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68
“義經和弁慶相遇在五條大橋,身輕如燕的義經輕而易舉地打敗了強大的弁慶……”
新學期伊始,帝丹高中三年級B班正在上歷史課,事先做了預習功課的毛利蘭趁着老師的注意力在教材上時偷偷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高中生偵探,下意識地皺起了眉,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新一他……不太對勁,不,是十分不對勁——一向認真聽課的他居然明顯在發呆,還是在他相當喜歡的歷史課上。
仔細回想一下,這幾天這家夥都沒有好好上課,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也是先反應幾秒才遲鈍地回過神來,下課了也不跟同學聊天交流,社團活動也不參加了,整天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呆,就像是把自己和其他人隔離開來了一樣。
更加讓她覺得不對勁的是,新一這個一提起推理游戲福爾摩斯之類的話題就會滔滔不絕的家夥……已經好幾天沒有從他嘴裏聽到類似的字眼了。
好像……自從幾天前他們從歌舞伎町回來之後新一就有點不對勁了。
毛利蘭還記得那天晚上他們本來是要趁着暑假的尾巴好好玩一把的,所以她就接受了園子的提議,拉着新一再加上幾個剛好碰到的小朋友,一行人就去了歌舞伎町,想要去看看傳說中的第一大夫的風采。
但是突如其來的一場爆炸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所幸爆炸發生地點是頂樓,并沒有波及到他們,然而新一卻像是擔心着什麽就跑向了那裏。等到消防車趕過來并且将火勢撲滅後,她才再一次見到那個有了案子就什麽都顧不上了的高中生偵探。
說實話她第一眼見到新一時被吓了一跳——身上都是血,臉色慘白地坐在地上,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般失魂落魄的樣子。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喊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但是毛利蘭怎麽看都覺得這家夥像是在哭。
然而新一卻對爆炸中發生的事情閉口不提,就算是她主動詢問這家夥也會把話題扯開,幾次下來毛利蘭也就明白了——那天晚上發生了這家夥絕對不願意再次回憶起來的事情。
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呢?
居然能夠讓那樣的家夥露出那種表情——明明臉上是在笑着,眼睛卻像是幽深的、連光線也抵達不了的海底,死寂一片。
“你哭什麽?”工藤新一側過頭,藍色的眼睛裏映出了少女的影子。
彼時兩人正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陽光收斂了幾分熱度,不時還有涼風吹過,十分舒适。
“诶?我哭了嗎?”毛利蘭有些茫然地伸手摸了摸臉,指尖接觸到了濕漉漉的感覺,她盯着手指上的水跡發起了呆——
她為什麽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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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回想起了那天晚上新一臉上的神情而已,就……哭了?
“走着走着居然還能哭鼻子,你是傷春悲秋的少女嗎?”少年偵探扯了扯嘴角,嘲諷着自家青梅。
“……”毛利蘭抿了抿唇。
要是在平時,她早就針尖對麥芒地回了過去,畢竟從小怼到大,業務再熟練不過。
可是……
新一的眼睛,沒有笑。
就算是夕陽的暖橙色光芒,也沒能讓他的眼睛染上一絲溫度。
毛利蘭又想起了曾經在紀錄片裏看到過的,光線照射不到的深海。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聽說叔叔和阿姨回來了?”好容易沉默了一天的小夥伴終于主動開口說話了,毛利蘭自然不願意讓這家夥再次沉默下去,想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話題。
正在往前走着的少年偵探眼睫毫無預兆地顫抖了一下。
他動了動嘴唇,片刻後才語氣平淡地接上了少女的發問:“啊,沒錯,前幾天剛回來。”
他當然知道他那兩位恨不得一年到頭長到國外的父母此次回國是為了什麽,但是他寧可不知道。
這個月的5號……
他和那家夥訂婚的日子……
然而現在已經是8號了,他都開學了……可是那家夥呢?
工藤新一怔怔地望着被高樓切了一半的夕陽,覺得心中缺失了好大的一塊,風呼呼地往裏面灌着。
那家夥……怎麽不見了?
他其實一點也不抵觸訂婚的,先前那些小情緒也只是覺得害羞而已,就算跟那家夥說過“去跟我爸媽說接觸婚約吧趕緊的”之類的話,但是他心中是既羞澀又暗自期待的。
他真的……
工藤新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當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坐到了自己卧室的床上。
他伸出手,盯着自己掌心的紋路發呆——
這雙手上似乎還能夠感受到那天晚上,那人的血滴落下來的溫度。
琴酒的手垂落下去的時候,工藤新一愣了一下,随即便立刻抓緊了男人的手,幫助失去了力氣的男人将其貼在自己的臉上——但是這人卻沒有做出絲毫的反應。
他一定是睡着了。工藤新一想。這麽懶散的人,這幾天一定讓他累壞了。
伏特加是什麽時候來的他也不知道,但是這個戴着墨鏡的漢子在見到他大哥時的第一秒就跌坐在了地上。這人如此大的動作驚醒了工藤新一,他擡頭望了過去,伏特加的帽子都掉了,露出了毫無特色的小平頭,他想從地上站起來,幾次都沒有成功,少年偵探清楚地看到他的腿軟了好幾次。最終伏特加跌跌撞撞地沖到了兩人跟前,聲音顫抖:“大、大哥……大哥他……”
“噓——”工藤新一把聲音壓低,“別吵醒他,阿陣睡着了……”
一定是冬天到了,工藤新一想,不然他怎麽會覺得這麽冷呢?
接下來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他只記得伏特加要把阿陣帶走,但是他又怎麽能跟阿陣分開呢?自然是百般不願意的。然而就算他盡力阻止,也抵不過伏特加的力氣,他又不想把睡着的阿陣吵醒……
後來他好像聽到了警笛聲,又來了幾個人,影影綽綽的,有人從後面拉着他,把他抱着阿陣的手掰開,然後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阿陣離他越來越遠,最後完全看不見了……
他再也沒有見到阿陣。
工藤新一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床頭櫃上,那裏擺着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裏面是一個銀色的做工精致的機甲模型。動漫宅喜歡的東西,一看就跟他的卧室風格極其不搭。
“只要這個東西還在你的手裏,我就會遵守約定,對組織隐瞞你和那個丫頭的消息。”
男人墨綠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那個只有幾十厘米高的銀色機甲模型,動作也十分謹慎小心,生怕一個疏忽就把它磕着碰着了。明明是一個殘忍冷血的殺手,卻對這麽一個小玩意兒如此重視……畫風沖突不是一般的嚴重。
工藤新一回想着他和男人“交易”的場景,用力地翹起嘴角,想要以這樣的方式逼回眼眶中的淚水,但是他嘗試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用雙手捂住了臉。
片刻後,從少年死死擋住的雙手後面,傳來了壓抑的、像是小獸一樣的哭聲。
他騙不了自己。
阿陣在他的懷裏停止了呼吸。
那個時候他離阿陣最近,所以他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深刻的意識到,他的阿陣,離開他了。
再也,無法回來。
工藤有希子站在兒子卧室的門外,隔着門板隐隐聽到裏面傳來壓抑的哭聲,她又是心疼又是擔憂地皺起了眉,臉上露出辛酸的神情。
她無法阻止。心愛的兒子總歸是要經受磨砺最終長大的,可是這次小新長大的代價……太疼了。
第二天早上,工藤新一像往常一樣往帝丹高中的方向走去。但是與前幾天相比他的路程有了點小小的變化——他在半路上轉進了一條小巷裏。
因為琴酒的命令名義上是跟蹤監視實質為保護少年的水無憐奈在原地思考了片刻,還是跟了過去。
她看到了一襲白色的鬥篷。
戴着與鬥篷同色高禮帽的少年有着跟工藤新一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水無憐奈認出了這個人——怪盜基德。
就在她準備更加靠近一點,想要聽清兩人的交談內容時,身上的聯絡器突然震了起來。CIA的女特工一驚——
這個聯絡器是跟Gin聯系的渠道,但是那個人明明……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又一次響起來?
水無憐奈猶豫了片刻,還是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小巷。
“大偵探怎麽會主動找到我?難道想要改行當怪盜了?”就算是在白天也依舊是一身基德标配裝扮的少年怪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這個難纏的對手,對于這人主動聯系他的舉動着實有些吃驚。
“有些消息,你會比較靈通吧?”工藤新一并不理會怪盜基德的打趣,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我想拜托你打聽一個人的消息。”
“有趣有趣,正義的偵探不去尋求警察的幫助反而來找我這個大盜,我真是受寵若驚呢……”怪盜基德被少年偵探的要求激起了興趣:“你想要找誰?”
“Rum,”工藤新一道,小巷裏昏暗的光線讓怪盜基德有些看不清這人的表情,“你應該聽說過這個代號吧?”
“有點麻煩啊……他不是在前幾天鈴木閣的爆炸中失蹤了嗎?”沒有問少年偵探是否知道這個代號代表着什麽,每個人身上都會有一些不願意與旁人分享的秘密。少年怪盜對于來自于這個似敵又似友的高中生偵探的委托只是皺了皺眉就接了下來:“我大概會需要一些時間。”
“沒關系,”工藤新一點點頭,“只要能夠知道他的行蹤就行。”
他倒是想拜托目暮警部他們,因為跟他們的關系比較好,然而很可惜,黑衣組織的有關消息不是普通的日本警方能夠涉及到的範圍,而對組織有一定了解的FBI那邊他倒是請朱蒂老師幫忙留心了,但是卻得到了“會盡最大努力幫你,不過不一定能夠得到你想要的消息”的答複。
想來想去,他想到了怪盜基德。
最後從鈴木閣走出來的只有他和阿陣,警方并沒有在火場中找到第三個人,所以……阿陣一直想要抓到的目标——Rum是生是死他也不能确定。
那麽,就讓他用自己的方式來确認一下吧。
怪盜基德離開後,工藤新一走出了小巷,早晨的日晖照在他的側臉上,給少年偵探的另一半側臉打上了淺淺的陰影。
然而下一秒,他卻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小巷旁的拐角停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漆黑的流線型車身正安靜地反射着陽光。這不是最讓他驚訝的,真正吸引了他全部視線的,是倚車而立的、穿着醫院的病服在外面套了一件熟悉的黑色風衣的男人。
男人有着猶如凝固的月光一樣的鉑金色的長發,沒有了黑色禮帽的遮擋,全部沐浴在了陽光下。
他還有着工藤新一熟悉的墨綠色的眼睛,熟悉的對着他時會微微勾起的唇,熟悉的硬朗的輪廓。
工藤新一怔怔地望着他,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這是一個極易被驚擾的夢境。
——如果是做夢的話,那就讓他再晚一點醒來吧。
以為是在他的夢中出現的男人輕輕歪了歪頭,沖着他露出了再熟悉不過的清淺卻柔和的笑容:“傻站着幹嘛?”他伸開了雙臂:“好容易從地獄中爬了上來……不給我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嗎,大偵探新一?”
作者有話要說:
新一:阿陣!
琴酒:很好,便當終于吐出來了。辣雞作者,這樣很好玩嗎?
某人:啊這個嘛,小生只是想演繹一次現實版的死去活來而已……
琴酒:……
新一:……
某人,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