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初吻
榴姐在院中應了一聲,就再無別的聲音。
穆溪白站在房內,擡起兩手左右各嗅一遍,并未嗅到異味。雖說路上奔波,他身上是落了些灰,但也不至于被她嫌棄成這樣吧?
好像他有多髒似的。
“這些是何物?”陶善行站在廳中問道。
騾車上的東西已經卸下,屬于陶善行的禮物都被搬到這裏,陶善行數了數,共六口樟木大箱,扣着銅扣,也不知裝的是何。
“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穆溪白走出來道。
陶善行狐疑地彎腰打開第一口箱子,目光觸及箱中之物時驟然大亮,她驚喜回望他一眼,接二連三地将所有箱子打開。
六大箱的書,詩詞歌賦、地理見聞、野史雜記、話本小說,甚至還有天文算數、傳記載記等等。
“路上收的。”穆溪白見她那表情,就知這禮送對了,心情豁然開朗,蹲到她身旁,指着其中幾口箱子道,“這幾箱,是近年各大書局的暢銷書,那箱就全是孤本。你的書局是不是建了個藏書房,名作‘識海齋’?要收藏天下書?口氣倒不小。這幾箱,就先給你作填海之砂。”
“你怎麽知道的?”陶善行小心翼翼翻揀着箱中之書,每一本都如獲至寶。
“我不是說過,佟水城沒有我不知道的事。”他眉眼皆挑,傲道,“可喜歡?”
“喜歡!”陶善行喜不自禁,毫無掩飾道。
穆溪白見她歡喜到美目璀璨如星,笑顏生花,忽然胸中一燙,只覺她那聲真情實意的“喜歡”勝過天下所有的感謝。
有瞬間的錯覺,她這一笑,似乎讓他心甘情願,連命都給了。
陶善行着實歡喜,愛不釋手地翻着箱中之書,蹲到腿麻得不行,這才阖上箱子站起,轉身望向穆溪白,第一次将他這張臉認真地看到心中。
“穆溪白,謝謝。”陶善行鄭重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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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般認真,他卻又不自在起來,将頭撇開,道:“小事一樁。”
“行了,我不生你氣了。”陶善行忽在他身後道。他風塵仆仆奔波趕回,不止全她的臉面,解了父母擔憂,又送上這分量十足的誠意禮物,叫她積累數日的氣惱煙消雲散。
穆溪白沒轉身,只摸摸自己下颌上的青茬,想着她可真好哄,不要金銀玉石,幾箱書就滿足了。
“若我那識海齋建成,我是不是要找人編個庫書類目,将書分門別類收藏?”陶善行又自言自語道。
穆溪白正要點頭,便聽榴姐在門外敲門:“姑爺,娘子,水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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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送入淨房,兌得溫熱後,穆溪白一猛子紮進高高的木桶中,連頭也一并沒進水中,憋了許久的氣,他才探出水面,雙臂挂在桶沿泡着,腦袋裏飄着的,都是陶善行嫌棄的表情和聲音。
“什麽男人穿過的,一股味。”
“不洗幹淨別上我的床。”
他越想越不痛快,暗暗罵了句:“這丫頭,一天到晚嫌棄爺。”
但,不痛快歸不痛快,他手上動作可不含糊,摸着香胰就往身上狠搓,連臉也不放過,仔仔細細都洗了個遍,連這幾天剛冒出的小胡茬都拿刀剃得幹幹淨淨,将一桶熱水都折騰成冷水,才套起衣裳從淨房出來。
剛踏入房間,他就聽見陶善行的聲音:“怎麽洗了那麽久?娘們兒都比他快。”
榴姐有些擔心:“我瞧姑爺今日倦得很,又陪老爺和二郎喝了好些酒,是不是睡着了?那湯水都要變涼,恐怕着涼,要不娘子進去看看?”
“我才不進去。”陶善行立刻道,又不自在道,“要不我去門口先喊他兩聲。”
說完她就聽身後響起穆溪白沒好氣的聲音:“不勞娘子費心了!”
陶善行一轉身,只瞧穆溪白已撥簾入內,身上着月白大袖袍,腰上束着細細繩帶,長發盡覆,劍眉星目風流無雙,她頓時一怔。
榴姐見狀,忙福了福身,一言不發地退出屋子,将門掩緊。屋中燭火微晃,在門上印出兩道漸行漸近的影子。
陶善行咬着唇,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什麽,穆溪白已經走過來,俯頭打量她,很快眉頭打結:“你這穿的是什麽?”
床上被褥都已鋪好,爐中香也焚起,已到歇息時間,她還穿着外出的衣裳,襟口扣得那叫一個嚴實。
不,不止一套,她應該是……套了兩三身衣服,所以那腰身鼓囊囊的。
穆溪白氣壞了——這是把他當采花賊防着呢?
“你管我。”不氣歸不氣,陶善行對他仍有防備,一溜煙跑上床,把薄被一裹,繭似的面朝裏躺下,只露個後腦給他。
穆溪白看得目瞪口呆。
陶善行累了整日,眼下是又困又倦,偏偏因為穆溪白的關系,心都快撲出嗓子眼,哪睡得着?兩世為人,她還沒和男人同床共枕過,這頭一遭竟是這樣的境地,這樣的關系,一時間也是心情複雜,羞窘得都快爆炸,只不斷安慰自己,不過借床予他而已,不值什麽。
身後只傳來幾聲腳步,眼前忽然一暗,蠟燭被人熄來,腳步聲輕輕碾至床前,陶善行雙眸緊閉,手情不自禁攥緊被子,掌中攥出潮汗。軟帳輕落,床向外一沉,有人坐到床上,仰面躺下,也不與她搶被。
盡管穆溪白的動作放得輕而再輕,仍擾亂陶善行的情緒,他的氣息剎時彌漫,叫人逃也逃不掉。夜深萬籁俱寂,稍有動靜便清晰入耳,兩人直挺挺躺着,起先誰也不敢動,也沒人說話,除了呼吸聲外,唯胸中心跳可聞。
也不知躺了多久,陶善行先受不了。
時已入夏,本就漸熱,她又穿得裏外三層,還要包條薄被,沒多久身上就開始出汗,給熱得不行,心裏又煩躁,身上便似螞蟻咬過,難受得很,于是悄悄松開被子。很快,松開被子還不夠,她又踢掉一角,把腳悄悄伸出被外……就這麽折騰了一會,旁邊那人都沒反應,陶善行估摸着他已睡着,于是幹脆蹬掉被子,轉過身也仰面躺着,又覺脖子上勒得緊,便解了兩顆珍珠扣,可猶覺難受,就又翻身。
同眠之人翻來覆去許久,穆溪白終于忍不住奚落:“你穿這麽多層衣裳睡覺,可還舒坦?”
“你沒睡着?”陶善行吓了一跳,從床上坐起,看着枕邊人。
“廢話!你那拆家的動靜,我能睡得着就見鬼了。”穆溪白特別不高興,又道,“陶善行,我要是真想碰你,你就是穿八百層衣裳都沒用。沒事自讨苦吃。”然後賭氣轉身,面朝外躺了。
陶善行覺得自己這舉動确有防君子不防小人之嫌,穆溪白的人品,這些時日還是能看出端倪來的,如此一琢磨,她便背過身,将外頭三件上襖,兩條裙都給脫下,只剩中衣才鑽進被中。
總算是舒服了。
她打個哈欠,也不知是穆溪白剛剛那話的作用,還是疲倦的關系,她竟就迷迷糊糊睡着,反而穆溪白從開始到現在,都沒睡着。
入睡困難。
人就在身後躺着,離得這麽近,前幾讓他倉皇而逃的本來已經淡忘的夢,忽然無孔不入地鑽入他腦中,隔了這許多天,夢裏畫面竟還歷歷在目。倍受折磨之際,卻聽得身後傳來綿長呼吸聲,穆溪白知她已然睡着,又氣又笑,把自己剛剛說的話都抛到腦後,只咬牙切齒暗道:“陶善行,你還真信得過我。老子說不碰就真不碰了?”
他都快走火入魔了。
正口幹舌燥之際,穆溪白後背陡然一僵,卻是睡熟的陶善行翻身滾來,粘到他背上。那觸感令他如遭雷殛,半身發麻。他實難忍受,于是暗暗咒罵,小心翼翼轉身,豈料才剛側過,她便貼身蹭進他懷中。他的手摸了摸,方知她睡夢中蹬掉被子,冷了便想尋個溫暖去處。
“也不怕落枕?”他繼續暗罵,正想把她頭扶到枕上,卻又神始鬼差地把枕頭換成自己的手臂,再扯過薄被輕輕搭到她身上,為防她突然醒來兩人尴尬,他那動作輕到像作賊。
好不容易把人穩穩抱住,陶善行也沒醒,小小一團縮在他懷裏,穆溪白已萬念俱空,只想圈着人一覺到天地荒老。正感受着她的溫熱綿軟,陶善行忽然說了夢話。
“什麽?”穆溪白只隐約聽到她似乎叫了自己名字。
“穆溪白……你不喜歡我,我也不要喜歡你……我們和離……沒人喜歡我,他們……都不喜歡我,我一個人,也能好好的……”
沒頭沒尾的呓語讓人不知她所言何事,只那越到後面越似哭泣的脆弱聲音,卻染哀恸,尖刺一般紮入穆溪白耳中心底。心髒無端疼起,他手臂也随之緊收,将人緊抱,只輕聲道:“和離是不能的,你不會一個人……陶善行,我們,試試可好?”
語落,他做了件想念已久,卻一直未敢做的事。
借着帳中昏昏夜色,他吻上她微抿的唇。
她嗚咽一聲,聲音,消失在他唇間。
這回,不做标題黨。
吻了,穩了。
對了,上一章的評論值得我截圖保存一輩子,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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