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她不想成為拖累,從一開始,就不想。
在宮裏,她沒能好好護住小七,他是她血脈相連的親弟弟,若有朝一日,小七能出了宮,回了淮南去,那就一定不要因為她被任何人掣肘。
她想好好護着他的。
從他小時候第一次叫她那一聲阿姐開始,就一直如此。
“差不多了。”最後她撞進了一個清香的懷抱。
迷迷糊糊的,有點暈眩。
“今天就到這裏,你先緩緩。”林喬最開始發覺不太對勁,他分明已經叮囑過了,量力而行,适可而止。
他原本以為祈靜能跑上四圈就已經是極限了。
而祈靜呢,總給他一種像在訓練暗衛的感覺,好像一無所有,又好像有什麽需要她付出全部,在所不惜。
她分明看起來不像的,明明有些冷,怎麽會這樣呢?
小雙扶着祈靜,心疼道,“殿下,您也真是。”她嘆了口氣,“習武這件事,素來急不得的。”
祈靜喘着氣,手指微動,“知道了。”
“本世子攙着吧,你和春秋都去準備備些溫水和棉帕子。”
又是幽幽的冷香。
滿懷。
祈靜眼前落下一寸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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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煩世子了。”
“別說話,調整呼吸,跟着我。”林喬眼眸中潋滟過一片豔波。
練武的時候,林喬似乎格外不近人情些,連下颌的曲線也有些利落。
“是。”祈靜垂下眼。
兩人一同在習武場上走着。
“不要硬撐,知道嗎?”林喬擡眼,有些無奈又好氣。
他的口吻還有些生硬,祈靜并未瞧她,只是低着頭。
林喬忽然想起她的單薄,似乎一個懷抱,就能抱滿。
秋日的晨,太陽一點一點亮起來。
往常這個時辰,祈靜應該是已經在那邊看着小廚房了,順帶對對昨天遺留的賬本。
她上手沒多久,是一定要立威的,必須要勤些。
她沒有理他。
林喬眯眯眼,“你看。”
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祈靜看見的并非是足以驅散夜的陰寒的光芒。
而是披着薄光的他,眉眼熠熠閃光。
她的心猛地一跳。
林喬的唇角半扯出一個弧度,眼睛半阖着,發絲有些懶洋洋的,唇紅齒白,明明是漫不經心地,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他驕傲無比,他生來尊貴,他散漫自在,他顧全大局,他生了一副好皮相,也煅了一把君子骨。
有點暖,日光。
祈靜也閉上眼,心中的那些煩憂暫時都被取下,輕盈的光塵在林梢閃閃發亮,那根繃得太久太緊的弦不知不覺的松了。
她微微一笑。
淺淺淡淡,不太一樣。
指尖染着粉蔻丹,晶瑩剔透,草葉翻卷着被風悠然吹落,靜谧,安寧。
祈靜沒有貪戀,不是最後的時候。
也不該是這個時候,她不能放下心的。
她從來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她時時刻刻兢兢戰戰,努力的活着,活下去,為了以後。
“世子走吧,一會要用膳了。”
祈靜唇角的笑意被收了起來,但眼睛是極其好看的,她轉過身,黑色的勁裝下擺被風高高揚起,翩飛交織。
林喬怔愣,低聲嘟囔,“高澄那小子,應該還是比不過她的。”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麽好看的一個兩個,都有着高氏血脈。難道高氏血脈,淨出美人嗎?
他有點好奇,昔日貴妃高氏,據說一眼驚鴻,又該是如何的美。
祈靜淨了手,換了身衣裳,才去了用膳的小廳。
林喬總是比她快些,但林喬的發梢經了水,并未完全擦幹。
“秋日早上冷,世子不妨把頭發絞幹,以免傷身。”祈靜頓了頓。
“下次便不會了。”林喬納罕。
女人心,海底針。
明明在習武場上還不理他,怎麽現在又....
他還停留在那一雙燦若繁花的眸子裏,狠狠一悸。
“用膳吧。”他道,他移開眼,用着玉筷胡亂夾了些什麽到自己碗裏,嚼蠟一般,不知道是些什麽味道。
祈靜疑惑。
今日倒是格外積極,膳食做得好嗎?他竟然肯吃青菜了。
祈靜也夾了筷青菜。
和往日味道一樣,也沒甚特別特殊的。
祈靜覺得林喬真是越發讓人看不透了。
眼見祈靜用了小半碗飯就不再用了。
“你今早在習武場跑了的,還是在吃些吧,吃得太少,體能是很難提上去的。”林喬餘光瞥到,似乎順口一提。
祈靜遲疑,但還是盡量多吃了些。
其實是她吃慣了那麽少,一時半會子,宮裏的習慣還改不了,但是,既然不利于她的體能進益,她能改就改。
一個小厮匆匆忙忙跑進來,附在林喬耳邊低語兩句。本來還拿着書卷裝模作樣讀上那麽兩句的林喬立刻罷了手。
“怎麽了?可是有事?”林喬昨夜答應過給她劃範圍的,這才剛劃了一半,祈靜知道,林喬應該是有什麽事情了。
果然。
“你今日下午等着我回來,若是時候到了,我還沒回來,你便先去。我已經跟嚴老頭兒,不,嚴老先生說過了,不必太過擔心。老先生愛看素淨些的,你就這樣很好,不必緊張,我先走了。”
他邊說,便匆匆忙忙往外頭去。
這麽快嗎?祈靜若有所思。她可是還一點眉目都沒查出來呢。
“小雙,讓他們別查了,把痕跡抹幹淨吧。”她的指尖劃過書頁,淡淡的墨香缱绻。“只查一個人,就是南濱郡主。”
昨夜中秋宮宴,不想也知道,林喬恐怕是得了消息。
真快啊,她還差的太多。
祈靜揉揉眉心。
“這就是你們查到的?”
林喬靠在軟墊上,喃喃道,鑲着金色的腰帶被他把玩在指尖,“狀元郎啊,有點意思~”
“禦史大夫家那嫡庶小姐也已經查過,嫡小姐那邊看起來正常,庶小姐屋裏頭藏着這根腰帶。”風雪樓裏祈靜曾見過的那長相平平的男子立在一旁。
林喬手下,收集消息主要還是靠他。
“還有什麽?”
男子猶豫,“庶小姐似乎是嫡小姐。”
“幾成把握?”
“六成。”
聞言,林喬眯眯眼,勾唇一笑,那條腰帶緩緩飄落在地上,碎了個幹幹淨淨。
“好巧妙的局,差點連我也設計了進去!”
“主子,冷靜。”男子忙道,“狀元背後是誰我們還不知道。”
林喬眼底那絲蟄伏的血色被壓了下去,常日總是笑得不羁的臉上有些肅冷,頗像個活生生的冷面閻王。
大變活人似的!
“去查那個填房。”
男子暗自叫苦,這位主兒平日裏頭笑眯眯的,怎麽今兒又給鬧了脾氣,“填房那邊,什麽也查不出來,幹幹淨淨,并無疑點。”
“再查,和狀元郎得的出身一并查。另外,打聽庶小姐的消息,我的人,也是那麽好告的?哼,她一定要付出些代價,敢告可以,就看她能不能受的起了!”
男子領命。
“那主子,咱們現在?”
“去禦史大夫家轉轉,沒了小肆,只能勉強用你了。”
林喬眼底劃過狠戾。
禦史大夫家亂成了一鍋粥,一夜之間,兩個女兒,都毀了。
就連當家的主母,都卧病在床。
稍作僞裝,林喬兩人便不引人耳目的進了去。
出來的時候,林喬的臉色直直沉了一個度。
“下次我一定記得帶上繩子。”男子愁眉苦臉,“主子你別生氣了。”
他剛剛因為忘帶繩子,險險惹出大禍。
“我不氣這個,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再找一個人。”
林喬那冷淡的側臉擺出去,說不生氣,誰信?
男子心裏揣測不安,他是收集情報的一把好手,又不是殺人放火的好手,這種事情,還是小肆靠譜些。
“那我先回去,今日嫡小姐所言,可要記錄在冊?”男子正色,風雪樓是賣消息的,有了什麽奇異消息,自然是要緊着賣的,賺一筆是一筆。
林喬白了他一眼,想錢想瘋了?這個也能賣?“先等等吧,這時候,賣了還不劃算。”
真的能賣,不過容易虧了。
林喬他怕過什麽?
除了他親娘。
男子走了,迅速消失在人群中,像化在海裏的一滴水。
這個時候,去巷子裏他的宅院是找不到那個人的。
林喬拿了把普通的山水折扇,施施然往茶樓去。
“一壺苦丁。”他不愛喝,但今天有事情,這茶可不是用來招待他的。
見了他,男人也有些吃驚,而後輕輕一笑,“居然是世子?這可有意思了。”
“你一個罪臣之子都能成了才名遠揚的博學之士,本世子做些生意又怎麽樣?”林喬提壺倒茶,“彼此彼此。”
裴清覺得好玩,他瞧了眼茶盞,裏頭茶湯黃亮,“世子才是真的茶道高手,從不外露啊。”
“行了,少廢話,說吧,你要什麽。”林喬沒心思和他繞,他還有事情,要去國子監呢。
談到正事,他整整神色,“我要七皇子的消息。”
“七皇子?”林喬皺眉,“不行,換一個。”
“就這一個。”裴清很是堅定。
林喬擡眼,“為什麽?”
“這個世子不用知道。”
裴清坐的極是規整,芝蘭玉樹,生于庭階耳。
林喬覺得此時對面笑着的人礙眼的很,“如果我說,必須要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