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歡
以前,也有一個人問過我,“楓兒,你覺得我怎麽樣?”那樣的神情,那樣明顯的希冀和悲傷,可是我卻看不出來。
我看着他,想着是叫他滾呢還是裝沒聽到呢?
“姑娘莫不是害羞?”他臉上都是愉悅之色。
“你在和我說話?”且不說我帶着鬥笠看不見樣貌,光是我手中拿着的劍就不叫男人喜歡,他說的這一見鐘情倒是非常可笑。
“當然。”
我看他想要擡腿向我走過來,于是趕忙開口,“我覺得你不怎麽樣,我對養個小白臉沒有興趣。”
他正要擡起的腳僵了僵。
“而且,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男人。”我又不緊不慢的開口。
“姑娘這可就說錯了,我年紀可是絕對要比姑娘大的。”他笑,眼裏深深的光。
我想着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卻是很浪費時間,還讓邊上的這些人看了好戲,于是轉身對掌櫃的說,“把他的帳記我頭上,到時候一并給你結了。”
走到他身邊,“你出來。”我看着他,決定不再陪他繞彎子了。
白天的街道可是熱鬧多了,吆喝聲,嬉笑聲,聲聲沖進我的耳朵,無端的一陣心煩氣躁。我果然還是更适合夜晚,無聲寂靜。
他倒是好興致,左顧右盼,但卻步步緊跟。
我帶着他七拐八拐,他也沒說什麽只是悠哉悠哉的跟在後面,我們漸漸走出了市區,人聲稀少,郊外的風帶着綠蔬的馬糞的氣味,只不過我要帶他去的不是什麽風景宜人的田園,而是陰氣森森的墓地。
走到了我要找的地方,我轉身站定,握劍,拔出,對着他臨空一斬,數道淩厲的光對着他沖去,一切發生的突然這所有的事情我都做的一氣呵成,幹脆果斷。
他看着我揮劍,事出突然慌忙撐開折扇,折扇上畫着的是蛟龍騰海,劍氣掃到蛟龍的尾,蛟龍卻渾身放出金黃的光,陣陣龍吟飄蕩而出,将已經到他面前的劍氣緩緩的抵下去。
他将折扇從面前移開,眼裏心悸的神色還未褪去。我卻已經收好了劍,氣定神閑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怎麽,姑娘這是幹什麽?”他臉色蒼白,想來是剛剛那一下讓他吃了點暗虧。
我看着他,風撩起我的裙角,眼裏醞釀的是越來越厚的寒冰。
“許久不見,你倒是一點都沒變。”我伸手,摘下鬥笠,語氣譏諷,面寒如冰。
他怔怔的看着我,“你,還記得我?”
我咬牙,“當然,那一天,你們在場的所有人,我都記得,記得清清楚楚。”
記得你們笑着看着我曾經最愛的人将最愛我的人打入地獄。
我看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那時,我幫不上什麽忙?”
“幫什麽?我與你,白落與你,都沒有半分交情,我又要你幫什麽?”我合上眼,深吸一口氣,覺得五髒六腑快被撕裂開來。“你應當慶幸你當時只是看着,不然,今天說什麽我都要殺了你。”
他看着我,久久沒有開口,薄而淺的嘴唇緊緊抿着,一張臉蒼白似雪。
“你······恨時年嗎?”他問我。
葉隙裏透着綠意瑩瑩的光,像上好的翡翠,流轉了年華,沉澱了歲月,孕出千年的香。經陽光一照,在地上留下串串的黑,似長在深處的瘤,風幹壓縮,最終流出萬年的毒。這香迷了誰的眼?這毒又醒了誰的心?
時年?
時年!
我終究還是避不開你,我不提起,但,我知道,自會有別人提起你。
時年就像我心裏的毒,不能碰也無法醫。
“我不認識這個人。”我還是不敢,為我治療的人不在身邊,我就連觸碰傷口的勇氣都沒有。
他摘下一片樹葉,抓在手心裏碾壓蜷曲,良久之後,擡頭,臉上的愧疚陰郁都消失的幹幹淨淨,露出牙齒笑的山明水淨,“是呢,我也不認識這個人,紅楓。”
我看着他的愧疚來的快去的快,冷笑着開口,“我不叫紅楓。”
他錯愕,想了一會又了然的微笑,“你瞧我這記性,紅楓早就在三年前死在神殿上了。”
“是啊。”我看着他,“紅楓早就死在遠古上神鳳之後裔的手上了,我可是白落。”
他沉下眼角,“白落?也對,手持勿忘神劍,眉間朱砂正紅,可不就是白落神君嗎。在下是小南天的夕顏,不知白落姑娘可有聽說過。”
“當然,都說小南天有一位夕顏神君,本是佛山上一條黑蛇妖,歷時五百年,經三十六災褪去蛇皮化身成蛟,又歷時五千多年,過九十六難,終騰身成龍修成正果。以小妖之身練就神之大體,可是稀罕的很,我再怎麽孤陋寡聞,這樣傳奇的事,總該是聽說過的。”我撿起地上的鬥笠,想着他着實不好對付。
龍是上古神獸,他卻是後天修煉而來,按理說應是遠遠比不過我的,但這人還就是個奇葩,對自己狠,也對別人狠,用練獄的魔焰煅燒自己的仙骨,硬生生将自己的修為提了上去,滅了與他有過過節的一位有着遠古血脈的上神,而後又奪了小南天,成了主峰之神。如果我和他打起來,那還真不好說誰勝誰負。
如果早幾個月讓我遇上他,那麽我或許會對他動手,但現在麽······已經不需要他了。
“神君還有什麽想問的嗎?”我将鬥笠重新帶好。
“有啊。”他修長的指撥弄着折扇,“我還想問問白落姑娘芳鄰幾許,家中雙親可還健在,有無娃娃親,得空了可否陪我回家看看家中老母。”
我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被磨光了,“你這是在開我玩笑?”
“沒有啊,我剛剛說的很清楚了。我是來找老婆的嗎。”他歪着頭表示不解,
我深吸一口氣,“那為什麽是我,你喜歡我什麽?你,又憑什麽喜歡我。”
他仰頭,下颚劃出柔和的弧度,光粒跳躍在他的嘴角,顯得溫順柔和。“為什麽是你嗎?我怎麽知道,為什麽喜歡你麽······”他半垂下眼簾,“可能是後悔那是沒有救你,想着想着,就忘不掉你了!”他底下頭,漂亮的臉隐在樹蔭裏面,“至于憑什麽喜歡你麽,我喜歡人,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允許。”
我震驚的看着他,想着這人果然有病。
他沒有再開口,只是等着我說話,遠處傳來溪水聲,似藏了一個冬天的蟲繭,終于破開的聲音,透過鬥笠上的黑紗,我看到他眼裏的倔強。
“你喜歡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不值得。”我勾起唇角。
你聽。
我連聲音都是死的。
這樣。
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