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不是陸桓意第一次說要和自己打架了。

讓你一條尾巴你都打不過我。

尹燭暗自琢磨着。

說不定還得讓對翅膀。

“大爺是個……稱呼,就像媽媽爸爸一樣,只是個表示親昵的稱呼,喊法,”陸桓意說,“懂麽?”

“只是個稱呼?”尹燭皺着眉看他。

“你以為呢?”陸桓意還舉着糖畫,“是我給你起的小名是麽?”

“……不是。”尹燭說完,抿着唇不開口了。

手裏拎着的鬼已經以一副我是誰我在哪他們抓了我為什麽要自己跨服聊天的表情愣了有一會兒了,八成是被尹燭剛才那一砸給砸懵了,現在都還沒緩回勁兒來,眼珠子在眼眶邊搖搖欲墜,他連忙伸手把眼珠子塞了回去。

陸桓意幾步過去踹了他一腳,在路人眼裏就跟他踹了腳空氣似的,“還牛麽?繼續和我犟啊。”

“你……我分明沒有從你身上感受到任何修為!”那鬼頗為怨憤,“為何你除鬼的方式如此熟練!”

“因為我比你牛逼,”陸桓意又踹了他一腳,“閉嘴。”

踹完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裏的糖畫,沖尹燭說“你吃不吃?”

“不吃,”尹燭說,“這是蛇,給你吃。”

“啊。”陸桓意愣了下,“這要不是蛇,你就不給我吃了是麽?”

“你想吃的話也給你吃,”尹燭說得很自然,“但是你不能喊別人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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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花錢買的。”陸桓意低頭在蛇腦袋上咬了一口,焦糖的香味兒和過度的甜立刻從舌尖傳到味蕾,他眯了下眼睛,看着尹燭,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給我買的,”尹燭看他在蛇腦袋上咬了一口,也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拎着鬼甩了甩胳膊,“就是我的了。”

陸桓意又笑了一下,牙齒在糖畫邊緣被風吹得有點兒涼的口子上輕輕磨了磨,把上揚的嘴角收回來,沒有再說話了。

按照陸桓意原本的計劃,是在街上随便溜達一會兒,然後找個地方吃午飯,再回去睡午覺,醒了以後吃晚飯,混過一天算一天,但這個突然出現的鬼卻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世間有厲鬼且不少有,但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會有專門管制的機構——這個地方管轄負責捉鬼的就是宴叔叔他們的支隊,除非當地的捉鬼支隊徹底癱瘓了,不然不會像現在這樣,随便上個街都能遇到鬼。

他身上還揣着師父給的小鏡子,屏蔽了大多數的自己身上的陰氣,就算還有一小部分兜不住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出門兩次兩次都遇上鬼。

陸桓意想起了之前串通厲鬼來要他命的小賣鋪老板,也想起了在那女鬼手腕上的黑色手钏,上面圓潤的似乎在黑暗裏也能綻出微弱的光——陸桓意在這只鬼的脖子上也看到了。

只是一瞥他就能夠确定這個鬼和之前那只鬼所戴的是同一種。

這群鬼還他媽是有組織有預謀地找上門了,就是不知道上次在摩天輪看見的那一堆身上有沒有,他當時被尹燭摟在懷裏,高空給了他一種随時都會墜落的恐慌,沒能抽空去往那群鬼身上瞥一眼。

但這只更像是來送人頭的……或許是因為這次有尹燭幫忙,捉鬼過程異常順利。

他還能抽空給老人家疊個護身符。

兩個人走上樓,陸桓意還沒把鑰匙從兜裏摸出來便看見門口坐了個人,黑棉服黑長褲黑鞋黑襪子,配上白皙的臉龐在樓道陰影處坐着,不仔細看還他媽以為是張臉飛那兒貼着了,怪滲人的。

“師兄,”陸桓意嘆了口氣,“咱能改改穿衣風格麽?”

“師父說黑的穩重,”陸枕書站起來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後天就是元旦了,你真不和我回去?”

“啊……師父說找不到鳴蛇就不讓我回去,”陸桓意把他往門那邊推了下,站在門口開始掏鑰匙,“你別問我,問他去,再說我……我也不是很想回去。”

尹燭看了他一眼。

“師父怎麽會這樣說?”陸枕書怔了下,他記得師父最疼陸桓意,怎麽會說出找不到鳴蛇就不讓他回去的話?

鳴蛇哪是這麽好找的?

他愣了會兒才注意到旁邊站着的尹燭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手裏還拎着一個鬼,畫面怎麽看怎麽怪異。

“尹先生,”陸枕書點點頭,伸出手,“許久不見。”

尹燭點點頭,和他握了手,一聲沒吭地進了屋。

幾個人前後進屋,把門關上,陸桓意往鬼腦門上貼了個符以免他亂跑,然後才脫下外套,慢吞吞地挂到衣帽架上去了,陸枕書看了眼客廳裏擺着的床單淩亂的大床,皺起眉将視線落在了陸桓意身上。

尹燭早就做完了這一套進門以後必有的标志性動作,一個晃眼就坐回了床上,兩條腿伸直了,歪着腦袋盯着那鬼看,“你要問他什麽事?”

陸桓意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後把心中所想都說給尹燭聽了,尹燭聽完後點了點頭,指着那鬼領口處的黑色說,“所以他們是一個團體。”

陸桓意給他鼓了鼓掌,“您總結得真巧妙。”

尹燭抿着唇看了他一眼。

“我懷疑背後有縱,”陸桓意假裝沒有看見他的眼神,“那人能以養鬼場為媒介,養了兩只厲鬼和一窩孤魂游鬼,後來看見我渾身陰氣,想把我也騙過去做養料,但我拆了他的陣法,他必定視我做眼中釘,上次那群鬼有沒有戴着這個珠子的?”

“不知道,”尹燭搖搖頭,“沒看清。”

“啊。”陸桓意猜尹燭也沒看清。

畢竟這丫一尾巴就掃過去了,還帶火苗往別人身體裏鑽直接撕成碎片了,有什麽蛛絲馬跡也找不着。

“我現在有一種,被人盯上了随時都會被滅口的感覺。”陸桓意樂了下,幾步走過去運了個氣,将自己的修為彙聚到手上才能握住鬼的實體,“給你個機會,說一下幕後黑手是誰。”

“你以為我會說麽?”那鬼本就煞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像是強忍着什麽痛楚似的,咬着牙獰笑着,“我就算灰飛煙滅也不可能告訴你。”

“我猜也是這樣,”陸桓意說,“但是這也代表背後有人在算計我了,是吧?”

上次在摩天輪,還有這次在廣場,那位手特黑的幕後黑手要麽是知道他一切的動向,要麽就是個人肉導航,總是能精準捉到他所有的外出時機然後派出一大堆沒有什麽殺傷力的鬼來……他到底想幹什麽?

“所以在這個鎮子裏,有人處心積慮要害你,是麽?”陸枕書開口道。

“哎!”陸桓意吓了一跳,扭頭瞪着陸枕書,“你沒走啊?吓我一跳我以為你走了呢!”

“……我一直站在這裏,”陸枕書說,“這裏有人要害你,你不如跟我走,哪怕不回師門,去隔壁市我給你安排好的那個房子裏住着也比這兒安全。”

“不去,你怎麽天天都跟讨命似的天天逼着我換地方,”陸桓意指了指他,“我就愛呆在這兒,再說了,要是真的有人害我,你還擔心我打不過?”

自家師弟的修為的确很高,法術也很強,放眼整個修道界,能打得過他的人……還是挺多的。

陸枕書一臉朽木扶不上牆我是關心這是愛的表情瞪着陸桓意,剛要開口便聽見他又說了一聲,“再說,我打不過,尹大爺還打不過麽?千年蛇精,可牛逼了。”

陸枕書又把視線放到了尹燭臉上。

尹燭迎上他的目光,十分做作地挺直了背。

而在那邊放完狠話的鬼徹底被無視了,他咬了下牙,悄悄運起身體裏的鬼氣試圖沖破陸桓意貼在他額頭上的封印符,誰知他剛運起氣,那邊坐在床上的妖怪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用意,手指一擡一抹火光從自己的身體裏綻出,逐漸鑽到每一處骨骼中心最後爆裂開來,他甚至來不及反應自己是怎麽沒的,魂魄便已灰飛煙滅。

“是的,”尹燭接上了剛才陸桓意的話,看着陸枕書,道,“可牛逼了。”

陸枕書沉默了一會兒,道:“那你是鐵了心不跟我走?”

“嗯,”陸桓意很輕地點了下頭,連帶着聲音也放輕了許多,“我……不跟你走,不管是回去還是離開這兒,我都不走。”

“為什麽?”陸枕書說,“回去你不肯我還能理解,你從小便住在山上,得了機會下山不肯回去也正常,但你連離開這兒都不肯,你總得給我個理由。我的家在隔壁市,你同我過去以後我也能更照顧你,也能顧及到你的安全……你不能總是麻煩別人尹先生。”

陸桓意頓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你不能總是麻煩別人尹先生。

我還沒嫌他麻煩呢。

好吃懶做貪睡脾氣還大,還他媽傻乎乎的聽不懂人話,溝通交流都很累。

我還沒嫌他麻煩呢!

“他不去,”尹燭皺着眉,他這一天的情緒足以用得上跌宕起伏來形容,他掃了眼被陸桓意随意桌上估計陸桓意自個兒都忘了的蛇形糖畫,眉頭皺得更緊了,“我不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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