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忽如遠行客·生生

*受讀者啓發,想寫一寫平旌和林奚結廬守孝那半年裏的事情,清淡風,有點小甜,也會一直有點悲傷的意味,希望你們喜歡。

*定名為“忽如遠行客”,出自《古詩十九首》——“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誰人不是遠行客,只同行人難得。

從金陵到梅嶺,兩千長林府兵素甲黑紗,扶送長林王靈柩,走了整整兩個月。

策兒年紀尚幼,北境苦寒,不宜孩童久居。蒙淺雪便半路與送靈隊伍分開,獨自帶着策兒回了琅琊山。

蕭平旌并不關心太多,一路上都怔怔的,只記得大雪一日比一日重,天地漸失顏色,越走越覺大地白茫茫一片,獨他一個人走着,忽如遠行客。

只餘光時不時瞥見身後一抹月白色身影,便有一絲清麗之氣尚存。

而他也就剩那點心力,悄悄囑咐東青為姑娘準備厚實的冬衣、手爐等物,別凍着了姑娘。

一行人至梅嶺,将長林王靈柩安置入土。

蕭平旌一人在墓前站了許久,後頭的人都不敢上前。

他倒了兩杯酒,一杯祭于靈前,一杯自己飲盡。

“父王,遺骨歸梅嶺,平旌照您說的做了。

我好想也只能做好這一件事了。

若您能看見,會不會怪我。

盡管如今的北境如此安寧,您會不會仍然有憾。

可這世上發生的事情,有些可以挽回,但另一些…無論有多少如果,終究還是只能接受了。

父王,我努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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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長林之子該做的事情,我不後悔。

希望父王…也不要有憾。

平旌…平旌就在這裏陪着您。”

蕭平旌一人思量了這許久,才緩緩轉過身來,面對那素甲黑紗的兩千府兵。

“父王遺骨已歸梅嶺,諸位扶靈之義,蕭平旌感念在心,永不敢忘。

長林之名不再,諸位不再是長林王的傭兵,也不必再聽我的命令行事。臨行前我已命東青打點好各項事宜,諸位從今往後的去處,大約不會有太大的難處。

我要在父王墓邊結廬守孝,不須留任何人侍候了。諸位吊唁完,便回金陵去吧。

各位都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即便沒了長林之名,也一定會是大梁的中流砥柱,與你們相識一場,平旌與有榮焉。”

将士們聽言,皆抱拳跪下,“将軍!”

蕭平旌不願再多聽勸阻之言,只合手抱拳:

“山高水長,後會無期。”

将士們拜完了長林王,便由各兵長整饬軍隊,清點人數,井然離開了梅嶺。

蕭平旌站在墓旁,目送他們離開,直至隊伍最後的一個小兵也消失在視線,視野裏複又是一片白茫茫天地。

他轉身,只見東青與林奚二人。

他看了一眼林奚,看她眼神裏的堅定與坦然,便知這天地間還有一人在他身邊。

“東青,父王的靈位,我與林奚二人在側守孝即可,你也回金陵去吧。”

“将軍…”

“東青大哥,”蕭平旌并不等他說完,“你回金陵去,新編軍隊、大梁宮防,皆有用武之地,你實在無須留在這裏。父王若是知道為了給他守孝,耽誤了一名大梁将士,一定又要說我不懂事了。再說了…兄長葬于金陵,還要你多照看,我才放心。”

東青見他平靜地說了這許多,已知再多說也無益,只多留了三日,便獨自策馬南下了。

蕭平旌在墓側結廬,簡單圍了個院子,搭了個草屋,隔出兩件屋子來給自己和林奚住。

蕭平旌習慣晨起練劍,再在父王墓前坐上半日,晚間北境風起,更是苦寒,他便早點回屋裏将炭火燒上,只等林奚采藥回來能熱和點。

林奚在北境,雖是守孝,但醫家之責也不肯丢的,若天氣尚好,便早起給老王爺上香後就去采藥。

她傍晚回後,總能見蕭平旌在屋內已生好了火,給她舀一盞煮好的紅棘水。

二人并不多說話,只是總撚着一盞燈,等見隔間燈滅了才肯睡下。

二人并未留一二仆從在側,凡事都須親力親為。

守孝期內制多,一切從簡,故二人過得也算順利。

只一件事算是麻煩,做飯。

平旌擅舞劍煮茶,林奚擅識藥制藥,偏偏二人都沒進過廚房的。可守孝期內,再怎麽從簡,一日三餐總是不能少的。

起初林奚說她來做,平旌并給她另辟了一小間作廚房用。

哪知第三天,姑娘便切到了手,也不告訴蕭平旌,自己心裏卻亂了陣腳,本就沒甚把握又沒經驗的事,做起來更加慌亂,差點被煙熏暈過去。

蕭平旌把姑娘從廚房裏扶出來,皺着眉頭,打定主意不讓她再進廚房。

後來,竟是蕭平旌摸索着,學會了做幾樣素淨的粥菜,又自個兒摸索着做了幾樣素餌餅,塞在林奚的藥箱裏,免得她出去尋藥忙活大半日又不記得吃東西餓着自己。

這樣過下來,除了簡樸單薄點,倒也沒什麽不好。

加之北境也漸漸回暖,一日內也有一兩個時辰的好日頭,林奚出去采藥,蕭平旌便也不再那麽擔心。

他也漸漸地,拾回了久違的安寧。

只那日,戊時已過,林奚還沒回來。

案上茶煮了幾回,蕭平旌等了又等,仍不見姑娘身影。

他再耐不住,生怕是出了什麽事,持起劍便推門走出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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