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不去。”
翟東南回複這句話的時候,目光都未曾看向張郁。大概是鄭林也覺察到兩人之間冰冷到極點的氣氛,拉了拉翟東南的胳膊,想提醒提醒他。
張郁的眼神似水,又帶着悲傷。他就這樣靜靜的看着翟東南,還沒等到他開口說什麽,轉角處卻有兩人慢慢走到光影外來,燈光拉長的影子在地上交錯着,一前一後,是阿生跟木頭。
木頭站在前面,看他的眼神跟從前無誤。卻又多摻雜了幾分情緒,他開口叫他:“少爺。”
“你要走了嗎?”
張郁隔了大半天,勉強擠出一個笑:“快了,就這幾天。”他的視線還放在翟東南的身上,上下游移着,又不敢太過放肆的打量對方,眼神閃避,卻藏着滿滿的少年愛意。
“要是有人送我的話,明天就能走。”
翟東南聽的皺眉,鄭林怕他說出什麽讓眼前這位少爺傷心的話,忙開口說:“我可以送你過去。”
他看了看張郁冷淡的臉色,又望了望那邊,指着木頭道:“木頭也行。”
沒想到那邊沒被點名的阿生的臉卻突然變臭了。
還沒等到張郁說出什麽話來,他搶先一步說:“不行!木頭的身體還沒好!”
鄭林咬牙回頭看阿生,後者還一副要理論到底的模樣,他眼裏有擔心也有不安,卻又鼓足勇氣挺着腰板兒把木頭藏到自個兒身後,手也伸出去胡亂的去抓木頭的胳膊,把這人抓牢了心裏才有了幾分安全感。
“木頭不能送他,我去。”
木頭卻不領情,在他身後直接掙脫開來。随即像躲避瘟疫一般離阿生遠遠的,“我沒生病,我可以送你,少爺。”
阿生的臉頓時又青又白,好不難看。他摸了摸耳後,那日做的狠了,木頭咬的牙印還沒消退。但無論如何都不像眼前這人,冥頑不靈,一個勁兒的要避開他,跟另一個人遠走高飛。
阿生心裏的火,仿佛被澆了油,添了薪柴,突然就劈裏啪啦的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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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兩步走到木頭面前,不管這人态度如何冷淡,硬是扣着這人的腰死活不松手,他語氣裏都是□□味:“少爺,木頭跟我好了。他送你不太合适。”
這他媽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張郁站在原地兜着,看着那邊快要打起來的兩人,才聽到身邊翟東南的聲音響起:“賭場裏的保镖,你可以随便挑人帶你走。”
翟東南說完擡眼,對着鄭林瞧了瞧。鄭林反應了過來,随即接過話道:“對,少爺。賭場裏的保镖不比你身邊的差,你...”
“翟東南。”張郁打斷了鄭林的話,他目光直直看過去,緊盯着面無表情的那人。“你送送我吧。”
“我...”張郁像是下了一個極大的決定,“最後一次。”
他的尾音上揚,帶着說服自己的決心。說完後,張郁自己都笑了,他轉身離開前,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明天給我答案。”
張郁走了好長時間,鄭林才拍了拍翟東南的肩膀,“去不去?”
“不去。”依然是斬釘截鐵的回答。
鄭林聽到這回答肩膀一松,嘀咕道:“你怎麽這麽狠心啊……”
他沒有說出後半句,剛才張郁的模樣太可憐了,他明明是天之驕子,卻作出低人一等的姿态,曲意逢迎,就差說出“求你”兩個字了。
但翟東南依舊冷冰冰的,仿佛對方所有的情意到了他眼前,都不值一提。
翟東南沒回應,轉身就往樓下走了。
“你去哪兒?阿南?”鄭林想跟着下樓去,眼角餘光卻看見正抓着木頭袖子一下一下哄着那人的阿生,心裏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回家。”翟東南頭都不回,徑直朝外走去。
鄭林心口郁結,更多的是憋屈。
這他媽還是賭場混的人嗎?
他瞧了瞧那邊冷眉相對的木頭,在阿生又摟又抱的攻勢裏推推搡搡,耳尖卻紅的跟兔子一樣,再回看,翟東南急匆匆的背影往外走,像是被哪個小妖精纏住了心智。
這日子真是沒辦法過了。
鄭林搖了搖頭,抽出煙來,還沒放進嘴裏,那邊的阿生風一般的跑過來,“鄭哥!鑰匙!”
鄭林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不是給你了嗎?”
他這才想起,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琢磨着開口:“慘了……”
那邊的木頭卻眼神輕飄飄的一瞥,阿生連忙身子一緊又想跑過去解釋,鄭林看着兩人你追我趕的背影,徹底沒了脾氣。
翟東南就這麽正大光明的走了,翹班。頂替上去的還是鄭林。好在今天外面的事務不多,賭場派幾個兄弟出去倒也能七七八八解決個大概。
他才進家門,廚房裏就是叮叮當當的聲音。翟東南一愣,幾步走過去,在廚房裏面拿着勺子笨拙的翻炒着鍋裏的菜的人不是何修遠是誰?
翟東南擰着眉頭湊近他,像是在觀察他的臉色:“怎麽不去休息?”
何修遠的動作微微一頓,小聲回道:“我已經沒事了。”
話才說完,何修遠見身後這人噤了聲,他便使出渾身解數來對付鍋裏的菜。雖然只是一道簡單的番茄炒蛋,後面這人的視線一直粘在身上,何修遠時不時走神,糊味一下就出來了。
......
何修遠想好好表現這回事,從來都沒有發生在翟東南面前過。
等到手忙腳亂關了火,拿着盤子出來。翟東南都在身後沒有動作,何修遠沒忍住,轉身瞧了瞧他,翟東南看着很鎮定,又像是在觀察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那樣退後了幾步靠在門上,目光灼熱。何修遠有些不好意思,端着一盤番茄炒蛋傻乎乎的問:“哥,我做的好不好?”
說完自己都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翟東南今天的神情不對,何修遠也沒辦法問他,現在拿着一盤炒糊的菜來問這人,倒有些沒頭沒腦。
翟東南沒回答,他走了過來接過盤子,背影略顯疲憊。
今天的飯桌上,氣氛很不對勁。
何修遠說不上來,但也沒辦法戳破。兩人都坐在一張桌上,沉默的連咀嚼的聲音都微不可聞。
桌上的另兩個菜還是翟東南做的,大概是不放心這人身體,最後還是把何修遠推出了廚房。
何修遠看着翟東南幹幹淨淨的手背,他垂着眼,也不望自己。何修遠心裏憋着股氣,像是存了一肚子話,卻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這頓飯吃的糟糕極了。
何修遠甚至覺得,翟東南在跟他發脾氣。
他抿着唇不吭聲的樣子,向來很吓人。何修遠莫名的慌張,嘴裏動了動還是沒問出來,“啪嗒”一聲,他卻不小心把筷子掉在桌上了。
直到這時,翟東南才終于擡了頭看他,何修遠看見他投遞過來的眼神,瞬間就委屈了起來,一雙眼睛看着溫潤似水,又帶着不解。
“哥...”
何修遠忍不住開口叫他,“你怎麽了?”
半晌過後,廚房裏只剩翟東南。
何修遠坐在沙發上,還在回味着剛才翟東南問他的那句話。
他說話的語速很緩慢,像是在确認什麽一樣。“你跟我在一起,會不會累?”
這個問題,何修遠沒有想到翟東南會問出來。
而随着這個問題而來的,是氣氛的瞬間凝結。外面寒冬臘月,屋子裏卻仿佛更冷。
何修遠的背脊都挺不直了,帶着點哀傷看他:“你為什麽要這樣說。”
再怎麽辛苦,我們不是在一起嗎?
何修遠心裏有個小人在吶喊着。
翟東南避而不答,碗裏的飯早已涼了大半。何修遠也沒了吃飯的心情,他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打破沉默的,是椅子與地面摩擦的尖銳聲音。
“我還是進去躺一會兒。”
等到翟東南洗完碗之後,外面的天黑了大半。何修遠的房門關閉着,翟東南在外面來回踱步,煙頭攢了一大把。
翟東南的心煩,是從昨日何修遠不見了那一刻開始的。
上一次這樣的感覺,大概是他二十歲的時候沖回家,何修遠被翟天海踩在地上揍他的情景了。
就跟那次一樣,腦子裏緊繃的一根線,“啪”的一聲便斷了。
只是到現在,想到昨晚何修遠不見的那幾個小時,內裏沸騰的血液和跳動的飛快的心髒,還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大概偏執過了頭,人已經找回來了,也沒什麽大事。但腦子裏卻不斷的重複着想,何修遠哪一天出事了怎麽辦?
何修遠會不會因為他,受到牽連。
翟東南想的入神,煙頭燙到指尖都不覺,還是身體先反應過來松開了手,他揉了揉手指,還是往房間靠近。
其實只要他靠近幾步就發現,這房門看着緊閉着,實則留了一道縫。
跟何修遠一樣,明明被他那句話刺傷了心,但還是暗裏明裏要給翟東南留個入口。
翟東南推門進去,何修遠正好重重的翻了一個身。
他的背影在暖色燈光暈染下,看着柔和溫暖,印在翟東南眼裏的,就是何修遠的全部。
翟東南走了幾步上前,推了推把自己裹成一團粽子的何修遠,“擦藥。”
何修遠轉過身來,皺眉:“你抽了多少煙?”
聲音都被煙味糊住了,一靠過來就被這股味道籠罩其中。
翟東南離得遠了些,咳了咳說:“後背。”
“我給你擦藥。”
何修遠望了他半晌,還是順從的又轉過了身去。
南方城市沒有暖氣,這冬季也難熬。所以當何修遠的衣服被撩起來的那一刻時,他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後背的傷不太嚴重,只是被敲擊後的淤青。
翟東南看了看,又默默打開了藥膏,他的手指冰涼,觸碰到何修遠光滑的脊背時,心裏更像是脫缰野馬一般,失控到大腦放空。
情緒兩極分化嚴重,一方面為他的傷所害,另一方面卻是看見何修遠的身體,就止不住的想要狠狠的折磨他。
屋子裏的沉默被翟東南略帶不穩的呼吸取代,何修遠的聲音卻突然響起,隔着枕頭,十分沉悶:“你累嗎?”
“不累。”
“我也一樣。”
翟東南的手停了下來,複而又反複揉搓着那一塊泛着青紫色的傷痕處。何修遠覺得後背都像着了火一般,他不好受的動了動,壓低了嗓子叫他:“哥?”
這一句話像是開始的信號。
因為翟東南開始動了,他另一只手捏上何修遠的下巴,湊過來十分兇狠的吻他。
衣服被撩到胸口處,翟東南順勢就壓了上去。他呼吸沉重,像是在壓抑什麽,卻又無可奈何的放任着自己的行為,他的手撫過何修遠的臉,退開前,指尖碰到何修遠的唇,輕輕點了點,何修遠能聞到上面的味道,濃郁的煙草味。
翟東南還是沒有成功退開很遠,因為何修遠下一秒便摟住了他的脖子。
“為什麽問我累不累。“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累了?”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何修遠喋喋不休的發問,眼神緊緊的鎖住翟東南,“你想甩開我了是嗎?看我受傷了覺得我麻煩,你就...”何修遠哽咽,“你就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何修遠說到這裏,自己都有些難以接受。他放開了圈住翟東南的兩只手,只認真的盯着他一遍遍的問道:“哥,你累了,你不喜歡我了嗎?”
“不是。”
翟東南吻他的眼,聲音還沙啞的不像樣子。“不是。”
何修遠的眼淚都快掉了下來:“那你為什麽...”
翟東南只能把他摟在懷裏,“我的錯。”
“不是。”
等到何修遠的難受勁過了,翟東南才放開了他。
那一天晚上,誰也沒有睡着。
翟東南的手機屏幕在夜裏突然亮了起來,他沒有接,等到手機暗下去,他才轉過身來,把何修遠重新摟入了懷裏。
翟東南的胸膛是火熱的,何修遠被擁入懷中的時候,又緊緊的抓着他的衣服。他把頭也埋進去,翟東南說話的音量不大,在夜裏鑽進何修遠的耳朵裏。
他跟何修遠說:“要是你累了,我還是能繼續做你的哥哥。”
陪着你,保護你這種事。
我都能做,做一輩子都願意。
就算不能再擁有你,也沒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有些疲乏了,劇情不大想得起。
但快要分開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