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一定是被詛咒了，所以，才會這樣一次又一次陷入失戀的怪圈。”雖然沒有歇斯底裏地哭喊，沒有深入骨髓地疼痛，但是，她畢竟是被劈腿的一個，心情陷入低落，總是難免。

現在似乎特別流行心靈雞湯，這不，坐在一旁的曾辰，見她情緒低落，立即捧上了一碗心靈雞湯，“我們的生活，充滿希望，你要相信，一定會有一個不再讓你失戀的人出現。”

他望着她的眼睛，深邃的雙眸，在微弱的路燈下，盛着盈盈光亮。方舒葉還是第一次，聽人把心靈雞湯說得這樣情真意切。平日裏，她可讨厭這樣的調調了。

她的情緒，似乎被他的心靈雞湯帶動了，一本正經地問，“可是，他現在在哪裏？”

“一定會有這樣一個人，他會在未來的某個日子裏，來到你的身邊。只是，”頓了頓，他重對上她的視線，“只是，你需要耐心等待。”

“那如果，他來得太遲，我不想等了呢？”

目光在彼此的臉上流轉，曾辰張了張嘴，胸膛緊張不安地起伏着。

外衣口袋裏的手機，打破了安靜的夜。

方舒葉接起電話，另一頭，是慌張到語無倫次的媽媽的聲音。

**

車子在高速路上呼嘯，曾辰把那輛白色奧迪開得從未有過的快。

淩晨一點，方爸爸起來上廁所，結果摔倒在洗手間，随即被送往醫院，醫生判定為腦溢血。

上次見面，還是好好的，誰能想到，這一次，卻被通知回去見他最後一面。生死無常，讓人措手不及。

方舒葉所在的城市，距離爸媽的G市，需要三個小時的車程，這三個小時，對她來說，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當她撲倒在醫院的病床前，父親緊閉着雙眼，沒有任何的知覺。媽媽說，父親只醒來過一次，只醒了幾分鐘，其他時間，一直處于昏迷狀态。

醫院時曾辰的戰場，一到醫院，他就不可避免地開始了他的職業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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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檢查過方爸爸用的藥，然後找來了主治醫生，一起讨論方爸爸的病情，跟進醫療進展。

現在這家醫院，一方面是因為小地方的醫生資質不夠，另一方面是醫用資源缺乏。只能用藥，不敢為他做手術。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曾辰立即聯系了自己工作的醫院，籌備為方爸爸轉院的事項。

兩天後，方爸爸就轉到了曾辰工作的醫院，由曾辰擔任他的主治醫生。

轉院成功後，曾辰又馬不停蹄地給方爸爸籌劃手術的事。

只是，有些殘忍的話，曾辰雖然不願對她說，但是不得不說，動手術，把凝結在腦袋裏的血塊取出來，這是極具風險性的事，可能就此倒在手術臺上，即使手術成功，方爸爸可能會失去自理的能力，變成植物人。

也就是說，變成植物人，是最樂觀的結果。

“但是，只有活下來，才有往更好的方向發展的機會。”方舒葉盯着地板，眼裏淚光閃爍。

他見不得她這樣絕望的樣子，趕緊補充道：“只要之後照顧得好，病人自身意志堅定，植物人也有重新獲得自由的可能，在我經手的病人當中，就有兩個這樣的例子。”

**

曾恒宇再次出現在方舒葉面前，是方爸爸轉院的第三天。

“對不起。”這是曾恒宇見到她時，說的第一句話。

“每個人都有選擇愛人的權利，何必對不起。”再說，她現在一心一意都在父親身上，哪有心思計較對不對得起，愛不愛的問題？她只希望父親可以好好的。

曾恒宇也明白，現在這樣的情形下，談情說愛，顯然不合時宜。說了幾句安慰和祝福的話，也就不再說什麽。

方舒葉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付着。

其實，她正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就在一個小時前，爸爸醒了過來，在短暫的清醒時間裏，他把她叫到身邊。方舒葉附在爸爸嘴邊，清楚地聽到爸爸向他求救，“葉子，生死終有定數，爸爸不想拖累你，也不想痛苦下去，讓我痛苦一些走吧。”

爸爸在求她放棄，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落，視線一片模糊。除了搖頭，她什麽也不會。

“求你了！”方爸爸用盡全力，艱難地說出這三個字，又昏迷了過去。

方爸爸從出事到最後生命終結，前後只用了五天。去得很快，沒有受到過多折磨。最後，她和媽媽還是尊重爸爸的意願，沒有簽下手術同意書。和死在手術臺上，或是變成植物人，這樣的結果，哪一個都糟糕透了。

落葉歸根，方爸爸的葬禮，安排在了G市。整個過程，十分低調，只是通知了在G市比較親近的親人。還有就是，方爸爸是中學數學老師，雖然已經退休多年，但是學校方面還是派了代表到場送他最後一程。

回到A市，方舒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辭掉曾恒宇經紀人的身份。

她走進衆娛傳媒辦公大樓的時候，正巧撞見曾恒宇，正在一行人簇擁下，往大樓外走，大概是外出參加活動。

見到突然出現的方舒葉，曾恒宇又是心疼，又是擔心，“不是說讓你休息一段時間嗎？我這邊，我自己可以搞定，你不用挂心。”

“我知道，就算沒有我，你也可以的。這樣，我也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曾恒宇的臉，突然鐵青，“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今天過來，是來辭職的。”

“你要離開我？因為那件事？你恨我，是嗎？”

“不，我不恨你，真的，恒宇，那些都不重要了。” 方舒葉沒有說謊，她真的不恨曾恒宇，甚至連一絲怨都沒有。

經過爸爸的事，她忽然覺得，生命如此脆弱，活在當下，過好每一天，才最重要。為已經過去的事神傷，是多麽不值得的事。

方舒葉笑說，“你也不需要記挂在心上，為此耿耿于懷，剝奪自己的快樂，你笑起來的樣子，可比你冷着一張臉的時候帥多了。”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可以繼續做我的經紀人。”

方舒葉搖搖頭，“我有其他想做的事。”

曾恒宇低下頭，他不能強求些什麽。

“你準備去哪裏？”

“爸爸一直希望我做老師，以前覺得自己年輕，有幹勁，所以想來大城市闖闖，不過現在覺得，親人最重要，我想回G市當老師，這樣也可以照顧我媽。”畢竟，她就只有這一個家人了。

“那晚，其實我……”在方舒葉轉身的瞬間，曾恒宇叫住了她，欲言又止。

方舒葉倒是一臉輕松，帶着笑，“我知道。“頓了頓，又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我都明白。”

方舒葉不傻，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晚的一切，是劉莎莎的用心安排。只是，知道又能怎麽樣呢？他可以選擇跳進圈套，也可以選擇無動于衷，他最後的選擇，還是上了劉莎莎的床。

這也就是為什麽，即使曾恒宇沒有主動背叛和犯錯的動機，但是他在方舒葉面前，還是覺得無從辯解。

**

離開前，曾恒宇，麥琦，筱筱等一衆好友和同事給方舒葉舉辦了一個小小的送別會，當作是為她踐行，地點就選在她最喜歡的羅曼海景餐廳。

這個晚上，曾恒宇給曾辰打了不少于二十通電話，電話卻永遠是那不變的“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方舒葉坐在高高的欄杆上，望着黑夜裏的大海，眯眼感受風的愛撫。

她望着大海，曾恒宇望着她，重複着打電話的動作。

如果，不能給你幸福，希望我能夠找到一個人，而這個人，能夠代替我，給你全部的愛。

那晚以後，他和幸福的距離，勢必越來越遠，但是，他希望，他愛的人，能夠得到。

第二天，方舒葉坐上了回家的高鐵。

窗外的景物，不斷倒退，映在瞳孔裏，讓人有些困頓。她靠在椅背上，腦海裏浮現過去熟悉的畫面，像懷舊的老電影。

腦海裏的第一幅畫面，就是她在麥琦的婚禮上，把鼻涕眼淚全部抹在曾辰筆挺的西裝上，擡頭對上他錯愕的臉，那個時候的自己，明明很傷心，卻莫名地有點想笑。

……

她想起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那樣奮不顧身地追尋，如果換做今天，她一定沒有勇氣再來一遍。勇氣這種東西，不過是剎那的爆發，過了那個爆發點，就會化作煙雲，随風飄散。

……

她還想起，病重時的爸爸，在某個醒來的清晨，拉着她和曾辰的手，将兩個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囑咐她們要珍惜彼此，爸爸還偷偷告訴過方舒葉，把女兒交給曾醫生，他很放心。

……

旅途勞累，方舒葉原本眯着的眼，一點點關上，阻絕了窗外飛逝的景物，也為腦海裏的畫面按下了暫停鍵。

如果，那晚，曾辰把最後那句“只是，你需要耐心等待。”換作“這個人，就在你的眼前，我願意做那個，不再讓你失戀的人。”

一切都會不一樣吧，但是，他沒有說。

而且，直到她離開，他也沒有再出現。

那麽，就在這裏按下暫停鍵，算不算恰到好處？把悲喜留下，懷着靜如止水的心，睡一覺，一覺醒來後，懷抱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