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紅柿濃湯（二）
“歡迎光臨……”十月再次看到這個孩子，不免想到了剛剛的場景，稍微愣了一下
愣住的不止是十月，還有那個雙黑的少年，在踏入這家店的同時，他的腦袋中就被塞入了一段信息，讓他不自覺後退了一步，防備地看向眼前唯一的人——十月。
他從記事開始就生活在流星街，這裏是被世界遺棄的地方，就像是每天都被運送過來的垃圾，他們也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一部分，不過，沒有人能阻止他們活着。明争暗奪，厮殺攀附等生活方式是這片地區的常态。
至于他為什麽能活到現在，小計謀和不斷增長的實力是一部分，最大需要歸功于流星街的一條鐵律，除非事關自己的生存利益，不能奪走流星街任何一個孩子的性命。這也是他能夠活到現在的原因，碰到強大的敵人就果斷放棄到手的食物，食物找機會再搶回來就好了，活着是更重要的事。
在還沒成長起來，變得更加強大的時候，他小心謹慎地活着，陸續遇到了幾個和他相似的同伴。
在前兩天早上的物資争奪中，在另一片地區的兩個同伴估錯了對方的實力，受了重傷。少了兩個戰力，卻多了兩個負累，讓本就難以找到食物的團體生存更加困難，不過就算如此，他們也不會抛棄同伴。
就在今天，他負責搶奪資源的垃圾區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一夜之間，竟然多了一棟完好的房子。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除了自己，所有人竟然就像沒有看到這棟房子一樣，旁若無人走了過去。
流星街的人都是十分謹慎的人，他立刻收斂了他的驚訝，像是平常一樣，尋了一個地方藏匿起來，等待今天的“物資”投放，順便……觀察一下那個突然出現的房子。
比“物資”先一步有動靜的是那棟房子，本來空無一人的房子出現了一個青年，瘦弱是雙黑少年對他的第一個印象。在青年看向窗外時，為了避免被發現，他收回目光，把視線投向緩緩飛來的飛艇，那裏面裝載了今天一天的“物資”，而他要在裏面找到過期的消炎藥品。
食物是流星街第一稀缺的資源，水是第二，藥品就是第三。雖然流星街不允許發生無端的厮殺，但是受傷是難免的。過期的藥品藥性雖然喪失了不少，但是殘留的藥性對他們也彌足珍貴。為了挽救另外兩個同伴的性命，他們今天可能将要餓上一天。
在垃圾傾倒下來的那一刻，他就無暇顧及房子裏的那個人，認真在幾堆垃圾中搜尋藥物。今天的他很幸運，最靠近他的一堆垃圾裏他看到了藥品，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就被後續的垃圾掩埋，還是讓他看清了藥品的樣子，無論是上面的字樣，還是包裝顏色，都和他在流星街店交易所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飛艇走後，隐藏在附近的人陸續走了出來，在垃圾堆中尋找過期發黴的食物，水和其他必需品。少年一眼鎖定了剛剛藥品被掩埋的位置，很不幸又很幸運，那裏躺着一塊不小的髒面包。
幸運的是，如果他也跑去那篇區域就不會顯得太突兀，不幸的是如果那裏因為面包發生了大争鬥，那麽同樣珍貴的藥品就有可能被發現。少年握了握拳頭，看來今天還是要受點傷才行。
少年對視線很敏感，他能感覺到那棟房子裏的青年在看着他，努力忽視那種被注視着的危機感，開始了今天的搶奪。
他的計劃很順利，在藥品即将被發現的那一刻，他裝作因為搶奪面包受傷退卻的模樣，就地一滾的一刻在垃圾堆中拿到了消炎藥。
達到目的的他藏匿起來，小心摸了摸衣服內口袋，那板過期的藥還剩下三分之二的數量，很好，夠他們用。少年看着包裹了厚厚的髒布依舊受傷流血的手臂，眼神有些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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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流星街，受傷是件危險的事情，還好他做了準備，不然今天他的手臂就要沒了。
少年再看向那棟房子，站在窗戶那兒向外窺視的青年已經不在那裏了，可見的角度和範圍十分有限，他放棄了再窺視那個地方。
在第一批會念能力的人搜索完他們需要的資源之後，少年才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前，裝模作樣找了還留有餅幹殘渣的包裝袋，回去了。
吃了消炎藥的同伴發熱的症狀有所緩解，而找回來的食物卻不夠他們幾個分食。想到了那個突兀出現的房子，和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青年，少年拒絕了分給自己的食物，準備去碰碰運氣。
如果估計錯誤，就放棄逃走，流星街是不會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襲擊小孩的。
回到“資源”區，那棟房子還伫立在那裏，不同于早上，此時資源區的人寥寥無幾，裝作尋找殘留食物的樣子，少年慢慢靠近那棟房子。
越靠近那棟房子，少年越是驚訝。幹淨整潔的地面，明亮的燈光，精致的擺件等都是流星街所沒有的東西。房子裏有六對完整的桌子沙發，每個桌面上都有一個玻璃瓶裝着幹淨的水，插着一束他從沒有見過的花。
不說流星街難得一見的幹淨水源，明豔的花朵才是流星街最不可能出現的東西。這個青年到底是什麽身份，又有着怎麽樣的實力？自己真的要進去嗎？進去之後真的能夠安全離開這裏嗎？
看着吧臺上軟趴趴趴在那裏的青年，少年還是推門走了進去。清脆的風鈴聲撩動他敏感的神經，鑽如腦海中的信息讓他升起滿滿的危機感，晃動後關閉的門扉更是徒增了一些無力感。他，莽撞了。
【歡迎來到十月館，這裏出售各種食物，可以貨幣付款，也可以物品交易支付，所支付的物品由代理店長選擇。】
這一段信息，少年捕捉到了幾個敏感的詞：販賣，食物，交易，由代理店長選擇。
難道，這是一家新的食物交易所？為什麽從來沒有聽聞過。
“歡迎光臨……”那個坐在吧臺邊的青年站起身，少年沒有看到其他人，那麽這個人就是代理店長？
很弱，不止是身體，眼神也很單純軟弱，這不是流星街的居民，只要出去了，這個青年絕對活不過三天。
十月的愣怔只是片刻，随後他的臉上便挂起親和的笑容。“我是這家店的代理店長十月，請問客人怎麽稱呼？想要吃些什麽東西嗎？”
會這麽輕易報上名字的人果然不是流星街的居民，比起十月的坦誠相待，少年則更謹慎些。
“我叫洛洛，我沒有戒尼。”戒尼是大陸通行的貨幣。
十月聽到陌生的詞語，呆了一秒，才回想起來，來到異世界後，吧臺上挂着的菜價牌發生了變化，不僅僅是标價的數字，後綴的單位也從日元變成了戒尼，這應該是異世界的貨幣名稱。
“請放心，十月館的餐點不僅僅可以用貨幣支付，還能用物品代替支付。”
“我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洛洛微微皺眉，他的身上，唯一值錢的物品就是衣服裏的一個十字挂墜，這個挂墜其實是一個小刀，做工十分粗糙，恐怕都比不上這家店裏的一個玻璃擺件值錢。要知道這種幹淨完整漂亮的玻璃擺件也是一些大人物喜歡的收藏品。
十月聽聞，不禁又想到了黑澤先生說過的毛發論。“我只要你身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就好。”
【這麽說的話，應該就不會被當做變态了吧。】
洛洛眉頭皺得更緊了。【身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手指？眼睛還是耳朵？肢體收藏癖？】如果只是手指的話……他想到了躺在破損集裝箱內，受傷的飛坦和窩金，藥品是不夠他們支撐下去的，恢複的人需要食物。
洛洛擡頭看向吧臺上挂着的菜單，上面孤零零挂着兩個寫着餐點和價格，他選擇了最便宜的那一個。“我要黃油面包。”
“好的，請坐下稍等一會兒。”看少年點了餐，十月松了口氣，看來沒有被認為是變态呢。
洛洛沒有選擇舒适的沙發坐下，而是選擇了設有凳子的吧臺。有些髒的手在幹淨的吧臺上按下了一個髒兮兮的痕跡，讓他有些愣怔，這是個和他格格不入的世界。
在他愣怔時，十月站在流理臺裏，端了一杯檸檬蜂蜜水給他。突然的靠近，讓少年繃緊了身體。
“您的檸檬水。”
“我只點了面包。”洛洛沒有去碰那杯檸檬水，擡起頭執拗地說道，誰知道喝了水的他需不需要付出更多的報酬。
少年的謹慎讓十月微愣，但想到外面的那個世界，對于比他遭遇更不好的少年！難免有了些包容和憐惜。
他笑着道：“這是免費贈送的，這裏所有的東西，除了菜價牌上的餐點需要付費，其他的都是免費的，你不用緊張。”
洛洛不知道十月說的是不是真的，看他忙于其他的事中，也沒有端起那杯檸檬水。玻璃杯中的水傳來一股酸澀和清甜的味道，不同于平常所吃的發黴食物的酸澀，是一種誘發人食欲的味道。
不自覺想要去握住杯子的洛洛看到自己髒兮兮的手，頓住了。這裏太過幹淨了，這個店長的态度太過親和，以至于自己一時間差點喪失了原有的警惕心。在此刻，少年的腦袋中産生一種想法：或許，這種溫柔親和的态度才是最危險的武器，讓人沉溺其中，沉溺着被拖入死地。
十月把加入酵母的面團放入發酵機中，扭過頭來就看到對着自己有些髒的手發呆的洛洛。
“你需要清潔一下嗎？洗手間就在旁邊。”
洛洛把手縮回吧臺下，從衣襟下的挂墜裏抽出十厘米長的刀刃，擡頭看向帶着淡淡笑容的十月，點頭。
十月看面團發酵還需要一會兒，走出了吧臺，對他招了招手。“我來帶你去吧。”
他不清楚這個世界是否有水池和水龍頭這種東西，還是他帶少年去比較好。
洛洛把刀刃藏匿于寬大的袖管當中，跟在十月身後。
【毫無警戒心，弱小，只要一刀割破他的喉嚨，他就會死，那麽自己就能夠坐擁這豐富的資源，如果他死後這棟房子就會被發現，也能第一時間搶到些食物回去。】
十月絲毫不知道身後自己想要照顧的少年此時正在想着殺死他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