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柏拉圖

上午,柏澤清參觀了他們集團有意并購的法國梅林醫藥公司。

因為時差關系,在巴黎時間下午四點,柏澤清出席了關于該并購案相關提議的線上會議。

會議在一個小時以後結束。

結束以後,柏澤清打車前往他今天最後一個目的地。

他習慣這樣有規劃的生活,除了今早酒店走廊裏那半小時不在他的計劃內。

柏澤清受他的老師Jean的邀請,來到他家在郊區的別墅。

Jean是柏澤清在法國讀碩時的統計學的教授,他對柏澤清贊賞有加,再加上十分喜歡外國文化,所以在柏澤清畢業回國後,Jean依舊經常發郵件關心他的生活。

其實,柏澤清并不是會和人維系感情的人。

他不擅長,冷血點說,他也并不需要。

他對感情沒有太多的需求。

如果不是Jean不時向他發來郵件,柏澤清知道自己并不會主動聯系。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離開人群時,他的感受總是最為舒适。

Jean與他的妻子Marine丁克,他們并沒有孩子,閑暇時在別墅的園內打理花草、種種水果。

柏澤清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有點暗。

Jean和Marine正在準備晚餐,他們在園內為開胃的沙拉找食材,柏澤清将給他們兩人準備的禮物放下後,也幫忙清洗小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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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曾是Jean的學生,所以客人幫着準備飯菜在這裏并不奇怪。

不過,令柏澤清感到意外的是,等到他結束晚餐,随Jean在客廳落座後,才發現客廳的兩個小盤子上放滿了只有這裏的小孩子才會喜歡的糖果和甜點。

Jean戴上眼鏡,指着這些零食微笑着:“你幾天前不是說可能會帶一個小女孩過來,所以我和Marine專門為她準備了她應該會喜歡的點心。”

柏澤清端坐着,沒有說話,只是忽然想起上周老師發郵件時,曾問他要帶誰過來。

柏澤清當時在打網球,拿過手機、未經思考地回複:【Une petite fille.】(一個小女孩。)

柏澤清在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表述錯誤,林頌音是年輕,但絕不是需要他時時照看的小女孩。

只是對于老師的疑問,柏澤清并沒有解釋,解釋起來太過繁瑣。

此刻,柏澤清才想起林頌音。

今天這一整天,他極少想到她。

所以,只要她不在他眼前繞,她幾乎不會打擾到他的思緒。

除了在參觀醫藥公司時,柏澤清在某件産品的推介封面上看到了埃菲爾鐵塔的圖案。

他自然而然地想起早上她曾說,她想去埃菲爾鐵塔散步。

那麽現在,柏澤清想,極有可能,她和那位在她眼裏年輕又帥氣的導游正在鐵塔下散步。

想到這裏,柏澤清皺眉,是她自己無腦到堅持在這樣的天氣下散步。

如果着涼了,那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去照顧她。

只是,再不願意聯系她,柏澤清知道自己有義務确定她的安全。

他在晚上七點半發給她今天第一條信息。

【結束了麽?】

這條信息在五分鐘後得到了回複。

【沒。】

柏澤清只想冷笑。

一個字加上一個标點确實需要五分鐘才能打出來。

如果不是考慮到易競很可能會突然打來電話,問他們現在在法國做些什麽,柏澤清根本懶得聯系她。

就算易競曾說過讓他将林頌音看作親妹妹,但他并不是她的哥哥。

如果她是他的妹妹,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那她一定是最讓他頭疼的存在。

【現在在哪裏?】

這條信息發出去以後,半小時過去,柏澤清都沒有再收到任何回複。

通常來說,在與人交談時,柏澤清出于對對方的尊重,習慣将手機調成靜音狀态。

但是一分鐘又一分鐘過去,他看向手機屏幕的次數逐漸變多,柏澤清終于選擇将手機調成震動模式。

即使如此,他掌中的手機也仿佛一件死物,沒有傳來一點動靜。

也是,它本來就是一件死物。

Jean坐在柏澤清的對面,跟他聊起他現在的學生,而柏澤清目光直視着他,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明明只有一兩年的時間沒怎麽使用法語,柏澤清懷疑自己的外語能力在退化,不然他怎麽會犯下用“小女孩”來形容林頌音的錯。

一刻鐘過後,在Jean将甘草糖往他面前推推,說可以把這些零食帶給他的那位小女孩時,柏澤清終于站起了身。

“抱歉,我有個電話要打。”

Jean不介意地說,陽臺比較安靜,去陽臺打。

轉身,柏澤清沒什麽表情地走向陽臺,撥通了林頌音的電話。

沒有人接。

這是他早就猜到的事。

柏澤情表情未變,撥通趙臻的電話。

半分鐘以後,終于有人接聽。

柏澤情還沒來得及提出自己的問題,電話那頭,略顯嘈雜的爵士樂,還有各種人聲都在告訴他,他們現在在哪裏。

柏澤清甚至捕捉到電流中林頌音不遠不近的笑聲。

“不好意思啊,柏先生,我們現在在酒吧坐着,所以比較吵,剛看到你的電話。”趙臻在電話那端提高了音量。

柏澤清聽到了酒吧的名字,是離鐵塔只有一公裏的那家店。

他知道吳冉所說的“趙臻是很可靠的”不會有假,他也知道林頌音已經成年,去酒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柏澤清在法國上學時,同學們下課以後在臨近的酒吧聚會是常有的事,這實在沒什麽。

他想回一句:“好。”

然而,柏澤清的腦海裏卻不斷浮現起不久前的感恩節,林頌音在酒吧喝到醉醺醺以後,是如何花樣百出地糾纏着他,最後又是怎樣在他的喉結上留下各種印記……

看來今晚,她打算換個人選了,是麽?他刻薄地想到。

或許她已經喝多了。

“既然不好意思,那麽現在,送她回酒店。”柏澤清停止回憶,冷聲說道。

他已經無法顧及自己的語氣是否會冒犯到趙臻。

柏澤清耐心全無地等待着趙臻給出答複,就聽到林頌音的聲音似乎轉近。

“怎麽才來就要走?你跟他說過會兒的,怕什麽,他又不是老師,還能體罰我們嗎?”

聲音又再度轉遠,柏澤清握着手機的力道已經變緊。

“林頌音。”柏澤清沉下目光,只是叫出她的名字。

只是下一秒,電話被切斷。

空曠的陽臺,只有“嘟嘟”聲不厭其煩地從手機聽筒裏傳出。

柏澤清看着手機的頁面,目光逐漸變冷。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從一開始,他就不該答應易競的。

不然現在,他根本不會再浪費一秒鐘的時間在她的身上。

明知道這段時間花費在她身上的時間是沉沒成本,及時止損才是正确的做法。

但柏澤清還是選擇和Jean道別。

他動作很快地穿上大衣,也只是說:“抱歉,臨時有件事需要我處理。有機會,我會再來拜訪。”

Jean表示理解,他教柏澤清的幾年裏,柏澤清處事一向穩重,他如果說有事,那一定是真的有事。

“是那個小女孩在找你嗎?你該把她帶來,就不會這樣擔心了。”

Jean只以為柏澤清将年幼的女孩獨自留在酒店,所以現下感到擔心。

柏澤清什麽也沒說地點了點頭,匆匆離去。

如果她真的只是個小女孩就好了。

或許那樣,一切都會簡單許多。

柏澤清走出Jean的別墅,才發現天空中已經飄起細小的雪絲。

坐在出租車後座裏,自始至終,他沒發出一點聲音。

等到他到了目的地,已經是四十分鐘以後。

下車時,柏澤清只覺得雪下得更大了。

他走在前往酒吧的樓道裏,二樓的樓梯間一男一女在抱着擁吻,難舍難分。

柏澤清原本目不斜視地向上走,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往那裏看過去。

不是她。

他終于放緩呼吸,收回目光,推開酒吧的門。

這家不同于韓潤在國內開的Hyperfox,店內只有老式音響傳來的音樂聲,并沒有人駐唱。

柏澤清在法國時曾聽說過這家酒吧,酒吧不大,只是透過每一扇窗戶,都能看到一公裏以外的鐵塔。

然而此時,柏澤清無暇欣賞不遠處窗外的鐵塔。

他定定地注視着十步之遙的林頌音。

她整個人看起來很放松,柏澤清卻只是站在原地,沒有走近。

因為,她正在和一個法國男人聊天。

大約是因為環境嘈雜,他們的身體挨得很近。

即使在這樣的光線下,柏澤也能清清楚地看到那個男人湊在她的耳邊,不知道在說什麽。

可能是因為語言的關系,他一邊說着話一邊雙手比劃着。

柏澤清始終注視着林頌音,他注意到她并沒有因為他的靠近而不自在,她被他逗得笑得很開心。

柏澤清冷眼旁觀。

而那個男人不再說話,只是盯着林頌音微笑。

他不知說了什麽,忽然傾身,向林頌音靠近。

柏澤清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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