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一覺睡的很香甜。
何修遠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
他翻了個身，床上空無一人。
只迷迷糊糊記得睡前似乎是翟東南把他抱到了床上。
翟東南去哪兒了？
何修遠醒來後一陣恐慌，他伸出手摸了摸床旁邊的位置，還有些餘溫。
他心安了下來，應該是剛起床不久。
何修遠聽到廚房裏不大的聲響，赤着腳跑了出來。
“哥！你在幹嘛呢？”
何修遠扒在廚房門口，看着翟東南在裏面忙碌的身影。
翟東南回頭看了看他，何修遠一臉剛睡醒的樣子，頭發也翹了幾根起來，臉上還帶着涼席上的紅印。
“準備做飯了，要吃什麽？”
翟東南從冰箱裏把蜂蜜取出來，切了兩片檸檬，兌了杯水給他。
何修遠剛起床總是渴的要命，這麽些年了，每次起床了就找水喝。
“下兩碗面條算了，随便吃點。”
他喜滋滋的接過了杯子喝水，喝了一大口又皺着眉道：“哥...太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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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東南又給他加了一勺蜂蜜，他才捧着杯子又高興的喝了起來。
翟東南看着何修遠靠在廚房門上，懶洋洋的喝着水。
随後又把視線移到了何修遠雪白的腳腕上，帶着點命令道：“去穿鞋。”
何修遠眨了眨眼，還是不情願的進了裏屋穿上了拖鞋。
夏天天熱，何修遠最喜歡打着赤腳在屋裏晃來晃去。以前翟東南在的時候，還能管住他，現在他又回來了，還是跟以前一樣，嚴肅、說一不二。
翟東南忙活了一陣子，才叫了何修遠出來吃飯。
他沒理何修遠的那句“随便下兩碗面條”得了，何修遠中午吃辣的太重，又沒吃多少菜。
翟東南做了飯，又燒了幾個小菜。
兩人才開始坐在小桌子前吃飯。
何修遠看着他哥的臉色，裝作不經意的打探道：“哥，你打算去找什麽工作？”
翟東南吃飯的速度快，又不愛說話。飯桌上冷冷清清的，擡頭只見何修遠戳着碗裏的米飯，帶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三言兩語便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不知道，再說吧。”
何修遠卻不放棄：“哥，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
“你可以什麽？”
翟東南看着他，“再幫我找份工作嗎？”
何修遠沒了心思吃飯，他放下了碗筷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我不想你一開始就那麽辛苦...”
何修遠有些難以啓齒：“現在...工作不是很好找...你讓我幫你好不好...哥？”
他覺得難以啓齒的是，翟東南身上背着一個罪名，他擔心翟東南出去工作會遭人歧視。
翟東南卻止住了他想再說下去的話，說道：“我心裏有數。”
“吃飯吧。”
何修遠心裏憋了一肚子的話，卻也只能對着他點點頭，沉默着吃完了這頓飯。
“不喜歡吃？”
翟東南看着何修遠吃了沒幾口便停了下來，輕聲問道。
何修遠搖頭，“沒有。”
他看着翟東南永遠波瀾不驚的臉色，笑的勉強：“那我再吃一點。”
翟東南卻收了碗，“不想吃就別勉強了。”
何修遠想跟着進去收拾碗筷，卻被翟東南打發了出來。
在他眼裏，好像何修遠還是什麽都不會做的小孩一樣。
何修遠在外面呆呆坐着，直到翟東南出來後，他才擡着頭看着他。
“哥。”
“嗯。”
沙發不大，翟東南沒坐上去。他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手搭在腿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有沒有後悔...”
翟東南不出聲，隔了一會兒才問道：“後悔什麽？”
何修遠搖頭道：“沒...沒什麽。”
何修遠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眼睛裏全是不安，他緊緊盯着翟東南，像是馬上就要被人抛棄的小貓小狗一般。
翟東南看着他的神情，卻突然覺得有些明白了。
何修遠在害怕，他沒有安全感，他在擔心自己會離他而去。
他帶着點遲疑，握住了何修遠的手。
何修遠一愣，低頭盯着他的手掌不吭聲。
“別亂想了。”何修遠聽到他輕聲說道。
翟東南的手掌很溫熱，何修遠感覺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我不會走的。”翟東南說的很輕，何修遠卻是聽清了。
這本來，也就是說給他一個人聽的。
何修遠的不安，恐慌，愛粘人還是跟以前一樣。
他看着翟東南，他表情冷着的時候其實看起來很兇，但現在，在燈光的柔和下，何修遠覺得，翟東南其實是很溫柔的。
他是特別溫柔，美好的翟東南。
翟東南這一句話雖說的輕巧，但每一個字都敲進了何修遠的心裏，讓他幾乎想落淚。
他說：“不後悔。”
五年算什麽啊，不後悔。
說完後，翟東南松開了何修遠的手。
何修遠本不好意思，但又很想再握一下。
他咳了咳，然後對着翟東南道：“我們看電視吧，哥。”
翟東南應了一聲，何修遠便得了機會去拉着他的手把他往上拽，另一只手還拍了拍沙發，“坐上來一起看啊...”
翟東南坐了上來，想把手伸回去。不料何修遠握的用力，翟東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熱？”
何修遠“啊”了一聲，“我不熱...”
翟東南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要看電視？”說完看了一眼遙控器的位置。
何修遠不情願的松開了手，走過去拿了遙控板，開了電視換臺。
何修遠心思根本沒在電視上，時不時回頭看幾眼翟東南。
翟東南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問道：“怎麽了？”
何修遠組織了下語言開了口：“你明天出門嗎？”
翟東南淡淡的“嗯”了一聲。
何修遠頓時又不開心起來，癟着嘴道：“我明天都請了假，要在家裏休息。”
他拿着遙控器用力的按着鍵，嘴巴癟的老高，看上去不開心極了。
翟東南看着他不開心的表情，嘆了口氣。
“後天去。”
何修遠轉過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嗯，真的。”
“那明天我們不出門了吧？就在家行不行？”
何修遠的眼神裏期待值看着很高，讓翟東南舍不得說一句拒絕的話。
“行。”他點了點頭。
何修遠的臉色又變得明亮了起來，翟東南看着他因為一句話笑的開心的臉龐，嘴角弧度也忍不住上揚。
何修遠就像個小松鼠一樣，在一旁邊看電視邊吃着零食跟他絮絮叨叨，說着上大學的趣事兒，還有工作後的事情。
“诶，我們辦公室有個老教師，看起來特別兇，跟你一樣！我第一次去辦公室的時候吓得不敢跟他說話...”
翟東南側目看他，“跟我一樣？”
何修遠頓了頓，“不是說你兇啦…是說他兇的時候跟你一樣...”
“诶...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知道了，你繼續說吧。”
“我大概有半年都不敢跟他說話吧...然後後來有一次我胃疼的毛病犯了。”翟東南聽到這裏眉頭一皺，又聽到何修遠說起：“我誰都沒提，他竟然看出來了！還給了我一盒藥，後來我就總是死皮賴臉的跟他說話...雖然老爺子經常不理我...”
翟東南聽完後看向他，臉色顯得凝重又嚴肅：“你以前沒有胃疼這毛病。”
何修遠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平時亂吃亂喝的習慣，心想到糟糕，面上卻還打着太極，幾下就想轉移話題：“不嚴重...沒事，現在都沒毛病了！”
翟東南盯着他，眼神還帶着不信任。隔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自己要注意身體。”
何修遠點了點頭，“你現在不都回來了嗎？再大的事兒也有你，就沒事。”
翟東南聽着他的話，卻沒順着他的話繼續說道：“自己要能照顧好自己。”
“別...總依賴我。”
何修遠不依不饒，瞪大了圓圓的眼睛。
“不行！”
“你反正以後都要陪着我！”
翟東南看着他不說話，何修遠着急道：“答應我啊，你說話呗。”
翟東南很快的，對着他笑了笑。
這還是何修遠在翟東南回來後，看到的第一個笑容。
他揉了下何修遠的腦袋，輕聲細語道。
“好，答應你了。”
第二天的早上，在何修遠醒來後看着一旁的翟東南時，內心才終于覺得圓滿。
擺脫了前幾年一個人的空虛感，真好。
昨晚兩人還因為睡哪兒的問題争吵了半天，翟東南要睡沙發，何修遠想讓他睡床。
出租屋裏面積不大，沙發也小，翟東南手長腳長，沙發上根本睡不下。
直到最後何修遠說那不然他也打地鋪不睡床了，翟東南才妥協了。
何修遠先醒過來，看着翟東南背對着他睡的很沉的樣子，笑了笑，然後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這時候已經快九點了。何修遠放下了裏屋的窗簾，去廁所洗漱。
刷牙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就順手打開了洗衣機，看到昨日因為接翟東南回來，特地新換的床單被套也還沒洗，叼着牙刷把地上的洗衣粉拿起來，抖了一大半洗衣粉進去，按了啓動。
翟東南過一會兒才醒。
這還是他罕見的睡的這麽熟。
要麽以前在監獄裏，跟別人打架過後昏睡過去，要麽幹活累到不行了睡過去。
但這次不一樣，他精神上很放松，這個小小的出租屋裏有讓他安心的感覺，他才能連續睡這麽久。
他起了床就看見何修遠提着洗好的被子枕套，站在外面那一方小小的陽臺上把它們挂上去。
翟東南走了過去，問道：“要不要幫忙？”
何修遠被吓得一驚，手裏的晾衣杆都險些沒抓住。
他回頭看翟東南，翟東南還像座石像一樣站在那兒，何修遠點了點頭，“哥，你過來幫我抖一下床單，這樣幹淨些。”
這陽臺着實太小，站了兩個人後有些轉不過身。
在何修遠又一次不小心把桶碰倒的時候，他開始嘀咕道：“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要買個四十平米的大陽臺！”
翟東南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快晾吧。”
何修遠平時不常做家務，實在是髒的不行了才把髒的那一塊地方擦一擦，洗一洗。
要不是為了接翟東南回家，他更不會在夏天這麽熱的時候來換床單。
翟東南看着那被套上的污漬，蹙眉道：“你這上面沒洗幹淨。”
何修遠湊過去，“哪兒呢？哪兒呢？”
翟東南指了指那塊地方，何修遠“哦”了一聲，努力回憶道：“好像是前幾天，泡面的湯灑了...”
“在床上吃泡面？”
何修遠“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狡辯道：“沒...沒有。”
翟東南淡淡的看了他幾眼，指了指剩下的被單，“晾完。”
說完拿着被套進去又洗了一遍。
翟東南搓着被單的時候才覺得變化太大，監獄裏的時候是跟窮兇惡極的人打交道，出了門倒是天天跟鍋碗瓢盆洗衣做飯打交道了。
直到把手頭上的事兒幹完，兩人歇下來，才發現又快接近中午了。
“哥，今天我來做飯吧。”何修遠自告奮勇道。
翟東南看着他信心滿滿的樣子，便讓他去了廚房。
在客廳裏坐了不到一分鐘，何修遠怯怯的從廚房探出個頭。“哥，你能來幫我把菜倒進鍋裏嗎？”
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怕這個油炸起來...”
翟東南面無表情的進了廚房，看了看案板上切好的一系列食材，這些應該是何修遠早上起來便準備好的。
他看着碗裏被切的厚薄不一的肉片，還有旁邊一菜板上的狼藉，有些頭疼道：“做什麽菜？”
“水煮肉片！”
何修遠翻箱倒櫃，“等等，我找找，我前些日子還剩了半包火鍋底料。”
翟東南看着鍋裏的熱油燒的差不多了，把配料放了下去，冷不丁出聲問道：“辣椒為什麽有水？”
“啊？”
“辣椒不是要洗了再用嗎？”何修遠一臉茫然道。
“算了。”
鍋裏是文火燒的油，溫度不高。但沾了水的辣椒還是在鍋裏滋滋的響着，時不時炸起來幾滴油。
何修遠看着翟東南熟練的拿着勺子，自己也插不上手，只能幹巴巴的在一旁看着。
直到後來翟東南說了一句：“把底料給我。”
何修遠才“咻”的一聲快速伸出手把火鍋底料遞給了翟東南。
翟東南放的很少，何修遠有些不滿道：“哥，多放一點啊……”
翟東南充耳不聞，到最後何修遠才自己掌勺，把做好的水煮肉片倒進了碗裏。
随後何修遠卻是再不肯讓翟東南幫忙了，他哥幫忙了就不收手。
何修遠把人往外面推，“你去坐着吧，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忙活了半天，最後又做了一道魚香肉絲和酸辣土豆片。
老鴨湯則是一早就煲好的。
何修遠把菜端上了桌，帶着得意道：“哥，怎麽樣？”
翟東南默不作聲，接過了何修遠添完飯的碗。
他夾了幾筷子，又喝了口湯。說道：“湯不錯。”
何修遠帶着驚喜的表情：“是吧！不錯吧！”
“我去菜市場在老婆婆那裏買的湯料，她還教了我方法呢，她說老鴨湯特別簡單，把鴨子放進去，把這個湯料放下去，多熬幾個小時就好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做，怎麽樣？怎麽樣？”
翟東南笑了笑，“嗯，挺好。”
何修遠看着他笑起來的臉，有些發愣。
他看着翟東南的臉說道：“哥，你以後，能不能也經常對着我笑啊……”
翟東南已經變成了平時嚴肅的表情，“嗯，好。”
“......”
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快吃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