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會祝福我的，對吧？”

一秒，兩秒……沒有回答。

等不到曾辰的回答，曾恒宇走到他的面前，望着他的雙眼，再次重複道：“大哥，你會祝福我和方舒葉的，對吧？”

橘黃色的路燈下，曾辰的表情晦暗不明，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為什麽突然這樣問？”

“你是我唯一的大哥，從小到大，我都敬重你。而方舒葉，是我第一個想要認真交往，甚至是走入婚姻的對象，所以，我想要聽聽你的意見，如果能夠得到你的祝福，對我和方舒葉來說，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她很好，好好珍惜。”曾辰說完，轉身用力拉開了自己的車門，迅速鑽進車裏。

他坐在車裏，深吸一口氣，緩緩啓動車子。

在回住所的這段路程裏，曾辰覺得，今晚的一切，比讓他做一場手術還要疲勞。

車外霓虹閃爍，車內十分安靜。

轉入別墅區前空曠的街道，不知道為什麽，曾辰突然十分害怕回到那個只有一個人的房子裏。

他心不在焉地把握着方向盤，放緩了車速，然後一個急轉彎，在前方路口拐進另一條街道。不知不覺中，他把車子開到了一處公寓樓下。

其實，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把車開到這裏，似乎是一種潛藏在心底某處的力量，帶着他來到了這裏。

下了車來，他倚靠在車門上，雙手插在口袋裏，一寸寸擡頭仰望，從一樓開始數起，直到準确地搜尋到六樓的位置，目光，就此停住。

六樓燈光通明，她應該還沒有睡吧，那她現在在幹什麽呢？又或者，她看着看着電視，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于是，燈就這樣一直亮着。

他很清楚，他心裏的那個人，就住在那裏。那束白色燈光，有那個人的影子。

他多想上去，走到她的面前，将她緊緊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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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卻不能。

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像現在這樣，擡頭遠遠地眺望，立在黑夜中，孤獨地想念。

方舒葉曾問過他，一個人住在大房子裏是什麽感覺，他說是孤獨。而現在，曾辰擡頭仰望夜空，沒有月亮的照明，也沒有星星的點綴，整個天空，漆黑如墨。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孤獨。

**

最近一個月，曾恒宇來曾辰家的次數，比過去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下班回家，曾辰剛踏進家門，就聽到曾恒宇說話的聲音，他這一次，還帶了人來？是誰？

是方舒葉嗎？

曾辰站在鞋櫃前，盯着地上的拖鞋，考慮再三，他覺得自己不适合出現在他們兩個人面前，于是決定偷偷溜走。

他轉身拉開家門，卻聽到曾恒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說：“大哥回來了，爸媽，你們等等。”

爸媽？所以……不是她。

不知道為什麽，曾辰忽然松了一口氣，返身回來，一邊換下鞋子，一邊問：“你怎麽來了？”

曾恒宇回答道：“我在跟爸媽視頻聊天，你要不要加入？”

曾辰走上前去，沖着視頻和爸媽打了個招呼，就把電腦還給了曾恒宇。

曾氏夫婦此次去英國，原本只是去參加朋友女兒的婚禮，不過後來，為了加深曾家和在英國的合作夥伴的交流，五天的行程安排，最後變成了半個月。

視頻裏，曾夫人抿一口英國紅茶，放下杯盞，“小宇，下個星期五是你的生日嗎？這一次，準備怎麽過？”

曾恒宇說：“我準備在我現在住的房子裏舉辦一場生日派對。”

“考慮到我和你爸的行程，今年恐怕不能幫你準備了。”曾夫人倍覺可惜。

曾恒宇爽快道：“沒關系，我自己來就好。”

曾夫人說：“我會盡量安排，争取在你生日當天，趕回國。”

曾恒宇說：“媽，你不用特意為我趕回來。不想你太累了。”

“累點沒關系，誰讓你是我的寶貝兒子。”

坐在一旁的曾董，也出現在了視頻對話框裏，笑道：“小宇倒是變得越來越懂事了。看來，這次戀愛的對象，讓你改變不小，這是好事，我和你媽，都替你高興。”

“謝謝爸，我之前計劃着把方舒葉邀請到我的生日派對上，這樣一來，既慶祝了生日，又能夠讓你們和她見上一面。如果爸媽趕不回來，就下次再安排時間。如果可以回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曾辰進房間換好居家休閑服出來，進餐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卻聽到曾恒宇在說安排方舒葉和父母見面的事，他的眼底，倏地蒙上一層陰霾。

曾夫人在視頻裏贊賞道：“既慶祝了生日，又見了父母，一舉兩得，很有想法嘛。”又把丈夫拉近屏幕，征求他的意見。

曾董沖着屏幕點頭，“這樣的安排，不錯。借生日宴會，大家一起見個面，不會顯得太過刻意。”

曾恒宇選擇了一個大家都在的機會，也就意味着，如果父母滿意，他極有可能在生日宴上，以“女朋友”的身份，把方舒葉介紹給大家。

這樣一來，一切都成定局了。

曾辰可以預料到，自己和方舒葉即将背向而行，并且，兩個人将越走越遠，距離越來越大。

**

曾恒宇并沒有提前将自己籌備生日宴的消息告訴方舒葉，方舒葉收到邀請的時候，坐在他的車裏，懊惱不已，“你幹嘛不提前跟我說，害我沒有準備禮物。”

曾恒宇偏過頭去看她，笑嘻嘻道：“沒關系，你不送我禮物，我也不會怪你。”

方舒葉表示，“但是，這樣顯得我很沒禮貌，很不懂事耶。

曾恒宇想了想，“既然你這麽有誠意，我倒有一個一直很想要的禮物，可惜沒有人送我，不如你送我？”

“什麽？”方舒葉好奇地看着他。

曾恒宇遲疑道：“嗯，遲些時候再告訴你。”一邊說着，一邊幫方舒葉把安全帶系上。

“可是，你不提前告訴我，我哪有時間準備？”

車子進入車道，曾恒宇手握方向盤，看着擋風玻璃前的車流，好似不經意地口吻，“不用準備，只要你舍得，随時都可以做得到。”

方舒葉眼波流轉，“吶，我們先說好，太貴的東西，比如鑽石啦，什麽的，我可送不起。”

“你放心，不會要求你送鑽石。”

車子停在一家別致的木屋前，方舒葉覺得有些印象，打量着櫥窗和房子的風格裝飾，她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上次曾辰帶她來過的服裝設計屋麽？

方舒葉發呆的時間裏，曾恒宇已經幫她來開車門，“我們得抓緊時間，不然該遲到了。”

待她下車來，曾恒宇将手放在方舒葉的腰際，輕輕帶着她走進屋子。

這一系列的動作和場景，和曾帶她來過這裏的人，多麽的相像。

“今晚的壽星是你，又不是我，幹嘛費這些心思。”方舒葉停住了腳步，拉着曾恒宇的手臂，表示要走。

曾恒宇說：“剛剛在路上，你說過，壽星最大，今天都聽我的，不知道還算不算數？”

“好吧，壽星最大。”沒送曾副總禮物，現在順一下他的意，讓他高興高興，方舒葉還是做得到的。

當方舒葉和曾恒宇并肩出現的時候，阿ken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一陣青，發生了十分奇妙地變化。

不過，像他這種人，眼力勁兒還是有的，全然不提上次曾辰也帶着方舒葉來過的事，一心按照曾恒宇的意思，為他今晚的女伴挑選服飾。

雖然不過是個普通的生日，但是因為曾恒宇擁有“曾家小兒子”這樣尊貴的身份，前來道賀的親友，富家公子小姐，就近兩百多人。

別墅花園裏，鮮花簇擁，現場樂隊，香槟塔，蛋糕山，風度紳士，窈窕淑女，衣香髻影，堪稱藝術的各式美食……現場熱烈而又奢華。

方舒葉身上一襲抹胸紅色長裙，是阿ken根據曾恒宇的喜好，為她選的。這樣的裙子，就像曾恒宇的性格，熱情，奔放。

車子在一棟洋房前停下，曾恒宇走到方舒葉這邊來，向她作出邀請的姿勢，方舒葉笑着勾上他的臂彎。

一對鴛鴦向兩個人走了過來，“曾少，生日快樂！”

“謝謝，希望今晚對大家來說，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這對鴛鴦注意到了一身紅禮服的方舒葉，轉頭問，“曾少，這是……”

這一次，出現在曾恒宇身邊的女人，跟以往的不大相同，雖然身上的禮服惹眼，但是，臉上卻只是淡淡的裸妝，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她畫過妝，顯得十分幹淨，顯然不同于以往那些莺莺燕燕的豔妝濃抹。

方舒葉緊了緊搭在曾恒宇臂彎上的手，曾恒宇偏頭沖她笑笑，介紹道：“她姓方，是我的朋友。”

他低頭凝視她的眼神裏，一抹情深，濃得化不開，只是朋友？

一對鴛鴦玩味地望着兩個人，心中已經明了，其中，淑女稱贊道：“方小姐很漂亮。”

“謝謝！”方舒葉颔首道謝。

“進去吧，宴會開始了。”曾恒宇向朋友作了個請的姿勢。

等朋友轉身，方舒葉欲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曾恒宇拉着放回到他的臂彎，一面帶着她往房子走去，一面低聲在她耳邊說：“既然答應來，你現在不會又臨陣脫逃，撇下我一個人吧？我會很沒面子的。”

從大門到後花園的路上，不斷有人向曾恒宇打招呼，曾恒宇一一招手回應。

方舒葉低着聲音在他耳邊說：“可你沒跟我說是來這種場合，我以為只是兩個人而已。”和曾恒宇一起出席這種場合，別人會怎麽想？這是方舒葉介意的地方。

兩個人拾級而上，穿過客廳，到了通往後花園的臺階上，曾恒宇停下腳步，拉着她的手，凝視着她的眼眸，無比認真地問她，“你希望就我和你嗎？”

還未等來方舒葉的回答，曾恒宇就微微俯下身子，湊近她的耳邊，低聲暧昧道：“如果這是你的意思，不如我們私奔吧！”

正往這邊來的曾辰，看到這一幕，突然收住了腳步。

顯然，曾恒宇看到了站在對面的大哥，他更加湊近方舒葉的耳畔，“我很樂意馬上帶你離開這裏。”

距離太近了，方舒葉覺得壓迫，正欲将他推開，出乎意料地是，曾恒宇主動放開了她，向後退了一步。

方舒葉正覺得松了一口氣，卻聽到曾恒宇沖自己身後叫了一聲，“大哥！”

方舒葉一怔，身體僵直了一會兒，下意識地吞了幾口唾沫，這才鼓起勇氣轉身望向身後。

當她轉過身來的時候，曾辰臉上挂着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移步走近他們。

曾恒宇也面帶微笑，将方舒葉的手重新挽在手臂，帶着她款款信步，走下階梯，來到曾辰的面前。

曾恒宇問：“大哥，怎麽就你一個人，子瓊姐還沒來嗎？”

“你沒說要邀請她，所以，我也就沒跟他提你生日的事。”曾辰解釋道。

“我有邀請她啊，我一早就猜到你肯定是一個人來，為了不讓你顯得太過孤單，所以咯，我向子瓊姐發出了邀請，請她做你的女伴。”曾恒宇笑嘻嘻的樣子，十分開心。

“我沒記錯的話，她今天應該有值班安排。”曾辰只顧和曾恒宇說話，對方舒葉視而不見。

“是嗎？我之前問她的時候，她說今天有空啊，而且答應我要來呢。”曾恒宇正色道。

“小宇！生日快樂！”一道亮麗的風景出現在三個人的面前。

今天的趙子瓊和那天在醫院看到的模樣很不一樣，但都很美麗，那是不一樣的美麗。

如果一個女人發自肺腑地覺得另一個女人很美麗，不是因為自卑，就是因為對方實在讓人着迷。

“子瓊姐，大哥剛剛和我們講起你，你就到了，你和大哥真是心有靈犀啊。”曾恒宇說着，沖大哥使了個眼色。

趙子瓊來到曾辰身邊，調皮地挑了挑眉，斜睨着他，“還心有靈犀呢。講我什麽了？曾辰，你該不會在我背後說我壞話吧？”

曾辰沒有答話，倒是曾恒宇油腔滑調，“子瓊姐，我大哥這人，你還不了解嗎？背後講人壞話這種事，他怎麽可能做？”

“那倒也是。”趙子瓊贊同的點點頭，又偏過頭去望了一眼曾辰，伸出手幫曾辰理了理領結，“都亂了，一定是你自己帶的，對不對？”

如果不是關系不一般，怎麽會做出如此親昵的動作？

方舒葉原本水潤的眼神，漸漸蒙上一層陰郁的神色。

曾辰感受到了來自方舒葉的目光，不自然地松開趙子瓊的手，“我去整理一下，你們聊。”

待趙子瓊跟了上去，曾恒宇看着兩個人離去的背影，感慨道：“一直覺得大哥和子瓊姐很般配，你覺得呢？”

曾恒宇期待方舒葉的回答，熾熱地目光流連在她的臉上，準确撲捉着她每一個反應。

一個男侍者模樣的人走到曾恒宇身邊，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曾恒宇臉色有些微妙地變化，不過很快又恢複正常，“有些事需要我去處理，等我一下，可以嗎？”

方舒葉扯了扯嘴角，“你去忙吧。”

“我找人帶你去休息，或者……”

“我可以照顧自己，不用擔心。”方舒葉指了指草地上的長桌，金色桌布鋪在長桌上，上面擺放着各式賞心悅目又美味可口的餐點，“這麽多好吃的，我可不會虧待自己。”

聽她這麽說，想必她不會伺機離開，曾恒宇這就放心了，連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寵溺，扶着她的肩，認真道：“我很快就會回來找你，等我。”

她允諾地點點頭。

方舒葉果然沒有虧待自己，悠閑自在地在長桌上來回轉悠，挑着她喜歡的，或者沒有品嘗過的甜品。

都說“久旱逢甘露，它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乃人生四喜。方舒葉覺得，加班勞累後，美美的睡一覺；心氣不好的時候，盡情品嘗美食，才是人生中最最實在，而又令人無比滿足和喜悅的事情。

美食在前，方舒葉一掃适才低落的心情。

吃完一只哈根達斯球，心滿意足之餘，她又端起一只摩卡奶酪杯，剛舀起一口放進嘴裏，一只女人的手，拍了拍她的肩。

方舒葉來不及品味甜品的味道，禮貌道：“你好！”

女人的目光快速地将方舒葉從頭到腳審視一番，表情憂郁，“不好，我一點都不好！”

“你好”二字，不過是見面時的客套，方舒葉沒有想過，對方會這樣認真的回答自己。

氣氛冷了幾秒，方舒葉覺得有些尴尬，正欲轉身離開，卻聽到那個女人幽幽道：“我的男朋友被人搶了，你說，我怎麽會好呢？”

方舒葉回過頭來，發現她臉上是悲傷的神情。

“舒葉！”曾恒宇突然從身後出現，打斷了方舒葉和那個女人的進一步攀談，他來到方舒葉身邊，“我介紹你去認識幾位朋友。”

方舒葉望了一眼那個奇怪的女人，并沒有反對曾恒宇的提議。

曾恒宇轉身前，眼神快速地從女人身上一掃而過，若無其事地攬過飯舒葉的腰，帶着她離開。

“恒宇。”女人叫住曾恒宇，“那麽緊張幹什麽？既然她是你的朋友，我自然也會把她當朋友看待，你又何必這樣緊張？”

曾恒宇偏過頭，“她不只是我的朋友，她是我喜歡的人，是我的女朋友。”說完，拉着方舒葉就走。

走到一處人少的地方，方舒葉甩開他的手，抗議道：“诶，我什麽時候答應做你的女朋友了？你別亂說。”

曾恒宇拉起她的手，目光熾熱，語氣急切，“你不是說想送我禮物嗎？我最想要的禮物，就是你。”

曾恒宇拉着方舒葉，把她帶往朋友們的面前，站在草地上，單膝跪地。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的手中多了一個黑色絲絨珠寶盒子，“做我的女朋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