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忽如遠行客·當時明月

*《忽如遠行客》系列第四篇。

*仍然求生欲很強的魯昭小将軍登場啦。

*前文指路:《忽如遠行客·生生》、《忽如遠行客·冥冥》、《忽如遠行客·青骨》

“将軍!将軍!”

蕭平旌被這敲門聲驚醒,一骨碌爬起來,警覺地持起佩劍朝門口走。

剛邁兩步,他聽這聲音,才反應過來。

魯昭。

他結廬已有四月,一直無人叨擾,這魯昭怎麽來了?

他擺着個臭臉,僵屍般的開了門。

“将……!”

魯昭這一下還沒敲下去,就看見他們家将軍這張黑臉,滿腔的重逢之喜袍澤之義硬生生給吓回了肚子。

他可是跑了半夜才找到這裏啊。

“你怎麽來了?”

“羽林軍新編,前月剛整編完成駐紮北境,現下北境安寧軍事不多,我便找個機會告了假,來看看将軍。”

他這三言兩語解釋得倒是清楚,卻不想想什麽“羽林”“新編”,字字聽在他家将軍耳裏,都不是那麽舒坦。

好在蕭平旌已釋懷,素來又深知魯昭這張嘴,便不甚在意,“來看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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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昭被這一問,可是好生委屈,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蕭平旌見他這一副傻愣愣的樣子,心下覺得好笑,側身讓了個位置,“進來吧。”

林奚早已起身,故一進門,魯昭便見着姑娘伏在案前描畫。

此刻他的心理活動十分複雜。

本來他擔心着老王爺離去,将軍過于自苦,所以才要趕來看看,如今見林姑娘在這裏,也就放心大半;可是,這林姑娘和将軍難道已經…畢竟父孝在身,這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魯昭心裏九曲十八彎地繞來繞去,可一句話也不敢問,只一雙眼睛愣愣地盯着案前那姑娘。

蕭平旌一巴掌呼在他腦門上,“想什麽呢。”

魯昭連忙打招呼,“林姑娘好!”

林奚朝他點了點頭,便繼續低下頭去描畫。

魯昭唯唯諾諾地跟在他家将軍身後,看着他家将軍進了廚房,十分熟練地開始煮面,下巴都快驚得掉下來了。

這這這…這就已經洗手作羹湯了?

他不敢說話,殷勤地幫着燒柴倒水。

面起鍋了,他家将軍先盛了一碗,蓋上兩個雞蛋,又小心翼翼地撒上蔥花,看也不看他一眼,端出去給林姑娘了。

魯昭認命地嘆了口氣,自己揀了個磕破了邊的碗,囫囵吃起來。

等将軍回來,兩人坐着個小板凳,面對面地嗦面。

雖說軍營生活也差不多如此,此刻魯昭心底,卻還是覺得有些凄涼。

堂堂懷化将軍,雖未正式襲爵,卻也是長林王了,怎麽就在這梅嶺的小破屋子裏為個姑娘洗手作羹湯了呢。

他小心翼翼地發問:“将軍,您還會做飯呢…?”

蕭平旌一聽這語氣就知道他想問什麽,卻沒心情作答,只默默地剜了他一眼。

魯昭迅速低下頭去,老老實實地吃面。

“長林軍副将魯昭,參見老王爺!”

魯昭至蕭庭生墓前,跪着行禮。

世間再無長林之名,他也早已不是什麽長林軍副将了,蕭平旌見他跪着磕頭,卻也沒有出言更正。

“父王,這是魯昭,寧關大捷,他功不可沒。”

魯昭一聽這話,鼻子酸起來。

寧關大捷,是将軍冒着生命危險潛入大渝軍營,是他算準了天時地利人和布下的戰局,指天誓日寧願抗旨也要保北境安寧無虞,可如今,他在這梅嶺一隅,羽林軍那幫家夥卻坐享其成!

蕭平旌看魯昭眼眶都紅了,便知他心中所想,輕輕開口道,“給父王上柱香吧。”

“将軍結廬這段日子,便是每日都在這與老王爺說話麽?”魯昭強壓心中悲慨,扯開話題。

“上午在這裏,下午林奚去采藥,我跟着。”

“林奚姑娘守孝期間也不忘藥植,真是醫者仁心。”

蕭平旌聞言一愣,解釋道:“她不是守孝,只是…”

只是陪着我。

話說到一半,卻說不下去了。

好在魯昭這時還沒傻透,知道将軍言下何意,也不再多問。

他瞧着将軍眼下一片烏青,又見這堂堂長林王的墳冢竟是如此簡陋,開口道:“将軍操勞多日,林姑娘下午去采藥,就讓屬下跟着保護便是,将軍也該多多休息。”

蕭平旌下意識想要推拒:“不必…”

魯昭卻倔勁上來了,“只是随身保護而已,屬下定會保證林姑娘安全的。”

“只是随身保護而已”,也就這一句話,不知怎的,蕭平旌就松口了。

“好,注意安全。”

出門前,林奚見是魯昭跟着,又見蕭平旌一人坐在墓前,心中也知個大概,并不多問。

一路上,卻是魯昭叽裏咕嚕說個不停。

林奚心下無奈,難道長林将士都像平旌那麽話痨嗎?

“林姑娘,多謝你還陪在将軍身邊。”

這話太過鄭重,林奚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好在魯昭也不需要什麽回答,自顧自地便繼續說,“老王爺走後,我本還擔心将軍自苦,現在你在他身邊,想來就會好了。這世上,大概也只剩姑娘一人,能走進将軍心裏了。”

林奚心下感慨,可這話也太肉麻了些,實在不好接。

都說軍中人粗犷,怎麽這位将軍說起話來比小女子還柔腸細膩?

沉默良久,林奚突然想到一事,正好扯開話題。

“魯将軍,林奚有一事相詢。”

“姑娘請講。”

“當日在佘山,應該是你我初次相見,為何将軍會知道我?”

魯昭聽這一問,第一反應想到的竟是他家将軍警告的眼神。好在此刻将軍不在,他也不再需要辛苦地憋話了。

“那會兒在軍營,我聽過姑娘的名字。

其實将軍不會主動提到姑娘,那會兒他話特別少,除了軍務便不會再多說一個字。但每次将軍受傷,總是嫌麻煩怕耽誤時間,不肯讓大夫仔細瞧傷,也不肯好好吃藥。每回這樣,我就聽杜大夫念叨着什麽‘要是我們姑娘在’,倒也奇怪,杜大夫一說起這個,将軍便不再倔了,總是乖乖地吃藥療傷。也正因如此,我才上了心,想知道這個‘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

後來我發現,每回杜大夫收到飛鴿傳書,若是将軍看到了,就會愣好久,一直盯着杜大夫手裏那幾張信箋。我偷偷去問杜大夫,才知道那是濟風堂堂主林奚的來信。

再後來,我留心濟風堂,又發現将軍每次路過濟風堂,都不經意地要瞥好幾眼。

直到在佘山,我看見将軍和你站在一起,便知道你一定就是那位姑娘。”

林奚一直低着頭留心聽着,一言不發。

魯昭見狀,也知她心下大概有些唏噓,柔聲道,“所以就算是魯昭愚笨,也知道姑娘之于将軍,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人。所以才要多謝姑娘,也要拜托你,一直在将軍身邊。”

林奚淺笑,并不答話。

魯昭這直腸子卻有些急了,“魯昭并未玩笑,姑娘…”

話還沒說完,一張大網已從天而降,将二人罩得嚴嚴實實。

“林奚姑娘,久仰大名。”

魯昭聽這聲音頗有些熟悉,再一擡頭,倒吸一口涼氣。

覃淩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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