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禹州那位來了。”

“禹州哪位?”祈靜用扇子尖支着下颌,一臉疑惑。

“高兄不知道禹州那位?”

“不知道。”祈靜搖搖頭。

書生嘆了口氣,很是驚奇,“高兄竟然不知道禹州的裴才子?”

祈靜笑笑,“賢弟不知,愚兄一直被關在家中苦讀,若不是東池宴會,估計還出不來。”

書生霎時一臉同情,都是讀書人,你的苦,你的累,不用說,我都懂。

他拍拍祈靜的肩膀,祈靜小幅度的閃躲了一下,書生也沒在意,給她介紹起來這禹州裴才子。

“這禹州,出了名的窮鄉僻壤,可是裴兄,卻出淤泥而不染,才氣十足,帶人謙和誠懇,今年初剛到京城,就陸續得到了不少前輩先生的賞識。”

祈靜眼神一亮,看來她很快就能找到可用之人了。

能得交口稱贊,一定得腹有真才實學。看樣子又頗擅經營關系,是個人物。

“裴兄的文章,我輩望塵莫及,難以望其項背。”書生自嘲笑笑,“他那一手好字,好文章,還有行文流水,真當是妙不可言。”

沒有一場考試是為了選舉廢物的。

科舉同樣,能被選出來的沒有書呆子。

“裴兄當真是我輩楷模,不知他家居何處?”

書生瞧了祈靜一眼,一口飲盡佳果釀,“這下我相信高兄是真不認識裴兄了。裴兄的住處,整個京城幾乎人人知道,剛來京城那段時間,來拜訪他的差點把巷子口擠破了,也就是半年過去,裴兄那裏才稍稍沉寂,但依舊有不少姑娘家天天給他塞絹花,送瓜果。當然,裴兄是一概不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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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靜試探的問道,“所以,高兄家在哪裏?我也好改日登門拜訪。”

“京北六合巷,去了你就知道了。”那書生只顧自斟自飲了,“既生瑜,何生亮!”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來,幹!”

祈靜有點吃驚,這樣就醉了?

書生趴在桌子上,癡癡灌着酒。

不稍一會兒,便有童子把他帶下去,連帶是席位,也撤的一幹二淨。

東池宴會,可不僅僅是選材,更重要的是,選官,選人。

進來要有門路,聲望或者家世,總是要有其一的。

哪怕是一杯酒,也是被精心安排的。官場上,酒宴少的了嗎?

要麽不喝,自制力足夠,要麽別喝醉。

推杯把盞之間,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張口就來,誰還敢用這樣的人!

這書生,怕是被淘汰了。

祈靜端着酒,繼續往四周轉過去。

皇宮貴族,生活奢侈,紙醉金迷。

長此以來,上仿下效,今日這宴會,瓊池玉林,各種珍肴琳琅滿目,花費彌金。

祈靜嘆口氣,背後也不知誰主張辦的這東池宴會,好大的手筆!

暗金色的袖袍滑了過去,祈靜側身一閃。

那分明是,國子監的衣裳!

國子監的學生也在這兒?

祈靜蹙着眉,算了,應該碰不見世子,況且碰見了,也不會認出她來的。

她決定繼續看看,避着些也就是了。

有了之前探聽來的消息,找人就容易多了。今日來招攬人的肯定不止她一個。

可她還是萬萬沒想到,“這麽多?”

白衣勝雪,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禮貌應和着周旋着。

祈靜瞧了一遍,不少還是熟面孔。

她之前看過背過各個府裏的人事掌權者的圖和事情,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三哥的貼身護衛來了,那邊是唐家的公子…”祈靜一打眼掃過去,忽然頓住,瞳孔一縮,喃喃出聲,“五哥?”

祁疊也來了。

他穿着駝色的長袍,祈靜簡直不敢相認,祁疊瘦了一大圈,眉目裏頭的懶洋洋都換成了疲憊。

大皇子出事後,祈靜頭一次見他。

她難免有些躊躇,但還是往前走過去。

“裴兄,可否借一步說話?”祈靜低聲詢問。

裴清怔愣,這是?迅速在腦海中搜索一遍,他确實不認識。

“不知貴姓?”裴清問道。

“免貴,姓高,單字澄。”祈靜笑着說。

“是澄弟啊,怎麽了?”裴清先是詢問,并沒有直接跟着祈靜走的意思。

但他稱呼熱切,一下子拉近了距離,也不使人反感。

祈靜笑着,“我來這裏,是想請教高兄一些事情,只不過,此處人多眼雜,不便說出口罷了。”

裴清略一思索,這個時候,也很合适。

于是,他向着老師的方向施了一禮,請他代維周旋,自己就跟着祈靜走了。

正主散了,這裏的人還争論什麽,東池宴會可是來抓好苗子的,只有一個裴才子,肯定不夠分,國子監還有別處的有才能之人,也是務必要籠絡進府的。

“裴兄來京城也約摸半年了吧,可曾轉過京裏頭?”祈靜提起茶壺,給裴清斟了一杯。

裴清垂着眸,白衣裳,黑發整整齊齊用了根白絲帶系好,有些清冷矜貴也有些溫和。

“是啊,在老師府邸和自己的院子裏折回,其他景色,尚未考試,不敢分心去看。”

“那可真是可惜,不過若是等裴兄中第,待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雙喜更為可賀。”祈靜笑着道。

“澄弟對京裏頭很是熟悉嗎?我瞧澄弟的衣着打扮渾身氣度,想必是出自高門世家,可這京裏頭,愚兄并未聽聞姓高的門戶。”裴清淡淡道。

祈靜唇角一彎,“裴兄說的正是,我從南邊來,可不是京裏人士,不過如今來了盡一年,書沒讀多少,地方倒耍了不少,寄居在姑母府邸下的院子裏頭,聽說了裴兄大名,冒昧前來。”

裴清笑笑,“愛耍實在正常,只要別錯過正事便好。不知澄弟有何事請教?”

錦衣玉袍的少年郎忽的一笑,眉目靈動,有些狡黠。

“是為了一道題而來。”

“什麽題?”

“聖人昔日雲,亂世用重典,沉珂下猛藥。恰不巧,愚弟近日就遇見了這麽一題,問我,對否又當如何看?”祈靜是有備而來的。

她直接上去,表明身份亦或者捏造身份令人歸屬,不是不行,就是這樣的人,用着不穩妥。所以她從一開始,打的就是循序漸進的主意。

裴清稍作沉思,“這兩句話并非同一出處,亂世用重典應當出自禮記,意為混亂的世道當采用較為嚴厲的刑罰去約束百姓。第二句意思差不多,都是治國理政的見解。”

祈靜撫掌,“裴兄說得對,所謂威宜自嚴而寬,先寬後嚴者人怨其酷,說得便也是道理。只不過,”祈靜略一歪頭,“亂世用重典,不會就像人之将死,一劑虎狼之藥下去,死的更快了吧,為何不溫養以期慢慢恢複?”

裴清颔首,“澄弟說的有道理,所謂度量便在此中了。亂世将亂,此乃大病,如若放任不管,盡是溫養,則國處在覆巢之下,養虎為患,必将致死。法子剛猛則有度,便能革改弊政,之後漸漸寬松,再休養生息,以期将來。”

祈靜收起扇子,“裴兄果然見解非凡,愚弟佩服。”

裴清溫和一笑,“哪裏的話,我從澄弟這道題裏受益匪淺。”

治大國如烹小鮮。

祈靜摸摸鼻子,她知道裴清還有許多未盡之言,不過單就表現出來的這些,就夠了。

祈靜又問了經濟的問題,裴清對答如流,兩人一邊笑談着,一邊從包間裏出來。

茶雖好喝,今日可不是為喝茶而來。

出了包廂,祈靜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您是?”裴清之前有留意到這個駝色衣衫的人,別人急着上來介紹自己的時候他并沒有,只是默默在一旁看着。

“祁疊。”

祈靜心髒猛地一跳。

裴清那厮已經行了禮,“還望五皇子殿下見諒。之前裴清多有失禮。”

祈靜也忙跟上。

“這位小兄弟是?”祁疊轉向了祈靜,疑惑問道。

“鄙姓高,單字澄。”

“原來是高澄小兄弟,要共飲一杯嗎?”祁疊舉起手裏頭的酒杯。

“承蒙殿下擡愛,只是草民還有些前輩未去拜訪,只得錯過。還請殿下見諒。”

祁疊騰出眼打量了祈靜一下,長的不錯,就是為人怎麽有些迂腐拘謹?

罷了,他也不喜歡強人所難。

“無礙,這樣子,本殿便和裴兄先行離去。”祁疊擺擺手。

祈靜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索性裴清這裏剛露個熟臉也就只能這樣了,還有些才子賢明,聽說今日也來了,盡量不要錯過,祈靜便從自己的席位上取了酒杯,端着尋找目标。

找人才這事,便正如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清冽的酒液,醉人的酒香,祈靜小啜一口,潤潤唇,便沒再飲用。

交際應酬的地方,用到那張嘴和那張臉可比用到其他地方要多的多。

祈靜離了裴清三皇子以及祁疊之流漸漸遠了,心跳慢慢平複,身體也放松了些。

但是她未免放心的太早。

“這位小兄弟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再不能更耳熟的嗓音從身後傳過來。

祈靜猛地一頓。

餘光裏,暗金色的國子監袍袖一溜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十二點多才寫完,只能遲了一天發嘞,但是別擔心,照舊寫文,也就是說,今日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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