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溫泉的水很燙,但習慣之後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那般的舒服。
不過是一個吻,陸桓意沒想過會發展成這樣。
兩個人的唇瓣分開不過一瞬又快速貼在了一起,雪花落在巨石上被融化成水緩緩滑落,剛好滴了一滴在陸桓意的肩膀上,他微微縮了子,人也努力往後退了不少,尹燭卻又一次追了上來,堵住他想要說的下一句話。
口中攪動時發出的聲音擾亂了一切。
我剛才想說什麽來着?
陸桓意抽空想。
忘了,忘得一幹二淨。
這個吻到最後變了質,陸桓意被尹燭壓在溫泉邊兒上弄的時候還有點兒發懵,大概是因為泡溫泉太久了,頭腦發暈四肢無力,也有可能是因為尹燭之前說過的話,他甚至沒怎麽掙紮就讓尹燭做了。
看着一臉純良無害的,做起這檔子事來一點兒都不含糊,陸桓意眼淚剛蓄起就被猛地一頂,尹燭也跟着壓了上來。
最後陸桓意頭是真的暈,被尹燭從溫泉裏抱出來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站都有點兒站不穩,硬是緩了好一會兒。
尹燭滿意地在陸桓意身上蹭了兩下後翻身下去了,沒遮沒掩地站起來,邁開腿用裏面的一件衣服擦幹身上的水,又套上外套和褲子,“回去還弄嗎?”
“回去弄個屁。”陸桓意嘀咕了一聲,頓了會兒才站起來,看見尹燭走過來要幫自己,他連忙擡手指了指尹燭,不準他伸手幫忙。自己學着尹燭的辦法但是沒有很仔細地擦了擦身上的水,飛快套上了衣服,把打濕的打底衫疊好,又把尹燭的拿過來疊好了,“飛吧……我想睡會兒,你飛慢點。”
“好。”尹燭聽話地抱起陸桓意往回飛去。
天空還在洋洋灑灑地落着雪,他們剛從溫泉裏出來,指尖都是暖和的,此時被涼風吹了,才稍稍涼下來了一點。
但尹燭的懷裏很溫暖,陸桓意把臉往他胸口埋了下,深吸一口氣,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沒開口就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還在這兒思考尹燭是不是喜歡他其實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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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燭那點兒占有欲和顯眼的感情都快從眼眶和心尖兒滿出來了,他又不瞎,自然是看得見的。
他總覺得生活需要點兒隆重端莊的儀式感,兩個人之間沒有告白,就像他和尹燭一樣一天到晚不清不楚地親來摸去甚至……了,但還是沒有什麽實感。
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非得這兩句話說出來了才舒坦。
但是尹燭很大概率是不知道什麽叫喜歡的,他就知道想挨着自己,跟着自己,還有消除一切對自己表達好感的人類……這得是個看家護院的狗子。
哪裏像條蛇了。
我喜歡你。
這句話要怎麽說出口?雖然張嘴就能說,但真要張嘴的時候喉嚨裏總跟卡了一塊兒什麽似的,對上尹燭的眼神後便說不出口了。
……怪就怪在尹燭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直白,直白的帶着許許多多濃烈的感情,看得人直發慌。
找個機會說吧。
陸桓意想。
不管他明不明白,這事兒都得說清楚了。
還得找個浪漫的機會說得感人肺腑,畢竟是尹大爺蛇生第一次被告白,得他媽記憶深刻一點。
不能讓他忘了我。
下好決心後困意便兇猛地朝着他襲來,他打了個呵欠,剛準備閉上眼睡一會兒,餘光便瞥見了樹梢上有什麽東西輕輕躍過,眨眼兒又沒了影。
“那邊有什麽?”陸桓意指着那邊,問了一句。
“路過的驅魔師,”尹燭往那邊瞥了眼,八成是感受到了什麽靈力,十分肯定地說,“速度很快。”
“哦。”陸桓意應了一聲,不再糾結了。
那邊的年宴還在繼續,宴塵遠被師父灌得快就地陣亡了,蕭渡水一撸袖子拱手道:“我替他認輸。”
“那好,”老頭兒笑呵呵的,“你們輸了,你得告訴我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說出去都沒人信,一個老頭兒為了知道別人是怎麽認識的,和人家賭酒,還賭贏了。
廢物是真廢物啊。
蕭渡水在心底感嘆了一聲,擡眼迎上老頭兒期待的目光,想了想,清清嗓子:“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宴塵遠趴在桌上沒動,嘴角微微勾着,在喧鬧的人聲中分辨着蕭渡水的聲音,專注地聽着他瞎編故事。
另一頭的長老們已經從山下那只雞一天下一個蛋讨論到了隔壁山頭的雞為什麽不下蛋了。
莊潮也沒想到陸枕書這麽不能喝,門下師弟紛紛跑過來敬酒,沒超過五杯他就直接倒了,剩下的都是莊潮替他喝完的。
“真好啊,”一個師弟感嘆道,“我也想養只腓腓。”
“現在的腓腓都挺難得了,”另一個接話,“咱大師兄是走了什麽好運啊……”
莊潮沒把話聽完,将敬過來的酒都喝了一圈兒,等沒人再敬酒之後扛着陸枕書走了。
“哎沒事兒,我們師兄年年都要被灌醉,你扔他在桌子上,”剛才那個師弟沖莊潮喊了一聲,“他過兩三個小時自己就醒了。”
“我還是先帶他回去吧,”莊潮不過一米七幾的少年模樣,扛起一米八的陸枕書竟然一點兒也不費勁,還十分輕松地踮起腳原地蹦了蹦,“先告辭啦。”
說完就走了,也沒繼續聽那群師弟在說什麽,就是走得搖搖晃晃的,那些酒後勁兒還是有點大,他這陣兒已經有點上頭,眼前模糊成一片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落了一場雪,将剛掃幹淨的路面鋪上了薄薄的一層雪毯,莊潮帶着陸枕,又是開燈又是打水來替他擦幹淨了臉,忙活了好一陣兒才歇息下來。
屋子裏靜得可怕,能聽見落雪聲和風聲。
莊潮捂了捂自己的肚子,把陸枕書往裏推了推,悄悄摸摸地蹭上了床,鑽到陸枕書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着便不動了。
那雙黑得發亮的眸子始終落在陸枕書的臉上,一動也不動,直到陸枕書皺起眉輕輕地哼了一聲,他才回過神,支起上身仔細打量着他的表情,确認沒什麽事後又躺了回來。
他小心翼翼得像是走在鋼索上的人,捧了一盒摯愛的寶物,生怕自己跌個粉身碎骨,也将寶物跌碎了。
良久,莊潮往前挪了挪,剛想湊近陸枕書的唇便頓住了,猶豫了半晌,這個吻終究還是落在了臉側。
心髒幾乎要震破胸膛。
莊潮用力抿了下唇,再擡眼去看時,陸枕書居然睜開了眼睛。
“……嗝。”莊潮打了個嗝兒,瞪大眼睛看着陸枕書。
他是醒着的。
他居然是醒着的?
陸枕書嘆了口氣,翻了個身背對着莊潮,沒有說話,莊潮更是像被點了穴似的,連呼吸都頓了好幾次,直到自己窒息得難受了才張大口喘氣,反複幾次後,陸枕書還是開口了。
“我們……一人一妖,”陸枕書皺着眉,說得有點兒艱難,“又是兩個男人……”
莊潮愣了會兒,猛地坐起來,看着陸枕書的側臉沒說話。
陸枕書的話說得很隐晦,但其中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他也不是個傻子,莊潮從初見就黏糊在他身上,直到後來半撒嬌半撒潑地要跟着上山,直到這一次趁着他醉酒的吻——陸枕書都感覺到了,莊潮靠近了他的唇,猶豫了會兒才吻在了臉上。
有些事兒不是他想回應就能回應得了的。
身後半天沒動靜,隔了會兒傳來小聲的抽噎,陸枕書愣了下,翻身坐起來震驚地看着莊潮。
莊潮哭了,緊緊地抿着嘴唇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落,見陸枕書起身盯着自己,他便哭得更難過了,抿着的嘴唇一時沒繃住,松了一瞬便再也繃不回去,嚎啕大哭起來。
“我……你……你怎麽了啊?”陸枕書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去哄,又是拍拍他的腦袋又是摸摸他的後頸,完全不管用,“我也不是嫌棄你或者讨厭你,我是真心把你當做弟弟……”
莊潮還是在哭,睫毛都黏在一塊兒了,臉上挂着淚珠将眼尾那兩抹妖豔的紅襯得更加妩媚,“你怎麽……沒、沒睡着啊……”
“……你給我擦臉的時候我就清醒了,對不起啊我當時太困了,沒有直接睜開眼睛,你、你別哭了啊,”陸枕書猶豫了下,還是伸手抱住了莊潮,“別哭了乖啊。”
他抱住莊潮了才聞見小孩兒滿身的酒味,比他身上的要濃得多。
合着是酒勁兒上來了是麽?
陸枕書有點兒後悔自己拒絕的那麽快了。
莊潮哭得就跟開了閘似的,陸枕書出生以來就沒見過有哪個小孩兒這麽能哭。
陸桓意小時候就不怎麽哭,跟個猴兒似的上蹿下跳,偶爾摔破了膝蓋也只是咬咬牙,看見藥房的三師叔了才意思意思紅紅眼眶,湊過去說“好痛哦。”
所以陸枕書小時候帶陸桓意帶得還是挺省心的……也因為這個,沒什麽哄小孩兒的本領,只知道把人抱進懷裏拍着背一下一下地哄着。
莊潮哭到後半夜,眼睛都腫了,一邊哭一邊打嗝兒,說不清是因為什麽,陸枕書腦子裏忽的閃過什麽,他沒抓住,只能哄着他。
“你怎麽沒睡着啊,”莊潮一邊哭一邊嚷嚷,“我以為你睡着了我才親的,你為什麽不睡着啊!”
“……你擦臉的時候下手太重了我被你按醒了,”陸枕書看見莊潮愣了一下,眨眼又要哭,連忙道,“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們當今晚什麽都沒發生過行麽?”
“能行麽!我都親你了!”莊潮拿起枕頭往陸枕書身上砸了一下,“你睡着就睡着,亂醒個什麽……嗝。”
“哎!”陸枕書喊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麽了,“我錯了還不行嘛!”
最後誰先睡着的都不知道,反正陸枕書酒勁兒又上來以後迷迷糊糊的,又做了個夢,夢裏還在想,莊潮這小孩兒怎麽這麽能哭,又抽空想了想,歲歲剛才是不是中途離席了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