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柏拉圖

“好啦,怎麽這麽不開心?柏先生雖然看着冷淡,但是并不難相處的人,我還從沒見過誰認識他之後不喜歡他呢。”

劉媽看着眼前這張年輕而充滿朝氣的臉龐,很難不想到自己在英國留學的孫女,于是心也變得柔軟,試圖安慰林頌音。不過劉媽也得承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很有睜眼說瞎話的意思……

柏先生平日裏總是不茍言笑,他待人雖然可以稱得上溫和,但那雙沒什麽笑意的雙眼總是會讓人覺得有距離感,不敢接近他的人大概不在少數……

林頌音自然接受不了劉媽做他的擁趸,通常情況下,她不會輕易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露真實的自己,但劉媽總讓她想起自己已經過世的外婆,媽媽因為交通事故意外去世後,一直都是外婆在帶她。

她知道柏澤清大概已經到了樓上,并不會聽到她的聲音,忍不住湊過來和劉媽說話。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我現在看到他就好煩,他接連兩天教我喝水,喝水有什麽好教的?結果他還說我仰頭的角度不對,握杯子的力度不對,留下的指紋不好看……劉媽你說,指紋是我可以控制的嗎?他還讓我喝了十幾杯……你不要再被他那張臉給騙了。”

林頌音壓根不能回憶,只要想起那個男人,她整個人都上火。

劉媽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多喝水也不是壞事啊。”

林頌音昨天傍晚去做了醫美激光,現在還不能化妝,整張臉紅撲撲的,落在劉媽眼裏,看起來更加純真。

她才二十歲出頭,還年輕呢。

得到了劉媽的安撫後,林頌音心不甘情不願地上樓,柏先生停在三樓等她。

據劉媽說,這棟別墅是易競發跡那年買下的,兩年前,易家的人又換了新的住處,這裏就一直空着。

不用和易家其他人一起住,林頌音樂得輕松。

走到門口,這一次,柏澤清倒沒忘記要做一個紳士。

他推開門,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示意她先進去。

林頌音進了房間後,環顧四周,好大的書房,整整兩面牆的書架上都擺滿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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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看到書就頭疼,于是拉開身邊的一張椅子坐下。

坐下的瞬間,她就猜到身後的男人又有話要說了。

“我拉開椅子已經很小聲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哪裏又做錯了。

柏澤清神色淡淡地注視着她,半晌才說:“你應該等待同行的男士替你推開座椅。”

萬一這個男士是斷臂楊過呢?林頌音她忍住沒有回嘴,從椅子上起身,把凳子直接給推了回去。

偌大的書房,只有這張會議桌下沒有鋪毛毯,凳腳與地面的摩擦聲刺耳,柏澤清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什麽也沒說,兩步走向前,靜靜拖開一張椅子,“坐。”

随後,他徑直走向林頌音對面的位子。

林頌音內心對富人矯揉造作的厭惡更是升騰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看着我,”柏澤清十指交叉,擺放在桌上,平靜地開口:“我想,不管是你的老師,還是我,都沒有教過你用鼻子看人。”

他今天戴着無邊框眼鏡,鏡片和金屬鏡架折射出銳利的視線。

林頌音感受到他視線的壓迫,只是,她才不要平白無故被他杠,反正他也不喜歡自己,那她也懶得裝了。

“別冤枉我,你才是鼻子長在頭頂上。”她梗着脖子說。

柏澤清面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我今年25歲,一直到今天,你是第一個告知我原來還有面部畸形問題的人。”

林頌音瞪他,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讓着女生,還好意思說自己紳士。難怪25歲了,不陪着女朋友,每天跑來做這種無聊讨人嫌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錢收。

柏澤清像是被她炸毛的樣子逗笑,過了一陣放軟了目光,随口說道:“眼睛瞪這麽大,不會覺得累麽。”

林頌音知道這是他偃旗息鼓的信號,也懶得再和他犟。

“我眼睛本來就大。”她才沒有瞪。

“嗯,我知道。”柏澤清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随意,但是林頌音感覺得到,他的目光正審視着她的眼睛。

林頌音小他幾歲,就算從前因為打工賺錢和各種各樣的人打過交道,但被這樣盯着看還是感到不自在。

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因為每一個見過林頌音的人都說她有一雙很美的眼睛。

林頌音的眼睛遺傳她媽媽,從出生就很大,茶色的瞳孔就像是琥珀落在清澈見底的泉水裏。她的眼尾微微上挑,下眼睑線條圓潤柔和,靈動得像狐貍。

但是自我感覺再良好的人,也耐不住被人這樣盯着看。

半晌,林頌音的身體不自在地動了動:“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柏澤清收回視線,開始進入正題,他沉聲問:“假如有男士邀請你參加一場酒會,你會怎樣回應他?”

突如其來的問題,林頌音下意識地給出反應。

“長得帥嗎?個子多高?家裏有錢嗎?不過我和他去的話,我需要喝酒嗎?其實說實話,我酒量很一般。”

她态度誠懇地回答完,發現柏先生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是你問我,我才這樣回答的!”

柏澤清深吸一口氣,再看向她時眼裏透着無奈。

“那就請你回答前動一動你脖子上那顆漂亮的腦袋,那裏是留來思考的,不是讓你每天想着怎麽惹我生氣的。”柏澤清想不通他寶貴的時間為什麽會花在做這種事情上。

林頌音本來想發作,只是想到他說自己的腦袋漂亮,虛榮心得到了充分的滿足,她瞬間熄火。

算了,他誇我漂亮诶。

“那你也太容易生氣了一點。”她說。

“同樣的問題,我已經問了你三次。”

柏澤清将背靠回椅背,冷冷地看着她。

林頌音小聲反駁,“你上一次問我的是舞會,上上一次是音樂會吧,哪裏就同樣了。”

柏澤清認輸,他頭也不擡地說,“出去,半個小時後,再到這裏來找我。”

“小學的老師都不體罰學生了。”林頌音對他無理取鬧的行為難以置信。

柏澤清低下頭,半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不是沒吃早餐,去吃早餐。”他努力保持風度。

林頌音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別扭,他說話難道不能說清楚?非要把別人變成傻瓜。

“我不餓。”

柏澤清站起身,将目光投向窗外,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你确定?我不确定今天有沒有時間吃午餐。”

他話還沒有講完,身後的人已經動作極快地站起身,雖然起身的動靜大了些,不過這次她倒是沒有忘記将座椅推回原地。

柏澤清望着窗外的雪花,輕薄而脆弱,一片一片争相覆在窗戶上,轉瞬融化。

一個星期前,他想,不會有人相信,他的假期會是這樣度過:被迫在這裏,和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女孩玩改造淑女的游戲。

柏澤清是普濟醫藥集團的COO--首席運營官兼任副總裁,他沒有假期地為公司工作了480天。

他沒有用勞動法将公司告到勞動仲裁去,因為CEO是他的父親。

在完成幾個進軍西北的扶貧項目之後,父親好心地給他在年前放了兩個月的假。

不過柏澤清的閑暇生活很簡單,幾年前他考取了私人飛機駕照,不忙的時候會在境內玩一玩,比起和人聚會,他更喜歡一個人待着。

就在他正為旅行做準備時,易競的一個電話打斷了他的出行計劃。

易叔叔和柏澤清的爸爸是幾十年的好友,二十年前,在柏家遭遇嚴重的經濟危機時,是易叔叔助他們家度過了難關。

即使柏澤清從出生就在港城上學,在家裏的時間遠不如他的兩位哥哥多,也知道易叔叔是爸爸最重要的朋友。

在接到易叔叔打來的電話,得知他找到了他的親生女兒,柏澤清有一瞬間的沉默。

易競有一個女兒,叫易舒語,小柏澤清幾歲,和他一樣在港城出生。

而易叔叔找到的這個女兒叫林頌音。

柏澤清對別人家的私事并不好奇,但他也聽得出,易叔叔說的這個女兒大概是他在外的私生女,現在阿姨因為身體不适,被送到挪威療養,易競才敢把女兒帶回來,只是柏澤清并不知道易叔叔這個電話的用意。

“澤清,叔叔的這個女兒從小沒有和我生活在一起,性格可能有些粗野,行為端不上臺面,但現在叔叔還在國外,她的身份也不方便讓更多人知道,只能麻煩你。”

柏澤清全程皺着眉頭聽易競說完這番話,沒有說話,麻煩他什麽?

易叔叔請求他在三個月內,讓林頌音的行為舉止盡可能的淑女,他的語氣很迫切,無論柏澤清認為這件事有多荒誕無意義,想到易競曾經對他家經濟上的幫助,柏澤清無法推拒……

他最後思考良久,只能硬着頭皮應下來。

易競将他二女兒的情況簡單地告知柏澤清後,希望他就把林頌音當成親妹妹一樣管教。

親妹妹?柏澤清那個時刻還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這樣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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