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房子過戶的事情很快就辦好了,翟東南跟在林清身後,一雙眼睛盯着張哥的手下,提防着他們上來動手動腳。

賭場裏混的年輕人跟外面的混混差不多,開口就是渾話:“怎麽着兒啊?這是你親媽?跟這麽緊要喝奶啊?”

翟東南面色不善,也不理會。林清今日已經夠疲倦了,她叫了叫身後的翟東南,“回家吧。”

翟東南望了望那邊的賭場,看着辦完事正轉身離開的那些手下,拉住一個人道:“剛才那個男人去哪兒了?”

那手下的兄弟被他打了,自然一臉不爽。但張哥又下了命令,他們不能打他,只能譏諷回道:“你以為你是誰?想見我們老大就能見得着?你爸這次欠了一大筆,要不是張哥嫌晦氣,你們家還有個活人嗎?”

張哥調侃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們不是黑社會,什麽時候幹殺人掠貨的勾當了?”

那手下本來就是想吓吓翟東南,看這人面色未改,怕張哥又把這話聽了去,認為他是在給賭場抹黑,連忙不疊回道:“我瞎說的...張哥。”

張哥沒計較,轉過來瞧着翟東南。

“找我做什麽?”

林清還站在不遠處,眼神不安的盯着這邊。她想提醒翟東南趕快回家,翟東南卻不知道在這邊跟他說些什麽。

“翟天海,怎麽樣了?”他開門見山道。

張哥像是意想不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挑了挑眉,問道:“你在擔心你爸爸?”

翟東南面無表情:“不。”

“我想問問,你們既然拿了這筆錢,能不能順便把這人殺了。”

張哥一愣,笑了。

眼中卻藏了幾分贊賞,他正經回道:“喂!小子!我們這裏是正規賭場,不會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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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锲而不舍的問他:“你想不想學點東西?”

“不學。”

張哥的目光淩厲的像刀,他唇角勾起笑:“那你,等着,腐爛吧。”

他轉過身,語氣不似以前的調侃和有耐心,平淡說道:“像你這樣的人,垃圾堆裏随便找一找,多得是。”

“你的父親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你什麽都不會,就等着死吧。”

翟東南的心有些被瓦解。

他想到了何修遠,還有何修遠帶着傷的手臂,他還看了看那邊安靜等着他的女人,是林清,何修遠的媽媽,他們對他都很好,也很重要。

張哥聽見翟東南開了口:“我要學。”

十五歲的翟東南什麽都不會,打架都只會橫沖直撞,以卵擊石。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小孩讓他有些不敢輕視。他的頭始終仰着,如他這個人一般,不低頭,不示弱。

翟東南站在他面前,目光裏是燃燒的決心,表情又帶着對周圍的不屑,他極其傲慢的開口:“但我不會為你賣命。”

張哥點了點頭,他說道:“你不用為我賣命。”

“你只要對我有用就行。”

“你叫什麽名字?”

“張平峰。”他盯着翟東南,“上一次問我名字的人,還是我兒子。”

“你叫我張叔吧。”

翟東南不知道他所說的有用是哪種有用,轉過身跟着林清走了。

路上,林清還擔心的問他,張平峰跟他說了什麽,翟東南敷衍了過去。

何修遠被關在房間半天,門一打開就沖了出來,急忙跑向林清:“媽媽,沒什麽事吧?”

林清今天一天經歷了太多,心裏七上八下的,聞言還是勉強的對着何修遠笑了笑,“沒事。”

何修遠看見了翟東南頭上的紗布,還是剛剛回來前包紮好的。

他帶着驚愕的表情問道:“哥怎麽了?”

翟東南站在一旁,表情滿是不在意:“沒什麽事兒。”

他沒跟林清說最後一句話,翟東南要求張平峰把翟天海關一陣子再送回來,張平峰剛開始不同意,認為這壞了他們賭場的規矩。

後來翟東南答應了他,他便也答應了翟東南。但翟天海始終是要回來的,在他回來後,他只需要考慮,怎麽把他們的處境變得安全一些就行了。

何修遠什麽消息都沒得到,但他明白發生了些什麽事情,所以他看起來怏怏不樂,做什麽都興致不高。

晚上睡覺前,何修遠還在問他:“真的沒有什麽事嗎,哥?”

翟東南避開這個話題。

“你什麽都不用想。”

何修遠在夜裏盯着他的身影,小聲問道:“為什麽?”

“我已經長大了,我什麽都不怕。”

可是我怕。

翟東南閉上眼睛,腦子裏想起今天那個混混對林清說的話。

“你兒子叫何修遠是吧,他才剛初一...你信不信...” 就是後來,被翟東南打斷的那句話。

翟東南望着外面的月亮,他沒有再回答何修遠的問題。

他想說,他怕。

他怕失去何修遠。

暑假結束,翟天海還被關在賭場裏。

翟東南一周有四五天都往賭場跑,張平峰倒像是真的要幫他的樣子,找了人教他搏擊跟格鬥。

翟東南不算從小練習,現在也有些晚。從第一天開始便練的渾身烏青,身上常常帶傷,但他不能放棄。

有時興起,張平峰便帶着他去地下格鬥場跟那些人上場競賽,翟東南通常連裏面從小習武的小孩子都打不過,張平峰總是看了哈哈大笑。

但他也常常對翟東南說:“不能放棄,阿南。”

“你總有一天能打贏這些孩子的。”

翟東南不吭聲,別人的嘲諷和不屑,他統統不理,他天生的脾氣,別人不太看得起他,他也看不上別人。

何修遠上了初二,身體蹭蹭的往上長,每天叫着骨頭疼,翟東南默默聽了,每次從賭場那邊偷偷帶着好多些奶制品回來給他吃。

翟東南也入了學,但大概那所房子是林清壓箱底的救命符了,被翟天海“捐”給賭場後,家裏的情況有些捉襟見肘,翟天海還沒回來,林清便出門上了班,找工作來養這兩個孩子。

其實翟東南真不用她太操心,除了林清堅持要送他去讀高中花了些錢之外,翟東南其餘的時間都用在練武和打零工上了。

他跟賭場那邊的人混的熟了,那邊的混混對他也客氣。每天看見他,就跟着張哥一樣“阿南”“阿南”的叫他,就連最開始被他砸破手臂的人,見他每天拿奶制品回家,還偷偷給他買了好幾箱牛奶,雖然這全部進了何修遠的肚子裏。

到了三個月後,翟天海已經關不下去了。

張平峰把翟天海放了,這人連滾帶爬的逃了。

已經壞了規矩的事兒,不能再幹了。

剩下的事兒,只有翟東南自己來解決。

張平峰跟他說:“阿南,我只能保證,翟天海不能再過來賭錢了。”

這個保證又有什麽用呢?

誰能保證他不會去家暴呢?

翟天海回了家,趁着翟東南沒在家的日子。

他又一次打了林清,何修遠剛下晚自習回來,上去幫他媽媽的時候,差點被翟天海掐死。他不如翟東南,努力反抗也只是把翟天海的手挖出幾道血痕。

翟東南下了課還在那邊練拳擊,等到他練完回家後,才發現家裏一片狼藉。

翟東南的臉色陰翳,何修遠已經把林清送到醫院去了。

等到他趕到醫院時,便是看到何修遠靠在一旁睡着的模樣。

翟東南頓時有些心疼。

何修遠血痂都還貼在臉上,脖子看上去觸目驚心。

翟東南輕輕的走了過去,還沒有接近到何修遠的身邊,何修遠便警覺的醒了,他猛然站起身來,作出防備的姿态。直到發現來的人是翟東南後,眼睛迅速的紅了一圈。

“哥。”

翟東南不知道作何感想,他走上前去緊緊的把何修遠抱在了懷裏,聲音帶着抖:“你...你怎麽樣?”

何修遠的眼淚已經流到他衣服上,他哽咽的說道:“我沒事。”

他湊近了看,何修遠脖子上的傷太駭人,翟東南問他:“他怎麽弄的?”

何修遠搖了搖頭,又抱住了他,一副不想說的模樣。

翟東南心都快碎了,恨不得馬上把翟天海剁成碎末,又開始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讓何修遠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了傷。

林清沒什麽大礙,她被推倒在地,幸虧何修遠回來的及時。

翟東南拉着何修遠去了值班室,處理了身上的傷口,才帶着這人回了病房。

這次受的傷并不嚴重,半個月便恢複了。

翟東南不久便過了十六歲生日,他拜托了賭場的人,找到了翟天海的下落,把他堵在巷子裏狠狠揍了一頓。

翟天海大概也沒想到,翟東南現在已經變成了這樣。要是他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會把這個孩子捂死在搖籃的。

翟東南練武的身材越長越高,比例出衆,一雙眼睛看着都氣勢滲人,他聽着翟天海被毛巾堵住的嘴不斷發出被毆打的悶哼聲,等到出了氣才放開他,這人一被放開就想跑,翟東南狠狠一腳踹在了他的背上,走過去問他:“你還回不回來?”

翟天海恨恨的開口大聲罵他:“我他媽是你老子!你竟然打我!你以後會有報應的!”

翟東南第一次,跟翟天海說了這麽長的話。

他淡淡挑眉,問翟天海:“殺人的話,怎麽算?”

“報應會多還是會少一點?”

翟天海被吓的一個哆嗦,翟東南雖然十六歲,但已經像是徹徹底底長大了的模樣,他腰後還別着刀,這是張平峰在他十六歲生日送給他的。

他拿出刀,靠近翟天海。

翟天海慌了神,改口道:“不會...不會回來了!”

翟東南收起刀,轉身。

“你最好記得你這句話。”

“不然下一次,你就去地下給死人鋪路吧。”

兩年後。

“阿南!張哥叫你。”

“知道了。”

翟東南在這賭場已經呆了三年,從高一到高三,張平峰都沒吩咐過他做什麽事兒,而這兩年他們的日子也算安穩,翟東南的那次警告還算有效,翟天海沒再出現他們的面前。

這時正值夏季,翟東南還隔幾天便高考,何修遠在家緊張的不得了,還想讓他收心別再去賭場混了。

但翟東南沒辦法,張平峰照顧了他太多。

從當初張平峰對他說:“你不用為我賣命,你只要有用就行。”

直到今天,張平峰也沒讓他做什麽有用的事兒。

翟東南現在已經成年,身高一米八五左右,頭發墨黑,五官深邃,眼睛細長,雙眼皮不深,但眼尾開闊,招來不少桃花。但他視而不見,賭場裏那群混混常拿他取笑,說他白瞎了這張臉,竟然還是賭場裏唯一沒開葷的童子雞。

翟東南往張平峰休息室走去,按輩分,翟東南應該叫他“張叔”,其他二三十歲的都叫他“張哥”。他的兒子據說跟翟東南差不多大,從小被人送到國外讀書,寶貝的不得了,他進去的時候,芳姐正坐在張平峰身邊,給他系領帶。芳姐是張平峰的女人,但張平峰的兒子卻不是她生的,翟東南聽賭場裏的人提過,平時裏很少見到她。

芳姐見翟東南來了,對他颔首微笑,随後退出了房間。

他跟在張平峰身後,還沒開口問是什麽事,張平峰開了口,他說:“阿南,帶你去見個人。”

翟東南跟着張平峰走出了賭場,還沒走出門,翟東南瞬覺異樣,把張平峰往身後一攬,躲過了那門外的拳頭。

那人出手極快,招招淩厲無解,翟東南到底練了三年的格鬥和拳擊,也沒被他的招式帶着走,拆招時順便研究他的弱點,最後才終于讓他找到空隙,對面這人朝肩上猛然一劈時被他躲開,翟東南見他下盤略微不穩,腳步移動了幾分,立刻貼了上去招招逼他到絕路,他抵着這人脖子,腰後的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拿在右手上,看了看對面這人的臉色後,随即又放開了他。

“張叔。”翟東南平淡問道,“這也是競賽的一種嗎?”

從三年前起,為了讓翟東南快速吸收所學的東西,他便時不時帶着這人去比賽。

先是小孩子,再是警察,後來是私人保镖。

有時勝,有時負。

張平峰回道:“他叫鄭林,才從國外回來。”

“你以後跟着他幹。”

翟東南總算是被他派上用場了。

但他根本一腦子霧水,“幹什麽?”

張平峰轉了身,仿佛戲看完了,檢查合格了,就往休息室走。

“拉貨。”

翟東南是真的沒想到,張平峰所說的“有用”的事,就是讓他來做一名,貨車司機,的助手。

他沒拿駕照,鄭林比他大一歲,開車倒是駕輕就熟。

兩人在車上閑聊。

鄭林:“你多少歲了?”

翟東南:“十八。”

鄭林點了點頭,“哦,我十九。”

兩人的話題才起個頭,翟東南的電話便響了起來,是何修遠打來的。

翟東南有些頭疼,何修遠是每日打電話來催他回家的,每晚九點,必然準時接到這個電話。但是今晚不一樣,他有正事要做。

“哥!你什麽!時候!回家!”何修遠隔着屏幕大聲質問他。

翟東南看了看旁邊專心開車的鄭林,面無表情的撒謊:“快了,在家樓下。”

鄭林帶着笑瞧了他一眼。

何修遠那頭叮囑了幾句,才依依不舍的挂了電話。

鄭林問他:“要高考了?”

剛才電話裏那小男孩說話的聲音他都聽到了。

翟東南“嗯”了一聲。

“催我回家寫題。”

鄭林樂了,“你知道我們去幹嘛嗎?”

翟東南搖頭,神色自若,“不知道。”

張平峰這人,認為有必要才會告訴你,不告訴你你就只能按照他說的做。

鄭林神秘一笑,沒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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