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沙發上的腓腓已經被一團白霧包圍了,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隔遠了看過去就跟沙發上有個白色絨毛抱枕似的,看着還挺可愛,可惜摸不着,腓腓的身體被裹住後整個身體也如同白霧一般漂浮了起來,陸桓意伸手過去摸過,只摸到了沙發的布料表層。

陸桓意頗為殘念地嘆了口氣,一扭頭尹燭還在自己旁邊盤腿坐着。

“你不困嗎?”陸桓意看着他,“你已經醒了好久了。”

“困,”尹燭眯了下眼睛,“但是不想睡。”

“這樣,”陸桓意想了想,他們許久之前似乎是進行過這個話題,“那我去睡了,你繼續盯着它吧。”

“我盯着它做什麽?”尹燭扭頭看着陸桓意,眉頭又皺了起來。

尹大爺真的天天都在皺眉,相信不久之後他一定能在眉心擠出一道馬裏亞納,想想就非常牛逼。

陸桓意清了下嗓子,“看它什麽時候醒,醒了我問完事兒了,好早點把它送走啊。”

尹燭點點頭,“那你去睡吧。”

“那我睡了啊,”陸桓意說着站了起來,腿有點兒麻了,他跺跺腳走到床邊坐下,看了眼尹燭,“我真睡了啊。”

“嗯,”尹燭說,“你睡吧,我看着它。”

陸桓意倒在了床上,想了想還是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尹燭還坐在沙發邊兒,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坨白霧,陸桓意坐在床上,斜眼看着尹燭那股認真的勁兒有點想笑。

“你沒吹幹頭發,”尹燭說,“去吹幹。”

“……您這一個餘光都沒舍得分給我,還能知道我吹沒吹頭發啊?”陸桓意說完這句,頓了會兒才坐了起來。

“沒有聽見吹風機的聲音,”尹燭還是沒看他,“我沒聾。”

“啊。”陸桓意應了聲,趿着拖鞋去拿了吹風機把頭發吹幹了,再回來躺着,沒一會兒就陷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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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陸桓意不應該平白無故生出這麽多困意,可大概是冬眠這玩意兒傳染,他總覺得身上提不起勁兒,吃完飯想睡,睡了起來餓了就吃,沒餓就翻個身繼續睡,就像今天,還沒醒多久就來了困意,此時倒在床上,更是一個夢都沒做,醒來之後天都黑了。

尹燭居然沒有開燈。

陸桓意抿了抿唇,翻身下床去開了燈,發現沙發上的那團白霧腓腓已經不見了。

沙發邊兒的尹大爺也不見了。

……這倆妖怪還能攜手私奔是麽?

陸桓意撓撓頭,喊了聲,“尹大爺?哪兒去了?”

“浴室!”尹燭的聲音從浴室傳了出來,陸桓意才松了口氣。

他在那一瞬間突然發現如果有一天尹燭走了,那麽他不會有任何方式能夠聯系或是找到他,尹燭能夠逃得無影無蹤,連根毛都不給他留。

我沒毛!

腦子裏突然響起了尹燭的聲音,陸桓意怔了會兒,邁步朝着浴室走過去了。

浴室裏也沒開燈,陸桓意皺着眉推開門,還沒看清裏面是副什麽樣的場景,忽然有個灰不拉幾的東西沖着臉就撲了過來,陸桓意條件反射一巴掌把那玩意兒拍開了,只聽吧唧一聲,那只剛治好的腓腓就這麽被拍到了牆上,緩緩下落後在地上躺平了。

“它吸收得比我想得更快,不用一天一夜,已經恢複了,但是很髒,我想給它洗澡,”尹燭這時候才走了出來,一臉這妖怪不領好的氣惱表情,手裏還拿着噴着水的花灑,“他一個勁兒的跑。”

“你先把水關了……我操,”陸桓意看着開關愣了下,“你把熱水開到頂誰受得了?它不跑就被你燙熟了好嗎?”

腓腓似乎十分贊同陸桓意的說法,爬起來抖抖毛後在陸桓意腳邊蹭了蹭,尹燭關水的手頓了下,然後飛快彎腰把腓腓撿起來抱進了自己懷裏,“我會把它洗幹淨的。”

“我來吧,你再把它整死了,”陸桓意伸出手想把腓腓接回來,腓腓也沖着他露出了求生欲非常濃烈的渴望的眼神,“剛救活的。”

“不會弄死,”尹燭抱着腓腓的手緊了下,“我心裏有數。”

“你心裏有個屁的數,”陸桓意還是伸着手,“但凡有點兒良知的人都不會開燙水洗澡,更不會用燙水給別人洗澡,你他媽這是洗澡麽分明是蛻皮……我來洗吧,你去做點兒吃的,行麽?”

尹燭一直都對陸桓意的話反應得很慢。

一是陸桓意語速很快,氣兒都不喘一口巴拉巴拉說出一長串正常人都得愣一會兒,第二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陸桓意嘴裏總是帶了太多的現代用語,他突然蹦出一句“生與死輪回不止我媽生你媽死”之類的句子尹燭便一個字也聽不懂了。

但這次他聽懂了。

陸桓意一點兒彎都沒拐,非常直接的說他沒良知。

尹燭低頭看了眼懷裏瑟瑟發抖的腓腓。

還是為了這玩意兒說他沒良知。

必須趕緊把它送走。

一秒都不能多待。

“那你洗吧,”尹燭把腓腓塞進了陸桓意懷裏,那些還沒洗淨的泥水和血水弄了他一身,頓了一下後又把腓腓從他懷裏拎了出來,“你洗,怎麽洗,我幫你。”

洗完趕緊問事情,問完就送出去。

陸桓意低下頭,恰好腓腓也擡起了頭,一人一妖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會兒,似乎在交流着什麽,最後陸桓意拿了個盆接了點兒溫水進去,開始給腓腓搓毛了。

尹燭也沒走,說是要幫結果連根手指都沒動彈,就蹲在旁邊看着,時不時地瞥一眼腓腓,視線大多都是落在陸桓意身上的。

陸桓意擠了一坨沐浴露到掌心,更加用力地搓起了腓腓的毛,底下盆裏的水已經黑得看不見底了,陸桓意換了盆水,尹燭還在旁邊兒蹲着,一動不動。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尹燭對這裏應該是有領地意識了,把這裏當做自己的第二個家,而且把自己規劃進了領地的一部分。

不管是師兄還是腓腓他都不讓碰,那一臉恨不得給他們綁個竄天炮直接丢出去的表情實在是……非常一言難盡。

大概是壞事。

哪有什麽妖怪對人類起了領地意識的,還是個快死的人類。

快死了。

陸桓意總是忍不住想起這件事兒。

以前年紀小,對20歲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但如今自己就要到20歲了,那種知道死期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人十分難受。

他甚至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快死了,把要做的事都做了吧,不要讓旁人太過難過。

結果尹燭對他的領地意識一天比一天嚴重,那到時候自己死了,尹燭怎麽辦?

“但凡有點兒良知的人都不會只搓一個地方,”尹燭蹲在旁邊指了指,“泡泡快揉到它眼睛裏去了。”

“啊。”陸桓意回過神,連忙弄了點兒清水把泡沫給腓腓沖幹淨了,然後用毛巾裹住它,抱到腿上,一邊擦着它的毛一邊問,“我沒注意,對不起啊……你會說話麽?”

腓腓用鼻子頂了下毛巾,不多時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清爽的少年音,“會。”

“抓你的是誰?”陸桓意還在給它擦着。

“一個穿着黑色道袍的男人,”腓腓說,“身邊還跟了個小姑娘,就是那個小姑娘把石頭放到我眉心的,壞死了。”

“……男人,”陸桓意頓了會兒,“你知道他們想幹什麽麽?”

“知道一點兒,他們當着我的面說過,”腓腓抖了抖毛,兩條尾巴在身後豎起來,灰色的毛發洗淨後變得異常順滑,背部有一團豔紅色的妖紋,“他們說,‘鎖妖塔震動,底下千萬條大妖的冤魂即将沖破封印,到那時便可催動世間殘存的邪念與妖氣,找到鬼之子,讓他為我們所用。’”

陸桓意聽着腓腓說完,扭頭看了尹燭一眼,“你聽懂了麽?”

“沒有。”尹燭很誠實地說。

陸桓意倒是聽懂了一點兒。

鎖妖塔震動這事兒他是知道的,師父只說過是因為年久失修,鎖妖塔封印有所動搖,妖氣不穩,并未提及之後的事。

他也不知道鎖妖塔底到底封印了什麽,以及……鬼之子又是個什麽東西?

腓腓的話裏透着幾分真情實意,但如若他真的知道這麽多,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被他們救出來,而且至今都沒有人上門找麻煩?還是說那些人以為腓腓已經死了?

陸桓意皺了下眉。

不管如何,他都應該先禀告師門山下有人作亂的事。

“我去給我師兄打個電話彙報一下這件事,”陸桓意把腓腓抱起來遞給尹燭,“你把它的毛吹幹。”

“我的鱗片都不用吹幹。”尹燭接過腓腓,又點兒不服氣。

“對啊你最方便快捷了,快吹幹,”陸桓意說,“加油,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說完就溜出去找手機了。

尹燭在浴室裏抱着腓腓,和它并不深情地對視了一會兒後嘆了口氣,拿過吹風,一本正經道:“你不要動。”

腓腓歪着腦袋甩了下尾巴,一臉迷茫。

吹風機的功率不大,但噪音很吓人,一旦開啓以後仿佛要把整個世界都卷入混沌一般嗡嗡嗡直響,尹燭用指尖試了試風的溫度,有點兒涼了,但吹在腓腓身上時他卻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尹燭有點兒不解,但還是沒有把熱風開到最高檔怼着腓腓死勁兒吹。

免得等會兒陸桓意又說他沒良知……

屋外突然傳來砰地一聲巨響,緊接着是玻璃碎裂開來的聲音,房子裏頓時充滿了哀怨的悲鳴,尹燭立刻丢下吹風和腓腓沖出浴室,客廳裏已經是一片狼藉。

窗戶被打破了,有鬼不斷從那裏爬進來,口中發出尖利的鳴叫,沙發和茶幾都被掀倒在地……陸桓意呢?

尹燭一腳踹翻了快爬到他腳邊的鬼,咬牙确認了下來,有人打破了窗戶,将陸桓意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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