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行道上的行人，在尖叫聲中如驚弓之鳥，四處逃竄，場面陷入淩亂。

情緒低迷的方舒葉也終于注意到了異常，擡頭望了望四周，當她的目光落在身後的時候，那輛保時捷，如噬人的怪獸般，沖着她的身體呼嘯而來。

那一瞬，方舒葉眼裏滿是驚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正在十字路口，橫過斑馬線的曾辰，一松手，手中裝滿商品的購物袋掉落在地，一大袋商品零零落落散落在地。

曾辰飛速跑過去，将方舒葉撲倒在一旁。

車子在曾辰腳邊碾過，側面刮過路邊石蹲，緩緩減速直至停下，車頭一角吱吱作響，冒出一縷白煙。

駕駛室裏，一個一頭栗色頭發的女人，趴在方向盤上，失去了意識。

而就在事發的不遠處，一輛紅色敞篷法拉利，停靠路邊，車子的主人距離車子幾米遠，目光鎖定在摔倒的男女身上，徐徐收回了奔跑的姿勢。

躺倒在地的曾辰，一點點松開懷抱，手還在護着方舒葉的腦袋，但是，她卻雙眼緊閉，暈了過去，“方舒葉？”

有他這個人肉護墊，方舒葉顯然沒有受傷，只是精神受到了強烈刺激，受驚過度導致昏迷。

關上病房門，趙醫生拉着曾辰的手，着急地說：“我幫你消毒包紮一下。”

曾辰笑笑：“不過是皮肉傷，待會兒我自己處理一下，謝謝你，趙醫生。”

趙醫生忽然嚴肅又認真地說：“曾醫生，你可要保護好這雙拿手術刀的手啊，一旦……”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謝謝你！”曾辰不停說謝謝，全然不把自己的傷當回事。

“你呀，還是喜歡這樣路見不平，多管閑事。”趙醫生調侃道。

曾辰眉眼一挑，帶着些大男孩的調皮，“師姐，可不可以理解為，這是稱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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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你貧了，我還要去看其他病人，你記得給自己消毒上藥！”趙醫生在護士簇擁下，一邊往其他病房去，一邊囑咐曾辰。

曾辰再次進入到病房，靜靜地坐在病床邊。

她的頭發，有些淩亂，額頭上，幾根劉海散落，曾辰伸出手，幫她把額前零落的頭發撥到耳邊。

看着她睡夢恬靜的臉，曾辰一時之間竟無法将手抽回，有一種力量，讓他不聽使喚地把手靠近她睡顏清新的臉，拇指指腹拂過她宛如月牙的柳眉。

他俯下身體，一道剪影覆在她的身上，一個吻，輕如羽毛般落在她的眉心。

方舒葉眼珠轉動，緩緩睜開眼。

曾辰先是一怔，然後像是觸電般，迅速遠離病床。

曾辰站在距離病床半米遠的地方，神色慌張，眼神不知道該落在哪裏。兩個人僵持了幾秒，曾辰終于把持不住，轉身就要跑。

“你站住！”方舒葉失聲叫住他。

曾辰聽話地收住了腳步，卻遲遲不敢回頭去看她。

方舒葉拔掉手背上的針頭，翻掉身上的被子，赤腳跑在地上，追上他，緊緊拉住他的手臂，“你剛剛是什麽意思？”

曾辰望着地上，艱難開口道：“很抱歉。”

“為什麽要說抱歉？”這不是方舒葉想聽到的話。

曾辰艱澀地扯了扯嘴角，“我不應該……”

“你看着我！”方舒葉拽了拽他的手臂，仰頭注視着他的雙眼，“曾辰，你就那麽想把我推給別人嗎？”

終于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曾辰希望自己永遠都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但是，該來的，還是會來。他高大的身影，将方舒葉籠罩，表情悲傷地凝望着方舒葉，“我從未見小宇對誰這樣認真過，所以我想，他是真的喜歡你。”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方舒葉的目光裏，滿是渴望。

曾辰逃開她的逼視，淡淡道：“我們是朋友。”

“直接回答我，你喜歡我嗎？”這樣忽遠又忽近，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方舒葉想要一個确切的答案。

沉默，再沉默，兩個人之間陷入一種無聲的氛圍裏。

沉默半響，曾辰才緩緩開口，“我從不跟讨厭的人做朋友。”

朋友的喜歡？因為是朋友，所以每次都願意為她冒險，為她挺身而出？

方舒葉放下驕傲和自尊，主動靠近，可是，換來的卻是“我們是朋友。”

我們，也只能是朋友。

方舒葉望着他受傷的左手，那受傷的血，已經凝結成黑色的血塊，攀附在他的手背上。

是呀，都怪自己太過健忘，他說過的，自己長得和孟小羽像極了，他之所以會保護她，之所以會偷偷吻她，大概都是因為這張長得和他深愛的人相似的臉吧。

想到這裏，方舒葉的眼淚，不由自主地順着臉龐掉落下來。

曾辰的心，在看到她滴落的淚的那一刻，揪作了一團，他咬了咬牙根，首先打破沉默，“我去看看麥琦。”說着，往另一個方向的房間走去。

為了防止兩個人撞見，曾辰特意安排兩個人住在南北不同方向的房間。

麥琦？暈倒前的一幕浮現在方舒葉的腦海裏，她始終不相信麥琦會開車撞她，她抹了一把眼淚，追上曾辰，“她怎麽樣了？”

曾辰拉住她，“你先不要見她，她現在精神狀态還有待進一步考察。”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曾辰猶豫了幾秒，還是實話實說，“她的精神狀态，顯現出一定的病症。”

方舒葉腿一軟，曾辰扶住她，把她帶往自己的病房，“剩下的事交給我，相信我。”

方舒葉想起上一次，也是在醫院，麥琦見到她後，情緒激動得失控，不得不用藥物控制，方舒葉吸取教訓，只好聽曾辰的安排。

麥琦頭上纏着一圈紗布，昏睡在床。

秦皓天頹然地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頭低至膝蓋，雙手抱頭。

曾辰在他身旁坐下，淡淡道：“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作為一個旁觀者，本不應該多話，但是，既然你當初放棄了方舒葉，選擇和麥琦結婚，你就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況且，她現在有了你的孩子。”

“我……我只是……”秦皓天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當初麥琦堅決要和秦皓天結婚，可是，麥家看不起他。婚禮上，麥琦夫婦未出席就是最好的證明。後來，麥琦父親甚至當着秦皓天的面說，讓他休想從麥家得到任何好處。

外界并不知道這一層關系，因此，開始的時候，秦皓天還能夠憑借“行長女婿”的身份，得到一些職業上的便利，但是後來，估計是麥琦父親打過招呼，大家也不再給秦皓天面子，秦皓天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性情大變，越發冷落麥琦。

“進去看看她吧。”曾辰說完，起身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就在曾辰行至走廊轉角處，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曾辰快步跑回病房。

秦皓天站在門口，一只白色枕頭落在他的腳邊，一張醫用白被單皺作一團，散落在地。

“你對她說了什麽？”曾辰繞過秦皓天，越過地上的枕頭被單，盯着麥琦，“麥琦，冷靜一些。”

秦皓天無助地說，“我什麽都沒有說，她就忽然這樣了。”

“讓他出去！馬上滾出去！”麥琦地手指指着秦皓天的同時，瞪着曾辰，像是在警告。

兩名護士聞聲趕來，站在曾辰身後，動作迅速地準備鎮靜劑和針頭。

麥琦忽然收回尖銳的目光，一雙眼珠子在眼眶裏骨碌轉，像是委屈的小貓，屈腰抱腿，縮作一團。

“不需要用藥！”曾辰對身後的護士命令道，又向站在身後的秦皓天揮了揮手，“麥琦，不用害怕，我會讓他們出去。”

考慮到麥琦現在的狀況，能不用藥，就不用藥，那些藥物會對她肚子裏的胎兒造成不良影響。

等大家都出去，曾辰溫柔道：“他們都出去了，你不用害怕，放松一些。”

麥琦卻好似聽不進去，依然縮作一團，眼神空洞地盯着腳尖。

曾辰想，告訴她懷孕的消息，或許能夠激發她的母愛，讓她冷靜下來，“麥琦，我們剛剛查出，你現在有兩個月的身孕，你這樣，會傷到自己的孩子的，放松些，好嗎？”

曾辰将她抗拒反應沒那麽強烈了，步步上前去，想要讓她躺下，麥琦卻突然拍開他的手，“不要動我！”

“OK!OK!都聽你的，我不動你。”曾辰舉起雙手，擔心再次激起她的過激反應。

麥琦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都說心病還需要心藥醫，但是，現在這樣的狀況，顯然無法讓方舒葉或者是秦皓天來跟她解釋。曾辰只好試着，解開她心裏的那個結。

曾辰坐在病房裏的沙發上，時刻注意她的反應，等她情緒稍稍緩和，才開口對她說，“麥琦，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好不好？”

麥琦擡起埋在雙膝的頭，不置可否地望着曾辰。

“今天跟你講一個女生的故事。有一個女生，她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兩個人關系非常好，常常黏在一起，一起吃飯逛街睡覺看電影。有一天，女生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一個人飛到了另一個國度，一去就是兩年，留下好朋友一個人在國內，不過，這并沒有影響到兩個人的友誼。但是，這兩年裏，發生了一些事。”曾辰頓了頓，觀察麥琦的反應。

“發生了什麽事？”麥琦好奇地追問曾辰。

顯然，麥琦聽進去了，這是很好的征兆，曾辰看到了希望，繼續說：“其中一件事就是，好朋友認識了一個男生，兩個人迅速陷入愛河。而這個時候，女生從國外回來了，在機場偶遇了一位男生，女生對男生一見鐘情，半個月後，就舉辦了婚禮。也就是在那場婚禮上，好朋友發現，自己和女生喜歡上了同一個人。”

“太難過了，該怎麽辦？”麥琦喃喃道。

“好朋友很傷心，很難過，但是，她不希望女生跟自己遭受同樣的痛苦，所以選擇默默忍受，安靜退出。”

“有這樣的朋友，真好。可是，讓人心疼。”麥琦喃喃道。

“你想知道這位好朋友叫什麽名字嗎？”

麥琦用力地點點頭。

“她叫方舒葉，也是你的好朋友。”曾辰緊張地注意着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