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

風雪樓那邊的宅子,祈靜準備自己去探一探。

她有些意外,裴清住的地方居然離那宅子還挺近。

小季掌櫃托人給她送了銀票,風雪樓只許現金交易。

她乘着馬車過去,黑衣男子被她留下,“若是三炷香的時間我沒回來,你便去尋小季掌櫃。”

她為了保險,又多服了一枚丸藥。

她斂着袖子,“咚咚咚咚。”按着暗號敲了輕重緩急。烏黑的大門發出吱呀的聲音,牆上的荒草搖了搖,只露出僅供一人通行的間隙,那門便不再開了。

祈靜坦然走了進去。

一身錦衣徹底被吞沒在黑暗裏。

門忽地關上。

“得罪了。”

她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上好的綢緞覆在她眼前。

有人立在她身後,她腦後一冷,整個人都戒備起來。

“擡一下腳,現在請公子您上轎。”

祈靜試探着擡起腳,一陣風從面前拂過,有人把簾子掀了起來,她摸索着進去,坐下。

轎子震了一下,有人擡了起來,祈靜攥緊手。

先是平坦,然後是坎坷,似乎在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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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靜暗自記下。

七拐八折,左左右右,竟然和祈靜之前記得關于這片區域的地圖不太一樣。

她心裏疑惑。

“請您下轎。”還是那個男聲。

祈靜走了下去,被人引着往不知名的方向走。

約莫走了二三百步,才再次停下。

有人解開了蒙着她眼睛的綢帶。

猛地見光,乍有不适。

這倒像是在地底,祈靜抿着唇,“人呢?我要買消息。”

一個長相屬于混在人群中過目即忘的男子走過來,行了一禮,“公子請先坐。”

昏黃的火把,照亮了整個地方,祈靜瞧見紗幔一角被一個小婢掀起,一個戴着面具的人走了出來。

“高澄。”他聲音有些嘶啞。

像是毒蛇。

祈靜心驚,這個身份她也就只用了兩三天。

“正是。”

面具之下,殷紅的唇勾起,“你要買什麽消息?”

“當年高貴妃之死真相。”

“不行。”那人瞧了她一眼,“這筆生意太大,恐怕做不成。”

祈靜抿唇,也沒多失望。

“我還以為風雪樓無所不知。”祈靜挑眉,有點尋釁的意思,“那就換一個,安國公府世子林喬曾經在北疆失蹤,我要他的資料。”

那面具人居然笑了,“可以。”

祈靜從袖裏取出銀票,“多少?”

“五千兩。”

祈靜點着銀票。

“為何不問靜和公主的事情?”那戴面具的好整以暇,看着她。

“高貴妃與我有恩,我是為報恩,靜和公主既已入安國公府,過去的事便不再追究,只盼她日後過得好些,至少別所托非人。”

祈靜手下飛快,停也未停就道。

“諾。”祈靜把銀票遞過去,“消息給我吧。”

面具人朝着旁邊示意,那個面貌極不具有辨識性的男子便遞過來一張契約。

“簽了字,就給你。”

祈靜提筆,一行行楷。

“字寫得着實是好。”那面具男子誇道。

祈靜看過去,“寫過誇獎,消息呢。”

實則她背後都驚出冷汗,幸好她有兩手準備,右手的簪花小楷和行楷,左手的草書。

“可以了,拿下去吧。”面具男子挑眉,掃了一眼簽字,“世子林喬,因着北疆戰亂,安國公及其夫人未能護得周全,落入戎狄之手。戎狄将其置于獸籠,激起血性,命之與野獸鬥,搶食戒備,直至安國公救回,彼時林喬雙眼通紅,不識人,只知打殺,安國公夫人花費數月才将其安撫。歸京後,林喬花名在外,因着賜婚,自願娶了靜和公主。”

祈靜聽着,心底微沉,“好。”

那戴面具的男子似笑非笑,“那我就再告訴一個附贈的消息吧。”

祈靜擡首。

“據說安國公府世子前段時間與某花魁總共度春宵事情是假,但背着世子夫人,靜和公主,下山是真。”

祈靜并沒有說話,只是瞧了那面具男子一眼,“送我出去吧。”

面具男子背過身去,揮揮手。

像來時一樣,雙目被遮上,周周折折,上轎下轎,解開縛目的綢帶,身後便傳來一股推力,她跌跌撞撞往前幾步,而後停下,已經是到了宅門外。

她朝黑衣男子男子點點頭,“走吧,先回去。”

地底,面具男子甩甩衣袖,毫不在意的就往紗幔後的床榻上癱過去,“小肆什麽時候才回來啊,要累死了。本世子分身乏術啊。”

那長相平平的男子恭敬地立在一旁,“小肆回來了,也接不了世子您的事情。”

“話說我還是第一次見,竟然世子的消息都能賣出價錢了。高澄可真是肥。主子。”

面具男子,也是林喬冷哼一聲,“他是高氏的旁支,高氏在淮南富甲一方,四千兩而已,他還是出得起的。”

“你們看看本世子,多慘,四千兩還要靠把我的消息給賣了。”

長相平平的男子并不在意,“主子,您的錢前段時間都去做糧草生意了,再說,您再過至多一刻鐘,就必須回國子監了。”

“唉。”林喬支着臉,“你說,這也是頭一回有人問我的消息,結果還是個男的。”

男子眼角有些抽搐,“主子,人家說得清清楚楚,為了靜和公主問的。”

林喬擺擺手,“行了,我得把那契紙帶過去,然後還有些其他事情要交代裘七辦,真麻煩。”

男子抱着劍,“主子是要讓人給裘七送信麽?能幫我給裘七帶個信,讓他照顧點小肆麽。”

“行,我走了。不想再聽那嚴老頭唠叨了。這邊你多照應點。”

林喬心裏不知是失落還是其他,當他看見那一手飄逸的行楷。

他認識的人裏,絕對沒有人字寫得如此端莊大氣。

可為什麽,他總感覺的熟識呢?

車馬在街市上繞了幾圈,祈靜幾次喬裝,才回了宅院。

“身後有人跟着嗎?”

黑衣男子抱拳,“回少主,有三四個,但都已經甩掉。”

“地圖呢?給我一份。”祈靜心知無事之後,便想找地點。

周周折折,地形繁複,或許別人記不下來,但對她而言,再簡單不過。

她在地圖上執筆細畫,卻猛地怔住。

不對!

周圍并沒有這樣的地勢地形!

她不死心,又順着畫了一遍,依然沒有。

她猛地頓住,“我進去之後,那宅子可有什麽動靜?”

黑衣男子從帳後走出來,“回少主,并無,只有附近一棟宅子裏一個書生似乎往外出去了。”

書生?

莫不是裴清?

事情奇怪了。

她進入那宅子,分明覺得自己是往外出去了的。

“我們的人只守了正門麽?”

黑衣男子答道,“是,奴之前探查過,那宅子并無其他門了。”

是嗎?

祈靜陡得覺得裴清似乎并不簡單,真的居住在如此近的宅子裏卻一無所知麽?

“今日下午,備車,我還要去那巷子。”

黑衣男子颔首。

“還有,去查裴清,徹頭徹底給我查一遍。”

“是那位名冠京城的才子裴清麽?”黑衣問道。

“正是,去查吧,盡快。”

祈靜蹙着眉,那面具男子看身量總覺得有些熟悉,她思索着,有那麽一瞬間突然想到林喬。

但她暗暗抹消了這個猜測,怎麽可能呢?如果是林喬,那些卷宗不用看,他怎麽可能背下來?

要林喬背書,與要她祈靜篡位難度一樣的高。

相貌平平的男子收到消息之後十分吃驚,“人給跟丢了?”

“是。”幾個暗衣低着頭站在他面前。

“你們先下去領罰,好好反省反省。”男子沉着臉。

又翻了一遍卷宗。

高澄,高澄,沒問題,此人的卷宗看起來并沒有一絲問題,可正是這樣才讓男子覺得不對勁。他忙尋了人把消息給自家主子遞過去。

高澄,是高家的人麽?

亦或者卷宗沒有問題,只是人被掉包了?

不,不可能,自家主子,東池宴會對于進去的人身份查的極嚴,不是真的身份,根本就進不去。

高澄,真的存在嗎?

他們風雪樓在南邊的消息網遠遠不如北邊的發展,但這種東西,也不應該弄錯才是,究竟是哪裏出了纰漏?

“向淮南那邊的人遞消息,查,高澄這個人一定要重新查一遍。”

若是出了纰漏,又是誰動的手?

祈靜放下輿圖這一件事情,仔細思量她從風雪樓拿到的情報。

她又想起那天清晨林喬紅透的雙眼,浸滿了血,浸滿了陰暗,原來跟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麽?

唐皇後也跟她說過,這件事之後,鄭氏頗為寵溺林喬。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能連了起來。

林喬的邪病似乎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她準備回頭問問薛神醫,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若是能有治好的法子,送了安國公府對她也不失好處。

何況那樣,驚吓得緊,看鄭氏的樣子,似乎已經出現很多次了,不過,這樣的不穩定因素放在身邊,無疑是一個潛在的巨大的威脅。

祈靜盯着桌面上的茶杯,算了,這便是孽債,權當還債吧。

他幫了她許多次。

寺廟那次遇險也應該是小雙做的事情被林喬背了黑鍋,欠了的,還了便幹幹淨淨,清清楚楚,日後省得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清清楚楚之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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