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忽如遠行客·冥冥
*《忽如遠行客》系列第二篇。
*過往許多悲歡，得失自有冥冥。
*前文指路：《忽如遠行客·生生》
出門還沒走兩步，蕭平旌便看見林奚拄着根樹枝，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雪裏，吃力地向前走。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姑娘面前，先将她背上的藥箱背在自己肩上，又将那樹枝拿走，正要将她打橫抱起，林奚已先一步抓緊了他的手腕。
“你扶我一下。”
他僵住了動作，怔了怔，才緩過神來，木木地說了句：
“好。”
林奚将樹枝攥在左手上，右手搭着蕭平旌的手腕，知道身邊人幾乎兩手撐起了整個自己的重量，盡量快步走回了屋。
蕭平旌将林奚扶至屋內凳子上坐好，把早已燒好的炭火挪到她屋內，還不等她發話，便将藥箱拿了來。
林奚取了藥草，正要找個什麽，已見蕭平旌将那藥拿了去，翻出研缽來。
他看了一眼林奚，又将一盞茶推至她面前：
“我來搗這藥，你先把茶喝了。”
林奚知道他從前賴在濟風堂沒少幹這樣的活兒，也沒多說什麽，抿了抿嘴，捧起紅棘水來喝。
她的右腳是爬山時不小心崴了，本走不動路了，打算就近找個有蔭蔽的地方生火将就一晚，思來想去又怕平旌見不着自己擔心，若是走出來尋了，更加麻煩，便拿雪敷了腳腕，待消了些腫，就咬咬牙下山了。
蕭平旌将磨碎了的藥草推至林奚面前，又将藥碟子一一碼好了，待林奚來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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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奚要脫襪敷藥，便擡眼看了看蕭平旌，示意他出去。
蕭平旌再遲鈍，也知道女子足部不可給外人看見，囑咐了一句“有事叫我”，便退出房去。
林奚将鞋襪脫了，本已消退的紅腫因走了這許多路又腫大起來，比最開始還嚴重許多。
她忍着疼，自己給自己上了藥，又吃力地纏上繃帶。這一套動作下來，額上竟現出一層薄薄的汗。
樹枝被蕭平旌放在了屋外，她只好借着凳子的力一步步挪至床邊。
等在屋外的蕭平旌聽見聲響，立刻推門進來。
見林奚挪着個本就重的木凳往床邊走，立馬走上前去扶着。
待将林奚扶至床上半倚着，他才癟着嘴，有些埋怨似的：
“說了有事叫我。”
林奚見他這副模樣，竟有點像那年在濟風堂院子裏被自己捉弄後埋怨自己學壞了的少年，不覺輕輕笑了，“就幾步。”
“就幾步你都走得這麽麻煩還不叫我？”
林奚越發覺得此刻的他像極了從前耍賴皮的二公子，便識趣地讓着他，溫和地服軟：
“好，我知道了。”
二人皆無話，屋內一時安靜得有些過分。
蕭平旌偷偷地擡眼看半靠在床上的姑娘，突然想起了瘟疫那時，她也是這樣，虛弱得嘴唇都沒了顏色，捧着碗紅棘水，抿着嘴不說話，也不看自己，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奚…你這傷是怎麽回事？”
“就上山時崴了一下。”
“那你還走這麽長的路下山回來？”一聽這話，蕭平旌更急了，聲音也跟着大了兩分。
林奚見他這樣跳腳的樣子，突然很是懷念，就悄悄地垂下眼，并不說話。
“本就傷了，你就在山上找個有遮蔽的地方好好休息，等我上山去找你啊！”
林奚笑了笑，擡眼打趣道：“平旌，梅嶺這麽大，你怎麽找我？”
蕭平旌并沒有被她問住，反而更理直氣壯，“能有多大，我總能找到的！當年在大渝我不也找到…”
話說了一半，他突然就止住了，抿嘴不再說話。
林奚了解他，也不去接這話茬，只輕輕開口解釋道：“我怕夜裏下大雪，你要是出來碰上什麽事，更加麻煩。”
蕭平旌擡頭，見姑娘已紅了臉，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回了句：“我沒事。下次你再遇上什麽事，就在原地等我。”
他将她手上的茶盞拿了，走至桌前換了更熱的一杯，又遞到姑娘手裏。
他觸到林奚的手指，仍有些涼，明明他已将屋內炭火燒得足足的。
“林奚，你餓不餓？”
林奚經他這麽一問，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大半天沒吃東西了。
不知怎的，她竟也不忸怩不推辭，擡眼一雙眸子水汪汪地看着蕭平旌，“好像是有點餓了。”
“那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
蕭平旌扭頭就要去廚房，剛出門又折回來，添了句：
“有事叫我。”
林奚點頭，“好。”
蕭平旌廚藝并不精，也只能做些白粥并素餌之類簡單的東西，林奚卻吃得極好，一碗暖暖的粥下肚，又啃了兩塊餌餅，身子立刻暖起來。
蕭平旌見姑娘吃得好，拿手貼了貼她的手背，已暖和了許多，才放心走出屋去。
“有事一定要叫我。”
說完還不放心，挪了一個凳子擺在床前，“若是沒力氣叫我，就把這凳子推倒了，我聽得見的。”
林奚見他話痨更勝以往，彎了彎嘴角，就是答應了。
翌日，林奚睡到很晚，睜眼時已能看見極好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屋子裏了。
她全身有些酸痛，爬起來靠在床邊，仍是懶懶的。
不多會兒，便傳來輕輕的叩門聲，還有蕭平旌壓低了聲音問道：“林奚，你起了嗎？”
聽他這小心翼翼的，林奚便知他定是隔一會兒就來敲門看自己起身沒有。
她不禁低頭笑了，又清了清嗓子，“起來了。”
蕭平旌端着個漆盤走進來，林奚便聞到一股子清香，精神也振作了許多。
蕭平旌一面将碗筷碼好，一面說：
“林奚，以後你若還去上山采藥，我跟着你吧。”
林奚怔了怔，思量許久，才答道：“好，那以後我們下午出去采藥，上午你仍去看老王爺。”
“好。”
蕭平旌将林奚扶起來，林奚走下床，正好看見陽光撒在那兩碗素淨的面條上，幾粒蔥花綴着，顏色甚是好看。
晨光熹微。
-TBC-
*“過往許多悲歡，得失自有冥冥”出自歌手雲の泣的《忽如遠行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