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

祈靜半月之內幾次入宮。

情況越發不好了。

她再次叩在大殿之上。

“父皇,求您讓小七去淮南靜養吧。”

帝位之上的人心煩的很,最近麻煩事情格外多,一個祈七,他幾乎沒放在心上。

“他又怎麽了?”他不耐煩問道。

祈靜眼底劃過一絲痛色,“小七半月之內已經被太醫下了五次瀕死通告。”

“不是沒死嗎?”

男人重聲道,他煩躁的很。

“父皇,兒臣知道父皇不喜小七,說實話,小七去淮南,恐怕根本到不了淮南。”

“既然知道,還抱這種說法作甚!”

“父皇,兒臣求您,就算您顧念在母妃的面子上。”

祈靜擡起頭,一抹紅如泣如淚。

“你!”男人頓口,望着那抹紅若有所思。“你可知道自己是個什麽身份?”

“兒臣清楚。”

“再等三天,朕再考慮一下。”他雖是不耐,卻全然沒有之前那般淩厲。

“是,那兒臣先告退。”

祈靜立起來,轉身。

“站住,既然知道自己身份,德妃那裏你就不要去了。”

男人忽地開口。

“是。”祈靜頓住腳,繼而更快的走了出去。

朝裏的重臣又開始鬧騰了。

東邊發生了旱災,需要有人離京赈災,為了這差事,各派系大打出手,争奪不休。

三皇子登上了安國公府的廳堂,在一個深夜,秘密的。

“三皇子此次過來,不知道所為何事?”鄭氏啜飲一小口熱茶。

“竟然驚動了夫人,本宮真是罪過。”三皇子面上很是歉疚。

“皇兄所為何事?”祈靜坐在兩邊的椅子上。

“皇妹額心的花钿做的不錯,很趁皇妹膚色。”

“靜和謝皇兄誇獎。”看來高氏的事情确實是個隐秘。

“本宮聽聞夫人回來,早有心來看望,無奈這小半年來風雨不定,夫人您又要安心養身子,所以沒親自登門,怕叨擾夫人,如今得了機會,這才來看望夫人,還望夫人莫見怪。本宮特意為夫人帶了幾支老山參,還望夫人莫嫌棄。”三皇子道。

“自然不會,三皇子事務繁忙,牽挂安國公府已是不易。”鄭氏客氣道。

三皇子笑笑,“世子呢?近來京裏已經許久不見他了。”

“性子太急又頑劣,如今束在家裏磨練性子讀書呢,日後怕是難成大器。”

“夫人怎麽這般說,本宮觀世子有國公之風範,不容小觑。”

“哪裏哪裏。”

兩人客氣往來了一番,這才進了正題。

“本宮也不瞞夫人,如今國公府炙手可熱,但也成了某些人眼中刺。”三皇子正色,話音裏藏不住的為國公府擔心。

“盛極必衰,自然之理,人力怕是難以抵擋。”鄭氏看得通透。

“哪裏。分明眼前有一條路。本宮也願意護我朝将軍将士,為他們盡一份力。”

三皇子話裏頗多暗示。

鄭氏用茶蓋子撥了撥茶沫,沒說話,她身子不好,每日喝茶也是限着量的。

三皇子極有耐心地等着鄭氏,他并不急,畢竟如今适齡皇子裏,只有他一個敢說保住安國公府。

鄭氏與安國公感情甚篤,這全京城都知道。

兩人馬上結識,從未紅過臉。

只要鄭氏答應了,安國公也就答應了。

祈靜端坐,她先出了聲。

她一語直接挑破,“皇兄希望安國公府做什麽?”

鄭氏沒攔着她,是默認的姿态。

三皇子挑眉,他這個皇妹真的在安國公府混得如此風生水起?

“東邊旱災,赈災主管大臣,一定要是本宮的人。”

祈靜默然。

她瞧了眼鄭氏,鄭氏依舊不慌不忙。

“安國公府可以答應你。”

三皇子心中一喜,又有些猶豫,不知道祈靜說的話究竟作數不作數。

他看向鄭氏。

鄭氏閉着眼,有些乏力的樣子。

他心下一定。

之前真是小瞧了他這個皇妹。

“皇兄莫急,皇妹也有一個要求。”

這個關頭,拉到二皇子,則祈七出宮把握要大得多。

三皇子擰眉看向她,“不知道皇妹想要什麽?”

“小七的病愈發嚴重,我這個做姐姐的,心裏很是難受,太醫跟我說,人是大概率救不回來了,即使救回來,想必皇兄也聽聞了,那雙眼,必然廢掉。”祈靜看向三皇子,一雙美目清淩淩。

三皇子略一思襯,之前祈靜屢次請願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皇妹想要皇兄做什麽?”

“我只有一個願望,小七臨死前,也不要呆在這座皇城裏,我想讓他去淮南,哪怕根本到不了。我知道皇兄底下,可用之人甚多,父皇那裏,還需皇兄使把力氣,待事情确定,皇妹保證,赈災人選也落定。”

三皇子重新審視了一遍自己的皇妹祈靜。

祈靜坐在那裏,由他打量。

“好。”片刻後,三皇子爽快道。

“靜和和小七謝過皇兄了。”

“不客氣,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

二皇子言辭之間更為重視。

終于,送走了三皇子。

“母親。”

“走吧。”

祈靜扶着鄭氏,“靜和鬥膽,還請母親原諒。”

鄭氏搖搖頭,“無所謂的事情。安國公府早晚要站的隊,恰好你又有事情需要找個皇室的給你辦,這不是剛剛好?”

祈靜咬唇。“靜和謝過母親了。”

“有甚不好意思的?我們是一家人,保家衛國,保家放在前頭,做将士的,連家都保不住,何談衛國?你呀,要真是過意不去,日後多容忍我家那混小子就行。”鄭氏拍拍她的手。

祈靜笑笑。

祈靜又一次跪在了大殿上。

但是當她跪在大殿上的時候,她整個人又變了不少。

幾次跪在這裏,祈靜甚至能數出來這邊的金磚幾塊了。

當然,這次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緊張,也都要有把握。

她來的時候,男人還在考慮,但祈靜知道,只差臨門一腳了。

周公公小跑着跑過來,在帝王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祈靜垂着頭,餘光掃到站在角落裏的秦院正,秦院正點點頭,祈靜心下微定。

“既然如此,便全了你們姐弟二人,靜和,你可要懂得父皇苦心。”男人摸着手上的玉扳指,沉聲道。

祈靜恭敬行了大禮,“兒臣定不會忘。”

男人揮揮手。

祈靜彎着腰一路後退。

一番緊張籌備。

豔陽天。

祈七定的這一天出宮。

“五哥。”

祈靜已經許久沒有獨遇祁疊了。

祁疊彎唇一笑,依稀有幾分她熟悉的樣子,“替我祝賀小七。我就不去了。”

祈靜愣了愣,“謝五哥。五哥也要保重。”

“自然。”祁疊手向腰間探去,卻又收回。

他腰間已經沒有扇子了,他現在是親王了,腰間挂的是玉佩。

祈靜目送着祁疊遠去,心裏頗是複雜。

舊物依舊,故人如新。

為了制衡三皇子,五皇子祁疊頗受重用,被推到了一個快能與三皇子較量的層面。

帝王親封的親王,親取的秦王。

何等顯貴!

但她沒有時間傷感太多,去想太多。

在命運的浪潮裏,每個人都如同蜉蝣,盡力掙紮,自身尚且難保,何談他人?

祈靜在清晨的時候入了宮,替祈七打點好一切。

祈七的病情是真的嚴重。

他虛弱的身體被扶起來,祈靜指使着人給他換好衣物,又給他親自梳了頭。

“阿姐。”祈七的聲音輕得像張薄紙,撕碎了碾落在風裏。

祈靜卻是聽見了。

她紅着眼,悄悄捏緊了指尖,喉頭發緊。

“哎,阿姐在呢。”

“阿姐。”

祈七只是執拗的叫着。

“小七,我在。”

祈靜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動靜。

“阿姐。”

祈靜感覺自己的手熱濕濕的,大滴大滴的淚水砸了上去。

她拉住小七的手。

努力說出句完整的話來,“小七要照顧好自己,阿姐就不随你一起了。往後的日子,你要珍重。”

祈七渾身癱軟,坐着也需要有人扶着。

他只能搖搖祈靜的手。

“小七,你記住,你好好的,阿姐就會好好的。”

祈靜別開臉,哪怕知道祈七瞧不見,也不敢直視小七那張臉。

她與他,相依為命十多載。

可是,今日一別,日後還能再見麽?

她努力擠出個笑來。

“小七,阿姐很高興,今天。”

祈七又搖了搖她的手。

小雙進門禀告。

“時間差不多了。”

“你先下去。”祈靜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她擦幹臉上的淚。

卻轉頭看到祈七眼角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多了顆淚水。

“小七。”她蹲在他身前,低聲喚道。

“我們姐弟一定會再見的。”

她輕輕擦幹了祈七眼角的淚水,話音裏似乎帶有某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馬車夫終究還是揚起了鞭子,數輛馬車一并駛離去。

滾滾煙塵在馬蹄下濺起,京城的街道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祈靜立在皇宮門口。

不言不語,只是遠眺,像個雕塑。

林喬回來的也是猝不及防。

他是沉默着的。

他清晨回來的時候,祈靜不在府上,已經去了皇宮。

待他趕去皇宮,卻瞧見祈靜正在馬車前說些什麽。

但這些并不是他卻步的原因。

祈靜交代得并不多,但是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聲音平穩,人卻是抖着的。

把花燈挂在車上的時候,興許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險些要摔了一跤。

就這樣,他一路沉默跟着她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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