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羅曼蒂克

“你不要告訴我,你喜歡許見裕的女朋友?”

柏澤澈說出這句話時的表情極為誇張,他實在太震驚了。

但是,他承認這句話一說完,他心底多少也有點看熱鬧的成分在。

畢竟,他跟柏澤清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就算他們少時并不算是在一起長大,一個在江市,一個在港城,但他對自己這個弟弟長久的認知就是:柏澤清從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即便他不高興,也不過是冷着他那張本來就很冷淡的臉。

柏澤澈很少見到他的弟弟有什麽像尋常人一樣起伏的情緒。

但是這個晚上,他見了多少次啊。

柏澤清僵站在原地,那雙一向無波無瀾的雙眼早已盛滿了怒火,他壓抑了一天的情緒顯然已經被他的哥哥給引爆。

他冷冷地看向他的哥哥,耐心早已被耗盡。

“要我說多少遍,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柏澤澈看他對着自己橫眉冷對,要是平時柏澤清這樣看着自己,他心裏可能還有點發怵,但現在柏澤清是為了一個女人,特別是這個女人身邊還有別的男人,柏澤澈又怎麽會怕他。

不過柏澤澈看到家裏的幫傭似乎也聽到這邊的動靜,過來看了一眼,他們要再大聲,很可能父母就要過來了。

他還不打算讓他們聽說這件事。

這畢竟不是什麽像話的事。

“你激動什麽?別把媽給招過來,”柏澤澈從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和柏澤清在一起,那個需要掌控局面的人竟然會是他,他不禁感受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當然,成就感是有的,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是有的,但這不代表柏澤澈就不想看這出戲。

他什麽時候還能有機會看自己這個向來冷靜自持的弟弟因為別人的女朋友而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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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平安夜,一起從電影院裏親密地出來,不是男女朋友,說給別人聽,會有人相信嗎?”柏澤澈不僅控制了音量,也稍微控制了一下措辭,考慮到弟弟的感情,他沒有太過詳盡地描述,那兩人的親密程度。

柏澤澈忘了,他在幾分鐘之前已經描述得很是詳細。

柏澤清站在原地,他手指用力地就像是要把手機的屏幕捏碎,他不願去想象林頌音和許見裕的親密。

平安夜又怎樣?他自欺欺人地想,就像在自言自語,“她今天中午還有和我一起吃飯。”

這是柏澤澈全然沒有想到的進展了。

“什麽?她中午跟你約會,下午又換了個男人?”

在柏澤澈的想象裏,那是林頌音同時玩弄着兩個男人。

“你別告訴我,你是人家的備胎吧?”柏澤澈恨鐵不成鋼地看向柏澤清,他不願意相信他弟弟竟然能做出這麽丢份的事情,“她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麽迷湯?”

柏澤澈回憶了一下下午短暫的碰面,當時他主要是在和許見裕寒暄,順便邀請許見裕下個月來參加自己新開的畫廊的開業晚宴。

再加上女友在身邊,柏澤澈只看了林頌音一眼。

“我承認吧,她長得确實算漂亮。”

他這句話是發自內心,但是這句話說完,他注意到柏澤清看起來原本已經打算走了,這時卻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因為這句話像是一把冰刀落在柏澤澈的身上。

“不是……”柏澤澈被他的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反應給氣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懷疑地問,“跟哥說說,你是不是壓抑了二十多年,不正常了啊?我有女朋友,不會觊觎別人的,你少對着我發瘋。”

“不要對她指指點點。”柏澤清冷聲說。

柏澤澈嗤笑一聲,他指點什麽了?

“誇她也不行?”

“不行。”

柏澤澈又忍不住犯個小賤。

“而且,那個女孩兒顯然也不是你的女朋友。”

這一次,沒等他說完,柏澤清沒有再停留,臉色陰沉、一言不發地離開。

“诶,你怎麽就走了啊?不跟爸媽打個招呼?你一直被誇的教養跑哪裏去了?被狗吃了?”柏澤澈幸災樂禍地在後面追問。

而柏澤清就像聞所未聞一般,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離開了家。

江盈本來在照顧柏應,聽到外面兩個兒子的動靜,也走了過來。

“怎麽了?”她發現柏澤清人已經不在了,“澤清呢?你弟弟不喜歡開玩笑,你不要總是對着他胡鬧。”

柏澤澈嘆了口氣,他在父母面前的名聲真是臭啊。

不過,他在弟弟面前玩鬧,但可不敢把這件事端到父母面前,要是讓他們知道柏澤清現在還在盤算着別人的女朋友,不知道一直想讓柏澤清趕緊談戀愛的父母會怎麽想呢?

柏澤清黑着一張臉開着自己的車,但是他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頭腦空白地将車開上了高速。

每一次看到林頌音,聽到林頌音的聲音,哪怕只是經由別人的嘴提到她的名字,都會讓他感到無盡的陌生的焦躁。

為什麽他已經決定退出那個有她的空間,她還是無處不在?

柏澤清沉默地任車往自己根本不知道目的地的地方駛去,車廂內的暖氣讓他壓抑到無法呼吸,他打開車窗,任由高速路上的冷風粗暴地灌進車內。

風在耳邊無情地吹着,他感覺不到風,感覺不到寒冷,只是聽着各種聲音在耳邊交彙着。

月亮挂在天空中,他越發認出了自己在走的路。

這是去禦林別墅的路。

柏澤清感到胸口一陣滾燙。

他在服務區停下了車。

柏澤清将這一刻妄圖去找林頌音的自己看作是戒煙中想要複吸的人。

此時此刻每一秒對她的眷戀都象征着軟弱。

柏澤清差點就要半途而廢了。

他已經決定了的。

他不該走到這裏就放棄。

柏澤清自嘲地垂下眼簾,再次擡起眼皮後,車廂外伴着灰塵的冷風終于讓他的情緒回到了原點。

他找回了殘存的理智,面無表情地将車開回空無一人的家。

林頌音被許見裕送着回到禦林別墅時,是晚上的八點。

他們玩了一下午的卡丁車後又去吃了法餐。

林頌音很喜歡那家餐廳的甜點,一直到回到禦林別墅,她想起今晚吃的甜點,依然感到一陣好心情,直到她老遠看到了易競的車。

意識到易競已經在別墅內等着她,她的臉色短暫地垮了一下。

許見裕因為一直在盯着她,自然沒有錯過她臉上的這個表情。

“不想見他,那就在車裏再待一會兒?”他說着這句話,直接将車的各個門鎖住了。

林頌音早就發現許見裕是一個很愛開玩笑的人,又或者他是一個習慣将真話和野心用玩笑加以包裝說出來的人。

這樣讓他看起來沒那麽認真,但也沒那麽有攻擊性。

她沒有急着下車,只是看向別墅的大廳。

她之前有幾次在大廳內等着柏澤清,所以知道那裏看向室外的視野其實很好。

“你知道嗎?現在如果易競在客廳,能看到我們在車裏的一舉一動。”她沒帶什麽情緒地說出這句話。

許見裕似乎很感興趣。

“那不是很好?”許見裕甚至又打開了車內的一盞燈,燈一打開,林頌音看見許見裕的眼神。

“他現在會希望我完全被你迷住,還是最好不要那麽快,不然顯得假惺惺?”

林頌音想起易競說的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是白癡,很好糊弄的話,直接說:“他巴不得你現在迷我迷得死去活來,非我不可……”

許見裕注視着她,哈哈笑了起來,只是很快,又将那盞燈關掉。

他又開始用那種半真半假的語氣說:“要到那種程度麽?大約還需要點時間,他可以再耐心一點。”

林頌音沒把他這句話放在心上,不過她今天就算玩的時候也沒忘記許見裕在電影院跟自己說的話。

“你今天跟我說的要和我打賭,到底是什麽賭啊?”

“很好奇?”

“廢話。”

許見裕沉吟了幾秒後,說:“你很想知道的話,明天聖誕節見面告訴你。”

“聖誕節?明天就到了?”

林頌音想起今天在商場和電影院看到的聖誕老人,還有各種各樣的聖誕節裝飾。

她只知道聖誕節快到了,沒有想到竟然就是明天。

林頌音想起不久前在裏昂,那裏的各個角落都充滿了聖誕的氣息。

當時,她還因為沒辦法留在那裏過聖誕而遺憾,而她身邊的那個人說以後有機會的。

那天,好像也是她第一次聽到許見裕的名字。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聯想到這個。

“聖誕肯定人擠人,非要出去嗎?”她有點想知道是什麽賭,但又不是那麽想出門。

“我可以帶你去不擠的地方。”

“行吧,”林頌音不滿地看向他,“你現在告訴我會怎樣?”

“不會怎樣,但是明天會很難約你。”許見裕笑着推開車門,放她離開。

“Merry Christmas Eve,baby。”

林頌音本來已經下車了,這時被他的“baby”肉麻到蜷縮了一下,她回頭瞪他一眼,“baby你個頭。”

“Bye。”許見裕對她招手,“明天見,我下班以後找你。”

“你竟然上班嗎?我以為你每天不工作呢。”

許見裕的目光從車內追随着她,“我好像說過,你對我誤解很大,快進去吧,外面冷。”

林頌音進入禦林別墅時,易競正在跟法務邱冶通電話。

“我最近急需的資金有沒有問題?和周氏的合作項目搞定了嗎?”

一旦中标,易競就能獲得一筆項目款,至少可以供公司短暫地周轉一下。

邱冶說話有些遲疑。

“競标沒有成功,這陣子的項目都被盛業科技給搶走了……”

易競看到許見裕的車已經離開,也收回了目光。

盛業科技是他們的競争公司,易競的眉心因為法務的話攏了攏。

“這樣。”

邱冶遲疑了幾秒,還是說道:“公司長期缺乏可流動資金,債權人對我們好像也已經缺乏信任了,談判也不是那麽順利……”

缺失債權人信任所帶來的後果,易競怎麽會不懂。

等到他們走訴訟程序的那一天,他的資産就要被凍結了,到時更是舉步維艱。

他挂掉電話後,收起內心的憂愁,關切地看向林頌音。

“晚飯和小許吃過了?”

“對。”

“明天他有約你嗎?”他剛剛在大廳,自然沒有錯過花園外這對年輕男女分別時的依依不舍。

在他看來,這就是打情罵俏。

林頌音按捺住心底的不耐煩,點了一下頭。

“約了的。”

易競點了點頭。

他看得出來許昌鴻的兒子很喜歡林頌音。

一切比他想象得要順利。

那麽這三天,他該和許昌鴻打個電話探讨一下這兩個人聯姻的事項了。

不過林頌音聖誕節這一天到底還是沒有和許見裕出門。

他們原本約好了六點在禦林別墅門口見,但是林頌音在下午五點半收到了池之希發來的圖片。

林頌音自從在自己生日那一天鼓起勇氣給她打了電話後沒有再聯系過她。

林頌音以為她說的“有空再聯系吧”只是成年人之間的一句托辭。

手機提示欄上出現她的名字的時候,林頌音都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點進去以後,才看到圖片裏有很多很紅很紅的蘋果。

更确切地說,是看起來很好看的很貴但很難吃的蛇果。

很快,池之希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喂,”池之希的聲音聽起來也充滿着不自在,林頌音聽到她那邊似乎有很多人。

“你現在在超市嗎?”林頌音努力像在和經常聊天的朋友一般說話。

“嗯,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有說很想嘗一嘗這種蘋果,剛剛下班路過這裏,我才想到我好像一直沒有買給你吃。”

林頌音沒有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她的喉嚨因為她的這句話還有過往早已被她塵封起來的高中記憶而感到一陣酸澀。

她說:“但是大家都說,這種蘋果面面的,好難吃的。”

池之希在那頭笑了一下,笑完以後才放輕了聲音。

“對不起,我那天忘記是你的生日了,當時因為身邊有人,還有各種原因,所以我态度不是很好。”她頓了頓,又很愧疚地說,“我應該記得你的生日就在聖誕節前幾天的,但我竟然忘記祝你生日快樂了。”

林頌音在電話這邊搖了搖頭,“我這幾年也沒有祝你,沒關系的。”

林頌音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她有點高興,但也有一點彷徨。

她還在糾結應該說什麽,就聽到池之希問:“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我總覺得你應該是有什麽事。”

林頌音沒想到她還是這麽了解她。

“算是吧。”

“你現在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池之希大約依然對那天早上冷淡的态度感到很抱歉,一直很主動地在開口說話。

林頌音聽出這是她要來找自己的意思,忙說:“不是,我現在住在禦林別墅。”

林頌音從前告訴池之希自己身世的時候有提起過易競住的地方的,不過林頌音也不認為池之希過了這麽多年還能記得,她正準備解釋,就聽到池之希驚呼了一聲。

“那不是你那個人渣爹住的地方!”

林頌音忽然笑了。

“人渣爹”三個字不知道有什麽魔力,就好像一瞬間,兩個人這兩三年産生的隔閡與距離被這三個字拉近了一半。

她剛想和池之希吐槽,但一想到電話裏似乎不是那麽方便,于是試探地問:“你現在要不要來找我?我們可以一起泡溫泉。”

“好!你等我買個水果,你有什麽要吃的嗎?我現在就在超市。”

“不用不用,這裏都有的。”

林頌音挂掉和池之希的電話,興奮地從房間出來,想要麻煩劉媽準備一點泡溫泉時可以吃的東西。

她走到樓梯口,才想起來和許見裕的約會。

她略顯糾結地給他打去電話,好在許見裕似乎也在忙。

“聖誕節同時被兩個人放了鴿子。”

林頌音聽到許見裕似乎一直在敲着鍵盤,不知道在忙什麽。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如平常一般,有點不那麽正經,沒有什麽真的責備。

她問:“還有誰?”

“聖誕老人?”許見裕回道。

林頌音笑了一下。

“你朋友已經來了麽?”許見裕問。

“在路上了吧。”林頌音說,“那賭約的事好像只能下次見面再說了。

許見裕在電話那端輕笑了一聲,“這麽想知道啊,那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沒有給林頌音太多思考的時間,直接地問道:“你不喜歡你爸爸,為什麽要答應?”

林頌音沒有想過他會問得這麽直接,她其實原本不打算對着許見裕誠實的,她沒理由對着一個只見過幾次面,未來還可能跟自己結婚的人誠實,但是已經被他看穿的事,隐藏也好像沒太多必要。

“因為錢咯,我很喜歡錢啊。”她坐在樓梯幹淨的臺階上,“升官發財死老公,這是所有女人的夢想吧,雖然聯姻暫時只能滿足發財這一項。”

許見裕像是覺得她很有趣似的,在電話那頭笑着“嗯”了一聲。

“如果你最後的結婚對象是我,我要告訴一個令你遺憾的消息了。我不久前才做了全面體檢,體檢報告上看,我有點健康,暫時死不了。”

林頌音也因為他們之間荒誕的對話笑了一下,不過她似乎聽到許見裕身邊有人在叫他。

就在她以為許見裕要繼續忙工作,挂斷電話時,他忽然問:

“那如果老公實在不識相,短期怎麽都不死的話,你對他有什麽期待?”

林頌音想了一下,“希望我可以擁有他的很多錢,只要錢足夠多,不回家都是完全OK的。”

“不回家?外面有別的人也沒關系?”

林頌音繼續跟他胡扯:“你不懂嗎?錢可以消除許多痛楚,包括一個人在家的寂寞。”

不過林頌音當然不會說,他可以在外面有人,她也可以啊。

她正準備從臺階上起來,就聽到許見裕用一種很悅耳的聲音說:“你怎麽不問一下,我有什麽期待。”

林頌音急着準備和池之希見面的事,就像哄孩子一般開口:“嗯嗯嗯,那你呢?有什麽期待?我只能再跟你講幾句了,你不是很忙嗎?”

許見裕像是沒聽到她最後的幾句話,很認真地說:“你可能看不出來,我其實很小氣,我不接受你外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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