結果出來。至多下周,收購一定能夠完成。”
“嗯。”葉宗淡淡點頭,轉過視線,“尚安國那邊有什麽反應?”
“目前還沒有。消息是剛放出去的,他現在估計正發火呢。”葉沂唇角上揚,“他根本不相信這件事能夠做成,所以才任我折騰。現在真的成了,肯定悔不當初。”
“尚安國那只老狐貍,馬上就會意識到你在故意給他下套,他不會善罷甘休的。”葉宗的眼裏閃過擔憂,“小妹,離成功越近越要當心,他那種人,逼急了什麽都做得出來。”
“放心吧二哥。”葉沂笑笑,“他越急方寸越亂,越不可能看出我後面的圈套。很晚了,二哥你休息吧,我也回房間了。”
***
同一時刻,尚安國家中。
紫砂茶壺碎成一片一片,鋪陳滿地。液晶電視中心嵌着個巨大的黑洞,像一張血盆大口。細細密密的紋路仿佛蜘蛛網,從洞口的地方向四下蔓延。屏幕破碎處,一粒粒微小的火星不斷爆裂。
尚安國抖着手摸出香煙,擦了好幾次火柴,才勉強點燃。
“鈴鈴鈴!”
屏幕上,季老太太閃爍的名字顯得尤為刺眼。尚安國一把抓起手機,直接丢出了窗外。
室內重歸寂靜。香煙即将燃盡,尚安國狠狠将它丢在地上,一腳碾了上去。拎起座機聽筒,他用力按下一串數字,半晌,沉沉說了四個字:“動手。馬上。”
***
葉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由葉宗操縱的yec已經開始對季氏的博~彩分部進行全面評估,下一步,只要簽訂收購合同,季氏就會進入一個全新的未來,而尚安國會死得很慘。
可是,季承仍然沒醒。他每多睡一天,蘇醒的可能就小上一分。最近,醫生甚至縮短了探視時間,葉沂不願去想背後的可怕含義。
她忙得不敢停下,更不敢給自己時間思考。如果季承再也不醒,她做的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白天的時候,她可以像個陀螺,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恐懼便像潮水一般湧來,一陣強似一陣。而今晚,周遭安靜得似乎有些過分,不安的感覺也就顯得尤為強烈。
躺得頭痛,葉沂幹脆起身,打算出門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季承門前。白天醫生不讓探視,晚上總管不着了吧?眼看四下無人,她一閃身便溜了進去。
季承還是安安靜靜地躺着。進門的一瞬間,他仿佛動了一下。但葉沂已經自發把這歸于幻覺。這些天,她總覺得季承在動,為此,還專門把醫生拎過來确認了好幾次。
但結果無一例外,都是她在精神過敏。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她大概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神經病。
走到床邊,葉沂掀開被子,側身躺了進去。把頭靠在季承肩膀上,她輕輕捉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的肚子上:“你摸摸,是不是又大了一點?”
“再過兩天都要會動了,很快就能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你不醒過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今天嚴寒來看我了。他最近用了一種新藥,效果很好。葉宗說,這樣堅持下去,嚴寒的狀況很快就能控制住。要是他好了你還不醒,我可就跟他跑了。”
“我跑了就沒人管你了,麥苗我也要帶走,以後她和這個寶寶都要改和嚴寒姓,你要是甘心,就不用醒。”
她就這麽絮絮叨叨地說着,說了很久。到最後,已經開始一陣陣犯困。徹底睡過去前,她迷迷糊糊道:“季承,你真的不醒嗎?你總是不醒,我好難過。求求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下一秒,世界突然天旋地轉。葉沂陡然驚醒:“季承?”
沒人回答她,只有一個陰影從身上掠過,同時反手用力一推,直接将她搡到了床腳!葉沂重心一歪,“撲通”從床上掉了下去。
她重重摔在地上,卻連疼也顧不得,拼命瞪大眼睛向上看去。有人!除了季承,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而季承他……他怎麽站起來了?!
季承十分敏捷地向那人撲了過去,完全不像個剛從昏迷中醒來的人。室內一片漆黑,葉沂看不清另外一人的樣貌,只覺得身形高大魁梧。
兩個男人異常激烈地纏鬥在一起,卻很有默契地移動到空曠地帶,遠離家具和藥瓶,仿佛想要保持最大程度的安靜。
只見季承一個箭步躍至那人的身後,然後長臂一伸,牢牢鎖住對方的喉嚨。那人則用手肘狠搗了一陣,發現沒能擺脫季承的桎梏,便一個迅猛轉身,将兩人一起甩倒。
月光如瀑,清清淡淡地灑在地板上,像一片水銀流沙凝成的薄霧。高大的男人重重摔在上面,激起陣陣漣漪。翻滾間,銀光突然一閃。
葉沂幾乎尖叫出聲。匕首!
“季承!”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鋒利的光芒突然傾斜,“啪嗒”一聲,匕首落地。緊接着,又一聲鈍響傳來,那一團黑影完全靜止下去。
葉沂吓得三魂七魄都掉了,連誰贏誰輸都來不及分辨,直接四肢并用地爬了過去:“季承!”
“葉沂!”黑影的上半部分也動了一下,“你沒事吧?”
“我沒、沒事……”葉沂結結巴巴答道,“你呢?你受傷沒有?你、你醒了?”
“我沒事。”季承的表情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語氣卻愈發艱難起來,“我……我是……”
葉沂的大腦終于開始重新運轉,許多片段慢慢拼湊出一副完整的畫面。短短幾分鐘,她像坐了趟過山車,經歷了從驚到怕,再從喜到怒的劇烈情緒轉變。
“季、承!你、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
臺燈的微光低垂,昏黃的色澤将室內染得很是溫暖。然而地板上,一個黑衣人玉體橫陳;而房間兩側,季承和葉沂沉默對峙。葉宗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個劍拔弩張的場景。
他眯了眯眼,沉聲問:“怎麽回事?”
葉沂舉起手,食指對着季承抖了半天,愣是沒說出話。季承低着頭,聲音低得像是求饒:“葉沂,我錯了,你別生氣。”
“不生氣?說的真輕巧啊?”葉沂怒極反笑,“季承,你涮着我玩,是不是覺得特有意思?你每天眼睜睜看着我忙前忙後地伺候你,看着我提心吊膽生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你特高興是吧?”
“葉沂,你小聲點,你聽我解釋……”
“你還嫌我聲大?”葉沂的聲調又高了一個八度,“你天天聽我哭着求你醒過來的時候嫌不嫌我聲大?”
“我……對不起,我……”
“你确實對不起我!”
“好了。”葉宗喝道,“都少說兩句。誰先告訴我,這個人是怎麽回事?”
“有人要殺葉沂。”季承擡頭看了葉沂一眼,又轉向葉宗,“想來,是看到yec收購季氏的進展順利,于是按捺不住,就想殺了她,攪黃這場交易。她剛才正好在我這裏,我把殺手打暈了。”
“收購進展你知道的挺清楚啊,看來一直有人給你通風報信!”葉沂更氣了,“說!都有誰知道你已經醒了?”
“只有李恒和醫生!我發誓,再沒別人了!”
“李恒也知道?!”葉沂咬牙切齒,“你以後就跟他過好了!”
“……”
“行了!”葉宗蹙眉打斷,“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這個人得先處理了。”
葉宗說的有理。葉沂努力控制住情緒:“要報警嗎?”
“不要。”葉宗斷然否定,“對方肯定早布置好了,即使這個人失手被捕,也不會供出幕後主使。不如把他藏起來,假裝這事根本沒發生過。這樣,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反而心虛。對手一虛,就是給我們機會。”
“二哥說的有道理。”季承贊同道,“這個房間裏面還有個套間,平常都鎖着,不會有人進去。先把他挪進去,明天李恒來了,再想辦法把他移走。”
“就這樣。”葉宗擡腳上前,“季承,你過來,和我一起把他擡走。”
季承站着沒動,似乎是在猶豫。葉宗抓起那人的肩膀,擡眼:“怎麽,有問題?”
季承搖搖頭,上前拉起那人的雙腳。然而剛剛用力,“當”的一聲,那人的右腳重重落地。
季承擡起頭,抿唇道:“我後背的傷口裂開了,左手使不上力。葉沂,能不能過來幫我一下?”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串鮮血從他的袖口滴落,在地板上砸出一片梅花般豔麗奪目的形狀。
☆、72|4.1|||
葉沂鎖好裏間的門,一轉身,正看見葉宗在翻藥櫃:“季承,坐下,看一眼你背後的傷。”
季承乖乖坐到床邊的椅子裏,擡手去接上衣的扣子。動作間,大概牽扯到了傷口,他垂下睫毛,表情隐忍。葉宗低頭給鑷子消毒:“小妹,去幫忙。”
葉沂遠遠靠在牆根望天,假裝什麽也沒聽見。季承尴尬地咳了一聲:“沒事,我自己可以。”
葉宗眼皮也沒擡:“小妹。”
葉沂咬了會兒嘴唇,最終還是上前俯身,撥開了季承的手指:“一邊去。”說着,飛快解開了他胸前的扣子。
季承的呼吸就在她耳際,溫暖起伏的氣息中帶了點笑意:“謝謝。”
她沒好氣:“不用,二哥逼的。”
緊實的胸膛露出來,在低垂的微光下泛着瑩潤的光。葉沂迅速起身,掉頭就走。與此同時,葉宗來到季承背後,揭開他的上衣,露出傷口。血腥味徑直飄了來,葉沂的腳步頓了頓。
“裂得太厲害,要縫針。”葉宗淡淡道,“房間裏沒有麻醉,我去護士站找一下。”
“不用。”季承出聲阻止,“我醒來的事,最好繼續保密一段時間。”
“繼續保密一段時間?”葉沂咬牙切齒,“要不是出了殺手的事,你打算保密到什麽時候?”
季承抱歉地望着葉沂,沉默不語。葉宗垂眸,将細線穿進針孔:“我猜是到收購結束。小妹,你已經基本控制了季氏的狀況,只要不出意外,收購就能順利進行。但是,一旦季承醒了,就是另外一個故事。”
“小妹,如果季承昏迷,你代理你們女兒的股份無可厚非。可如果他醒了,季氏怎麽還輪得到姓葉的人來管?季承當初把股份授權你管理,沒跟任何人商量。他昏着別人沒辦法,而現在醒了,這筆賬萬一重新來算,你之前的努力都會白費。”
季承盯着葉沂的表情,輕聲說:“謝謝二哥。”
“就事論事而已。”葉宗丢掉棉花,用鑷子夾起縫合針,“但你至少該跟小妹說一聲,眼看她每天備受煎熬,該打。”
說着,他一針利索地刺了下去。沒有麻藥,季承的下颌狠狠一繃,強忍着沒動。葉宗眉目不動,用力紮了第二針下去。這回,季承疼得直接白了臉。
葉宗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當哥哥的,得替妹妹出氣。”
***
葉宗一出門,季承立刻作出一副虛弱至極的樣子。葉沂抄手靠在門邊,完全不打算買賬:“你傷的是後背,捂胸口是幹嘛的?”
季承氣若游絲:“疼。”
“該。”
“葉沂,我都要被你二哥紮成蜂窩煤了。”季承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氣消了,好不好?”
葉沂看他臉色确實不佳,心裏一軟,上前扶住他:“別亂動,趕快上床躺着。”
誰知,季承卻突然穩當了,長臂一伸把她扣進懷裏:“不用躺着,你給我抱一下,我就好了。”
葉沂發現中計,不禁一通亂掙:“放開!大騙子!”
季承正好被她頂到傷處,忍不住悶哼:“葉沂,你非要把我打到再昏過去?”
懷裏的女人果然消停下來,柔軟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肋骨:“之前斷的是這裏吧?還疼不疼?”
季承低低地笑:“你不打我,我就不怎麽疼。”
“你傻嗎?”葉沂伏在季承胸口,指甲摳進他身前的衣料,“車禍的時候骨頭就斷了,和韓邵成對峙時還逞什麽強?一會兒拉着我躲槍子兒,一會兒按着我躲手~雷。我沒有腿嗎?自己不會跑嗎?你生怕自己死的不夠快是吧?”
“我不傻,我只是膽子小。”季承俯身貼近她的發間,深深吸氣,“葉沂,過去給你的很多承諾,我都沒有做到。你回來以後,我和你說,以後會牢牢守護着你,再不讓你受任何傷害。我怕自己又違背承諾。好在,這一次我終于做到了。”
“傻瓜。”葉沂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你要是死了,我就不受傷害了嗎?”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季承摸摸她的頭,“就是有點餓。”
“餓?你等着,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不是肚子餓。”季承突然發力,單手将她抱了起來。
葉沂驚呼一聲,雙手下意識勾住他的脖子,腿則緊緊盤着他的腰:“你的傷!你幹什麽!”
“唔,吃飯。”季承在她胸前蹭了蹭,若有所思道,“阿姨,我要吃飯。”
阿姨?葉沂的臉“轟”地充血。那天她給季承擦身,擦到下面的時候,都自言自語過什麽來着?那個裝死的人全聽到了?
“唔,好醜。”
“咦,怎麽變大了?”
“乖乖的,阿姨給你洗澡。”
……
她還是先去死一下好了。
***
“葉沂,那個殺手進來之前,你和我說了什麽?”
“什、什……麽?”
“你說,你要和嚴寒遠遠跑掉,還要讓我的孩子跟着他姓。”
“我沒……我不是、我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