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彼時清淺(中)
寧清淺将下巴擱在桌子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哎······。”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嘆氣了,她爹滿懷擔憂的看着她,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總是無端端的嘆氣呢?
“咳,清兒啊?”她爹欲言又止。
“怎麽,爹爹?”聲音還是有氣無力。
她爹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開口,想他一個大男人,女兒家的心思是半分不懂,自家夫人又去的早,女兒年紀尚小就已經離世,而這女兒呢又是極為懂事,小小年紀就幫他料理家事,還幫着他賣傘從商,性子堅強,可唯獨今天一直長籲短嘆的,偏偏又不知所為何事。這可真叫他苦惱啊。
“清兒,你······身體不舒服嗎?”她爹小心翼翼的開口。
“沒有啊。”寧清淺有氣無力。
她爹覺得果然還是去找個大夫來給她看看才好。
他在這邊自個兒想着,卻沒看到他女兒忽然睜着亮晶晶的雙眸看着他,“爹爹。”
“怎麽。”她爹被吓一跳。
“今天你去集市上賣傘可有碰見什麽奇怪的人?”寧清淺問他。
她爹皺着眉頭想了想,說,“沒有啊,今天來買傘的都是爹認識的人,哪來什麽奇怪的人啊?”
“哦,沒什麽,随便問問。”她又懶懶的将頭搭在桌子上。
她爹更憂愁了,女兒大了,都和自己爹爹有秘密了。不過此時的他卻是沒有想到過,其實在寧清淺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瞞着他悄悄的去上學堂,在那時,他的寶貝女兒就已經同他有秘密了。
又過了三天,寧清淺看着手中的小墜子,心中覺得惆悵無比,想着那人怎麽還不來找她把東西贖回去,害的她這兩天一直待在家裏不敢出門,怕他來找她時又偏偏她不在家。
難道?寧清淺眼睛咕嚕嚕的轉着,難不成這東西還不值三文錢,所以他不來換回去,那如果真是這樣,自己不就虧大了嗎?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可是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玉,色澤光亮,觸手溫涼,也不像是劣質的玉石啊,頓時又覺得苦惱起來。
她單手支着光潔的下巴,忽然眼睛一亮,一敲自己的腦袋,“這玉好不好,拿去讓當鋪的王叔叔看看不就成了嗎。”嗯,就這麽辦。
她小心翼翼的收好玉墜子,就急忙忙的往外跑。跑到太急,以至于都沒看到前面有人走進來,于是就很不客氣的一頭紮進了來人的懷裏。
頭上一緊,她還未擡頭,好聞的青草香就已經鑽入了她的鼻翼裏。
她捂着鼻子退開,看見面前的少年依舊是青色衣裳,上面繡着藤曼妖嬈,卻壓不住他身上清冷的氣韻。烏黑的發,淩厲的眉,眼角稍有溫柔。淺粉色的唇抿的緊緊的,她突然就想到那年與他第一次見面時,他也是這樣,抿着嘴看她,年紀小小卻說不出的孤傲。
她沉浸在回憶裏,竟鬼使神差的開口,“小青菜,你來拿玉墜子嗎?”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麽,小心的擡頭,果然看到了他發黑的臉。
“難為你還記得幼時為我取的外號。”聲音甚是悅耳。
“咱們也是舊識了,叫叫小名不是顯得更親切嘛?”她讨好的望着他,心中卻是吃驚他居然還記得她,都說女大十八變,難道自己和小時候長得一樣?卻沒想過自己怎麽就一眼認出了當時來買傘的他。
“哼。”他神情不置可否,嘴角卻愉悅的勾起。
“你來贖東西嗎?”寧清淺從懷中掏出玉墜子。
楊生神色複雜,看着她将東西遞過來,想了想說,“這東西剛好值三文錢,不用贖了。”眼裏是不易察覺的笑意。
寧清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慢慢開口,“那······你來幹什麽?”
楊生極為難得的抽了抽嘴角,看着面前這個不解風情的小姑娘,良久,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買傘。”
就這樣,楊生小青菜在寧清淺小姑娘家裏買了第二把傘。
不過令人安慰的是,寧小姑娘卻和楊生熟絡了起來,每天不顧路途遙遠的去找楊生小青菜玩,每天拉着他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而內容左不過是回憶童年罷了。
“楊生,楊生,你記不記得這顆樹,小時候我讓你爬上去給我掏鳥蛋,結果你沒踩穩,從樹上掉了下來,摔到了屁股,哭的可響亮了呢······。”
“楊生,楊生,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趁你睡着在你臉上畫了只王八······。”
“楊生,楊生,你記不記得那年小考的時候,明明是張小胖給我丢的答案,可是我被夫子抓住,夫子問我是誰然後我說是你,接着咱們倆就一起跪了一個時辰······。”
寧清淺本打算接着說,不過一向不為所動的楊生卻突然轉過身,神情哀怨的看着她,說,“我記得。”
嗯,寧清淺覺得自己圓滿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寧小姑娘呢還是三天兩頭的往楊生家裏跑,而楊生小青菜則是每天清晨都要去集市上的某個攤位前晃上一晃,兩家的大人呢,又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時間匆匆不回頭,轉眼三年就過去了。
這一天,寧清淺在早集上賣傘,楊生沒來看她,不過到來了一個長相頗為耐看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背着尖尖的藥簍,梳着簡簡單單的發髻,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問她,“漂亮姐姐,你這兒的傘怎麽買?”
這一聲漂亮姐姐叫的她心花怒放,“姐姐這裏的傘三文錢一把。”她笑意滿滿。
面前的小姑娘甜甜開口,“那姐姐能給我你這裏最漂亮的傘嗎?”
寧清淺瞧着小女孩天真爛漫,心裏也是喜歡,就說“姐姐這裏有一種傘,在這整個鎮子裏也就只有兩把,姐姐看着你可愛,倒是可以買你一把,你要不要?”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彎起,露出白白的牙齒,說。“要,當然要,姐姐真好。”說完又轉着眼珠子望了望四周,神神秘秘的開口,“姐姐這麽好,那我就告訴姐姐一個秘密,離這個小鎮不遠不是有這一座開滿桃花的山嗎?那山上有一種草藥,只開花,不長葉,花開形似鳳凰,挖出它的根,是紫紅色的,用那藥草根煎藥,能治百病呢。”
寧清淺吃驚,她又接着說,“真的,真的,我有一位哥哥天生有眼疾,日日疼痛不已,就是用了這種藥,病情就有所好轉了。”
寧清淺握緊拳頭,如果真有這種草藥,那,楊生的病不是很快就能好嗎?
楊生已經好久沒來看她了,雖然父親和楊夫子不告訴她,可她還是知道了,楊生病了,很嚴重。
“好妹妹,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到時候姐姐一定好好謝謝你。”她拉着她的手,對她感激不已,連連道謝。
卻不知,這是她逃不開的一場劫。
這劫是她的,是楊生的,是嚴清的,也是卿九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