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祈靜不是很想和林喬直接對上。
從往日裏林喬的行為看,完全沒有規律,什麽意外都可能發生。
況且,她想起來小雙告訴她,這人身邊有麒麟衛。而麒麟衛的消息,她打探到現在也什麽都沒打探出來。
萬一,露餡了呢?
天氣并算不上熱,她掌心卻溢出些細密的汗。
她轉過身,盡量表情自然,“您是?”
“我姓林。”
少年郎那一腔散漫的聲音配着那張妖孽的臉,總是很有沖擊力的。
祈靜微微一笑,“原來是林兄,失敬失敬。”
她憑着靴子的墊高,硬生生看上去和林喬差不多高。
“那小兄弟你是?”
“鄙姓高,單字澄。”祈靜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多說多錯。
“哦,高澄啊,高兄弟今年多大?”
“尚未及冠,不過十八。”祈靜答道。
林喬便笑開了來,“那我可擔不起高兄一句林兄,我還尚未十八呢。對了,高兄師從何人?又是哪個書院的?我怎麽沒有見過。”
祈靜笑笑,“我家在南邊,到京城的親戚這裏小住一段時間,比不上林兄是國子監的,我只不過是在家裏頭被約束着苦讀,有個私塾先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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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林喬挑眉,風流倜傥的韻味發揮了十成十。“高兄這是哪裏的話,我不過是剛入國子監罷了,湊的是運氣,再者我羨慕高兄不用去書院苦讀呢。”
“是嗎?”祈靜幹巴巴的笑。
面前的小公子皺着臉,林喬竟然從中讀出了幾分不樂意,他眯眯眼,“高兄這是還有事情?”
“正是,還有一些。”祈靜忙不失疊道。
“啧,不知為什麽,高兄很是投我眼緣,我與高兄一見如故。”林喬笑笑,他彈彈衣袖,“這樣,今日就且失禮了,高兄還有事情,改日我必定請高兄暢飲。”
“好。”祈靜微微一笑。
轉身慢慢遠去。
林喬眯眯眼,奇了怪了,他可沒說假話,這人怎麽看起來如此熟悉?
他扭頭對着身邊的書童嘆了一口氣,“瞧瞧你世子爺我,很快就不會是這京城裏頭第一玉面郎君了,你看看這可怎麽辦啊。”
書童繃着張臉,“世子莫欺我年紀小,書上明明說了,君子以德服人,不應當如此重視外表。”
林喬拿着扇柄輕輕敲了一下,一臉慈愛,“你懂什麽?長得好就是資本。瞧瞧剛才那郎君,雪玉雕的似的,眸如點漆,五官俊秀,以後長開了說不定是個比那檀郎更如玉的人物。”
書童漲紅了臉,他木讷,說不過林喬,只能板着臉,“世子,我們可不可以走了?先生叫你來是要結識人物的。”
“切,又不好玩。”林喬甩着袖子,“不過,酒還蠻好喝的。”
他撚了撚手指。
書童徹底認輸。
“那這位高澄?”
“查吧。”林喬悠悠道。
真正的宴會開始已經是酒過一巡了。
京城各大名流先生長輩以及達官貴族率先入座。
裴清坐在天機大師的身旁,出乎祈靜意外的是,鄭氏請的國子監的先生嚴老太師身後半步坐的卻是一臉不耐煩的林喬。
這能在高臺上坐的,可都是各家得意子弟。
林喬這纨绔猛地一現身,底下人就開始議論紛紛。祈靜擡起衣袖,遮住眸中神色,一杯飲盡。
“這位兄弟當真雅量。”旁邊的書生一臉驚奇。
“過獎過獎。”祈靜笑着回道。
她有備而來,是帶了解酒丸的。
她擡頭看過去,這是她頭一次見嚴老太師,眉須皆白,看面目有些慈和。大公主的氣質和嚴老太師有着相似之處,不過嚴老太師更加圓融。
而林喬就沒辦法看了,十足十的纨绔,還在那裏翹着二郎腿,用筷子挑着花生米。
“林喬。”嚴太師并未回頭。
林喬讪讪停下手。
“做好。”
林喬抖出手裏的扇子,“老頭兒,你說這多沒意思,你還非要我來,我看那誰誰,姓姚的那個不就挺想來的嗎,你怎麽把我帶過來了,多沒意思。”
“不是你說你沒得寫麽?老夫平生沒教過你這般的弟子,說出去豈不丢人!長進些吧,還有,那是你師兄,姚善。知道麽?”
林喬放下了筷子,卻又舉起了酒杯,“你可真啰嗦,知道我丢了你的臉還把我帶出來,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你把酒放下,君子修身養性,戒酒戒色。”嚴老太師知道他是什麽德行,根本不和他糾結那些個問題。
“我問你,你可結識裴清了?”嚴老太師問。
林喬放下酒,“切,不喝就不喝。不認識,裴清是誰?”
然後,他自言自語道,“反正不影響我,他肯定不是最好看的哪一個,老頭我跟你說,這東池宴會出現了個比我還好看的,叫——”
他沒把剩下的話說出來,因為嚴老太師已經示意別人把他的嘴給捂上,捂緊了。
一團繩子麻利的纏上林喬的手,一個看樣子清瘦的少年低着頭立在他身後,使着暗勁兒,林喬坐立的筆直。
“你以為老夫沒做些準備就敢把你帶到這裏來。”嚴老太師風姿飄逸,青色的衣袖涓涓飛飛。
林喬一個暗刀甩給那少年,惡狠狠的想說些什麽,卻只能嗚嗚含含糊糊不知說了什麽。
祈靜坐在下頭,看見這一幕,有些想笑。
她低下頭,又喝了口清酒。
裴清在她左前方,身姿挺拔,當真如皎皎明月,猗猗青竹。
“現在正式開始。”
“嚴太師等前輩為評,望各位才子各盡所學,共成盛會。”
“第一題,策論,北疆戎狄,內外憂患,我朝之內百姓困苦,縱觀正史偏稗,敢問何解?”
祈靜聞之,精神一振。
北疆戎狄,內憂外患?
座前一名書生便起身,“青州鄭叔密,何以憂之?我朝軍隊,素來悍勇,安國公征戰戎馬,平生尚無敗績。”
另一個書生也立起來,“明州何洛之,哼,這位仁兄可知,當兵打仗,那樣不要花費銀子?鄭兄此話真當讓人笑掉大牙,如今我朝困窘,國庫空虛,此次戎狄來勢洶洶,真當是危境。”
祈靜颔首,有些道理。
“哼,我朝富甲四海,何須憂心?百姓衆多,只需一層薄利,供養軍隊便無足憂心。”姓鄭的書生又站起來,不服道。
陸陸續續,又有一些書生站起來,各抒己見,好不熱鬧!
祈靜笑着觀賞。
嚴太師見林喬老實了許多,便示意那小仆,松開林喬。
林喬冷哼一身,竟然不讓那小仆再靠近他,而是直接翻手一甩,繩子松開,劃口整齊,他慢條斯理取下堵口的白绫。
“想這麽樣就困住本世子,做夢呢!”林喬手裏是柄小刀,薄如蟬翼,銀光閃亮。
嚴老太師氣不打一處來。
“把刀放下,今天是什麽日子,這又是什麽地方,你這是在幹什麽!”
林喬痞痞一笑,“老頭,換個招數吧,這招誰沒見過?百花樓裏的姑娘和本世子都玩慣了。”
“你你——”嚴老太師甩袖,“今日若是不給我整個名次,明日我便寫信給你母親。”
林喬撇嘴,“除了會威脅,老頭兒你還會什麽!”
“有用不就可以了。”嚴老太師不再搭理他,任務布置下去,這小子總要好好表現一下。
鄭氏是他看着長大的,鄭氏有托,他總不能看着放任不管。
林喬果然如鄭氏所說,聰穎,只是讀書一事,始終不上心。
“諸位還有何高見?”
一位老先生皺着眉,白須,看起來與嚴老太師不相上下,發聲道。
衆下那些子書生噤言,祈靜倒并沒見過這人,但想來應該是極有威望的。
不然這些人也不會,吓成這個樣子。
“國子監的馮老先生還是威嚴不減啊。”
馮老先生?祈靜聽到旁邊的書生提到這個人,能被尊稱為馮老先生的也只有那麽一個人了,老臣忠臣,固執得很,性情耿直,便是上一任的帝王,也曾經被他頂撞過,年歲已大,之後賦閑了,才漸漸沒了消息,原來竟是去了國子監麽?
裴清直起身子來,在座嘩然,祈靜挑眉,聽他說道。
“所謂賦稅,三年傷身。如今百姓恐怕是一層薄利也供不起了,那裴某敢問,天下錢銀,歸于何處?思量許久,只有一解,富商貴族,利益諸多牽連,但國難當頭,聖上若開張聖聽,此難,也不過爾爾。”
他說得輕,祈靜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她一邊搖頭,一邊思量。
想讓帝王放棄手中利益,不太可能,若是要錢,問誰讨要都無疑謀人心血,誰人舍得?若是帝王下了狠手,那當然可化解,但那個男人,絕不可能。
這倒像是一個死局了。
但是裴清既然擔得起盛名,就定不能只這一些東西啊。
“當然,身為臣子,不能一昧堆積事物給陛下,理應為陛下分憂,出新政,行新法,上下整肅。”
林喬聽到這裏,才一打眼看過去。
“喲,長得還行。”
他差點要吹個口哨了。
嚴老太師心力交瘁,“你別忘了,你是要給我奪個名次的。”
林喬閃過眼,卻瞧見了祈靜,“小兄弟也在這裏啊。”他高興的朝祈靜揮揮手,舉起了酒杯。
祈靜簡直沒眼看。“幸會。”她做了個口型,安安穩穩坐在那裏,只求這瘋子別再瞧自己。
“做什麽,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嚴老太師是真的忍不住了,鄭氏當初把林喬和祈靜委托給他,他可是本着把林喬培養成材的。
“你這樣子,日後如何撐起一個家?為夫為臣,真是太不合規矩了。”嚴老太師吹胡子瞪眼。
“沒事兒,我媳婦有錢,她養我。”林喬不知是真心寬,還是什麽其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天開始,增加男女主對手戲,當然,豬腳還是女主。
靜靜啊,我的靜靜。
我就是想靜靜。
靜靜以後啊,忐忑也好,淡定也好,都會走下去。
靜靜很勇敢,但現在真的,好沒存在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