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還有多少時間?”

“也不過一炷香左右。”祈靜笑着回答道,把位置又讓出些許。

“你不煮茶嗎?”林喬問道。

祈靜搖搖頭,“不煮的,茶藝不精,就不來獻醜。世子不妨一試。”

林喬也不謙讓,徑直坐下。

不得不說,好皮囊雖然不能當飯吃,但總是能讓人心情愉悅的。

他換了一身流雲白的衣衫,闊闊落落的擺袖,落座。“謝過澄弟了。”

祈靜心情有點微妙,在安國公府,可一直是她說謝過世子,謝過世子爺了之類的雲雲。

她微微一笑。

林喬并未注意。

本次茶藝考的是煮茶法,講究手上的功夫,畢竟有朝一日,你會憑自己的哪樣東西奪得青眼充滿不确定性,但是君子修身,煮茶下棋,着實是第一位。

“其沸,如魚目,微有聲,為一沸;緣邊如湧泉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為三沸。以上水老不可食也。”

煮茶法有三沸。

他們分得到的是山泉水,林喬把器具擺放整齊,先取了茶餅,祈靜知道第一步是研碎茶餅,然後再開始煮水,煮茶。

但林喬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他先點燃了炭火,将茶餅放在火上炙烤。

Advertisement

“世子,我們是煮茶,不是考茶。”

“我知道。”林喬眯着眼,竟然有那麽幾分鋒利绮麗。

祈靜就不再勸阻,她于茶道,也不過是爾爾,畢竟沒有茶葉供她揮霍,也就下下棋,還算好些。

茶葉被烤至微紅色,林喬才把茶葉放了下來,放在瓷缽裏,往祈靜那邊推了推。

“你會搗茶嗎?”

祈靜面上浮起驚訝,“世子要我研磨?”

林喬支着頭,把炭火又燒的旺了些。

“嗯。”

“世子确定?在下茶藝爾爾。”

“廢什麽話呢,你就你,快些,時間不夠了,就算你研磨得差了些,本世子也能補回來。”他說這話時,一個眼神流轉,有點冷,也是傲氣的。

祈靜瞧了他一眼,笑意加深,“好。”

祈靜取了茶碾子,便一下一下搗弄。

她是真的不精。宮裏每年分到的都基本是茶沫子,哪裏用搗,揉碎就差不多了。

一下深,一下淺,茶香溢開來。

“太重了。”一個聲音道。

林喬是已經在煮水,正以炭火燒着。

他專心致志的盯着火候,并未看祈靜。

“我是真的不會。”祈靜無奈道,只能下手輕些。

慢條斯理得搗了又搗。

“差不多了。”祈靜舒了一口氣。

林喬低聲應了聲。

水開始出現有如魚眼般的水珠,微微有聲,一沸了,林喬忙用茶則盛起茶沫,加入水中,讓茶水交融。林喬撥弄撥弄炭火,額邊浮現細汗,過了沒多久,邊緣出現如泉湧,連連成珠的沫饽,沫為細小茶花,饽為大花,皆為茶之精華。二沸了。

林喬将沫饽杓出,置于熟盂之中備用,繼續燒煮。

茶水有如波浪般的翻滾奔騰時,三沸。

林喬将二沸時盛出之沫饽澆入釜中,這也叫做“救沸”、“育華”。待精華均勻,林喬稍用茶針撥弄一二,茶湯便好了。

碧綠盈汪,淺淡的香味浮動着,茶葉或卷或舒。

差不多成了。

祈靜便把注意力投到其他桌上去,當然,重點只有那麽幾個。

她往高臺望過去,卻對上了祁疊的視線,她微微颔首,裴清的桌上,顯然也正在著弄着。

動作行雲流水,毫無晦澀凝滞。

“瞧什麽呢?”

“看裴兄做得怎麽樣。”

林喬的長發擋在耳邊,順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就那樣吧。”

“東池宴會這邊沒有備發帶麽?”

林喬的發帶掉在地上的酒液裏,肯定是不能再用的。

“有,太醜了。”

祈靜凝噎,她怎也想不到,這世界上怎麽會有林喬這般的人物。

總是這般不正經。

煮茶時除外。

祈靜從腰間的錦囊裏随手扯出一根,也是雪白的發帶。

“喲,澄弟還随身帶這個?愚兄受教了。”

“行了吧。”祈靜着男裝時,刻意要讓自己能與女裝有些區分度,從性格到外貌,一點一點給改掉。

林喬側身坐好。

祈靜默然,“世子,我的頭發也是婢子打理的,我不會。”

這是假話,祈靜怎麽可能不會,小時候,祈七的頭發可都是她給綁的。

但是一個錦衣男兒,怎可能會這個呢?

況且,林喬這般理所當然,祈靜抽抽嘴角,很快斂去。

煮茶技藝的評定很快下來,林喬得了第二,這倒沒人吃驚,畢竟安國公夫人愛茶是個茶癡是出了名的。

宴會散場已然是天之暮,祈靜這場宴會收獲也不小,雖然林喬阻止了她往外結識更多,但是,祈靜知道,這樣也就夠了,凡是沒有完美,至少在她的預估之內,各種意外都可能發生,她錦囊裏備着各種各樣的東西,今天的事情,還算好。

林喬在棋與茶方面名次都還可以,再兼之他是嚴老太師的弟子,所以看着面子,也算是混了個名次,十九名。

嚴老太師帶着他回去的時候,顯然面色沉沉,估計林喬回去有得受了,

但是,林喬經過她的時候,居然還朝她眨眨眼,她就瞬間懶得憂心了。

涼氣浮起來了。

門口有馬車等着她,盛筵既散,杯盤狼藉,空曠的,寥寂的,祈靜踩着凳子上了馬車,“走吧。”

黑衣男子駕着車,便往府邸去。

“少主,前些日子您讓查的已經有些眉目。”

小季掌櫃在院子等着祈靜。

“進來說吧,外頭有些涼。”祈靜抿着唇往裏頭去了。

“是這樣的,禦史大夫家的嫡小姐和庶小姐往日一向和睦,如今卻鬧得不可開交,原因是為了一個男人。”

“哦?一個男人。”祈靜端起盞熱茶,挑起眉。

錦衣的少年郎,渾身矜貴,坐在那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摩挲着茶杯。

“嫡小姐和庶小姐雖然禦史大夫說是嫡小姐年紀更大,但其實庶小姐還要大些。生下庶小姐的女婢子在禦史大夫正妻進門前就被賜死了。

嫡小姐之前一直與庶小姐玩的不錯,只是這嫡小姐許了前幾年的探花郎,今年外放一年便回京任職,到時,便成大禮,只是如今,卻說這庶小姐不知怎麽的,懷了這探花郎的骨肉。”

這趟子渾水,為一個男人起的争端,也沒什麽新奇的。

庶小姐心裏不服氣,仗着自己可憐病弱便搶了妹妹的男人。

沒什麽好猜的,也沒什麽用。

可是,那是禦史大夫家啊。

“那嫡小姐怎麽識得探花郎?探花郎身份低微,怎麽會配上嫡小姐?”

“說是嫡小姐與庶小姐共同出門去京郊的別莊,別莊夜裏遭了賊,姐妹倆僥幸在借住的書生幫助下求了救。嫡小姐非君不嫁。”

剩下不用說,祈靜也知道,是探花郎。

“別莊的人呢?”

“死幹淨了。”

“探花郎是哪邊的人?”

“目前看來中立,是個純臣。”

祈靜聽到這裏,放下茶盞,“再查查,好好挖挖探花郎的背景,另外去查查,假如嫡小姐不嫁,會嫁給誰?”

禦史大夫位列三公九卿,各方勢力都要拉攏,不能大意。

祈靜覺得探花郎的背景估計很難挖出來了,畢竟禦史大夫敢同意,就肯定多少查過,做得這麽幹淨嗎?祈靜眯眼。

小季掌櫃領了命。“對了,少主,那邊樓閣已經動工,非常快,您怎麽找到的這樣的人?”

“是世子說的。”

小季掌櫃默然,半晌才道,“殿下要和世子做生意?世子行麽?”林喬是整個京城出了名的,首屈一指的纨绔啊。

祈靜微微一笑,“經商之道,我并不擅長。官商不分家。再看看吧,我總是要找個人的,再說,世子究竟是不是傳聞中那樣,還有待驗證。”

小季見她心裏有數,知道她是個思慮缜密的,不再提。

小季走了,祈靜揉揉額角。

就算是今天有解酒藥,但是還應付周旋了那麽多人,也是真的頭疼。

她嘆口氣,這才剛開始。

“你們都下去吧,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是。”

一行陌生的婢子挨着往外退了下去。

她不能總用淮南舅舅家的勢力,這不夠,不然,母妃當初也不會進宮。

想要有自保的能力,還差得很遠。

她覺得自己好像走在鋼絲上,母妃的死,祈七的不受重視,撲朔迷離。她嫁了人,林喬倒也是個好的,鄭氏對她不錯,但是她想要的答案,是皇家的王座上,只有那一個人可以解答的啊,她想要的命運,她自己現如今仍不能掌控。

若是個好的,她便接受了,慶幸自己好運氣嗎?

那以後呢?

小七怎麽辦?

在宮裏磋磨嗎?

不行的。

她繼續處理着那些賬務,又外帶看了不少消息。

京城裏的各行各業,她總要有個大致了解,錢放在手裏,只會越花越少。

她想培養出探子,她想有自己的勢力,都要錢。

倘如有朝一日,大仇得報,她可以毫不眷戀的揮袖離去,為母妃守靈。

可現在,她要一頭紮進權力場,只有站到高處,才有資格,和他對視,好好問一問他,到底為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進展盡快快些,我發現我節奏感不行,靜靜有一個大計劃,但是要付出很大代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