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呼,真好吃!
長寧放下大碗,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對面坐着的男孩雙手托腮,雙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一邊的大玲子不時往這邊張望,沈清沐親手給她收拾了碗筷,又倒了熱水給她喝。她謝過了,捧在手心,看着他笑。
她目光純淨,猶如稚兒。沈清沐反而能心平氣和的面對:“公主出來半日了,宮裏的怕是要急死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喝了口水,笑吟吟地看着他:“沒事,永琰看見我才最煩呢,黑天之前回去就好了。”
大玲子瞪着一雙大眼睛,來回地在她背後走來走去,這一次長寧的到來,她半分也高興不起來,高高在上的公主,這兩日就有不同版本的傳聞,說她看中了新科狀元郎,她多少聽聞了些,面對這樣的個公主,她怎不生警惕之心。
長寧可是絲毫未察覺到有任何的不妥,仍舊看着他笑得燦爛:“豆腐是怎麽做出來的啊,軟軟的可真好吃。”
沈清沐失笑:“公主是未吃過,才覺得如何美味,其實這東西十分普遍,它好不好吃取決于它的水,泉水甘甜,豆腐味道就甜軟美味,也就是為了養家糊口才做的小玩意兒。”
她更是好奇了:“朝廷給你的銀錢不多嗎?不夠養沈清流和大玲子的嗎?”
沈清沐略顯尴尬,因為拒絕了公主的‘求婚’可能是有些人故意給他難堪,原來朝中獎賞的東西都壓着并未發送,家裏斷米斷糧其實也是偶有發生的。
正是不知該怎麽解釋,沈清流卻是開口了:“沒給銀錢。”
這孩子在永琰那裏不知受了什麽刺激,竟是開口能言,雖然仍舊寡言少語,但總算像個正常孩子了。
長寧只是不習慣這個世界的生活邏輯,并不是真的呆傻。
小清流話一出口,她立即皺眉:“這筆款項還是我親自撥的,怎還未發送過來?”
兄弟二人都怔怔看着她,她略惱,伸手胡亂撫了撫沈清流的小臉:“可憐的小家夥,真是讓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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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對他笑笑:“不過你放心,你是我第二個朋友,我會幫你的。”
沈清流呆了呆:“第一個是誰?皇上嗎?”
她搖頭:“當然不是了,他厭煩我還來不及,怎會做朋友。”
沈清沐見她和弟弟熱絡地聊起天來,這也收拾了她的碗筷出去了,随着他的離開,羅玲一股風似地沖了進來。
羅成在身後還扯着她的胳膊,可即使這樣也沒能攔住。
少女一把将弟弟推開,這就到了長寧面前,也沒等她反應過來撲騰就跪下了。
長寧笑容頓時凝固在臉:“大玲子你這是幹什麽?”
羅玲仰着臉看她,雖是跪着,可臉色不佳并無半分的卑微之意:“公主金枝玉葉,要什麽有什麽,能不能不和我搶沈清沐?”
長寧雖不大懂人事,可她這句話竟然明白了三分:“我沒有和你搶沈清沐。”
羅玲激動得很,哪裏肯信:“我和他是娃娃親,這些年倆家能說上話的老人都不在了,家裏生了事故以後,沈清流一直就是我帶着,沈清沐赴京趕考也都是我和羅成一路奔波籌得銀子,他可不能當那陳世美,公主說是也不是?”
長寧垂眸看着她,一時間消化不了她說的這麽多話,只定定看着她:“你起來不行嗎?”
羅玲非但不起,甚至還看向了沈清流:“公主不答應我就不起,沈清流你不是能開口說話了嗎?你告訴她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被人誤解的滋味并不好受。
長寧看向她的新朋友沈清流,只想解釋一下:“我……”
誰知話未出口,那小小的人已經去扶羅玲了,盡管他一個字也沒說,但看向她的眼底都是哀求,仿佛是有一個人很大力地揪了她尾巴上面的毛,窘迫至極。
以至于連開口都覺得有點吃力了:“好吧,我不會跟你搶沈清沐的,我答應你。”
羅玲咬唇,目光總算柔和下來:“公主說話算話?”
多少也是在皇宮養出來的人,天天都處于高處,怎能半點脾氣沒有,長寧都不知自己那麽淡然起身時候,到底是真性情還是習慣了:“本公主向來一言九鼎,你盡可放心。”
沈清流耷拉個小腦袋瓜,不敢看她。
她也是渾不在意,起身便走:“我出來太久了,也該回去了。”
羅玲高興起來,自顧着起身來送,可人剛站直了身體,外面就沒了長寧的身影。
沈清沐剛從外面買了點菜花回來,正遇着羅玲在門口張望:“看什麽呢?公主呢?”
羅玲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斜眼看着他笑:“她走啦,興許是回宮了吧!”
他疑惑地看着她,她卻一笑再笑。
長寧走在大街上面,游魂一樣到處游蕩,街上到處都是人,她仔細看着,各人有各人的愁苦之象,人類的世界太過于複雜,就連她呆得久了,都沾染上了些許欲念。
比如說貪。
她貪吃貪睡,還貪心妄想和人類做朋友。
她甚至都忘記了,她的第一個朋友早就死了,還因着她死了兩回。
本來就是尾随着沈清沐兄弟偷偷出宮的,這會京城中央位置好幾條路交叉錯位,長寧站在當中,一時間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不過幸好她長了嘴巴,還能問路,總之是趕着走趕着錯,趕着錯趕着打聽,到了黃昏才餓着肚子摸回了皇宮後院。
就像是憑空出現的,她身輕如燕來回翻牆還是可以的。
長寧坐在後宮的高牆上面,忽然就不想下去了。
于是天黑了,她看着下面的人忙碌起來,起初是有個宮女扯着嗓子叫喚起來:“快來人啊,皇上不好啦!”
她索性躺在宮牆上面看着天天的星星:“什麽叫皇上不好了,一天到晚的皇上皇上真煩啊!”
不多一會兒,又有人叫:“快去請太傅過來?”
她淡定地甩着尾巴,還是不下去了,王靖言要是醒過來了,知道她出宮還不啰嗦死!”
很快,她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王靖言根本沒醒過來,這幫人又去找公主了,公主不就是她,不就是在你們眼前?
她伏在牆頭上面,看着紅英和紫劍進進出出,還有禦醫。
忽然才覺得不對,長寧連忙躍下高牆,永琰的哭聲就從空曠的皇宮當中傳了出來。
她循聲而去,殿內亂成一團,兩個藥童還在床邊按着他,小家夥一直在叫罵妖女妖怪之類的,她走過去,這才意識到他是在說胡話。
紅英正是心急如焚,見了她差點哭出來:“公主快看看皇上吧,都燒糊塗了!”
禦醫開了藥,送過來時候已經是溫熱的,可惜這孩子牙關緊咬是一點也灌不進去,長寧摸着他的小腦袋瓜,叫了他兩聲:“永琰,永琰吃藥啦。”
他身上滾燙,卻還有些意識,見是她一下投入她的懷裏,抱着她的頸子就不肯松手,眼淚落在她的胸口處,都是熱熱的。
她體溫向來很低,只得将他抱緊了。
永琰小皇帝只顧着哭:“你去哪裏了?是不是也要像我母後那樣不要我了?”
長寧用自己微涼的臉去貼他的:“當然不會啦,我答應妙語了,要看着你長大成人,看着你娶妻生子的!”
永琰身上熱得難受,着了她身上的涼意更是使勁往一起貼:“妖怪你身上真涼……”
說着還伸手探向了她的領口處,牢牢按住了。
他掌心都是熱度,長寧托住他的後腰抱在懷裏這就盤腿坐了床上:“你先把藥喝了罷。”
他難得聽話,偏臉過去,自然有人喂了,咕嘟咕嘟幾口就全進了肚子,小皇帝見着這麽多人心就煩,還是讓紫劍挨個都攆了出去。
長寧背脊溜直,依舊坐得端端正正。
永琰的淚水都快被自己烤幹了:“妖怪,我想睡,你背着我。”
長寧應了一聲:“好。”
這就轉過身去,兩反手一托一起這就将人背在了身後。
永琰貼在她的後背上面,依舊不依不撓:“你到底去哪裏了?”
她腳步緩慢,背着他來回走動着:“我問你個事情啊,如果有人不喜歡你,還惹你生氣你怎麽辦?”
他口中的熱氣就吹在她的後背上面:“這多簡單,賜死。”
去沈家一趟讓她心灰意冷,不過也不至于賜死什麽的吧……她立即頓足:“啊?不好吧?”
永琰從背後伸出雙臂摟住她的脖頸,更是緊緊地依靠着她:“所以你永遠永遠也不要惹我生氣,知道吧。”
長寧一時間忘記了這小鬼頭只有七歲,竟然還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