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終章

諾許如墨靜染心，奈何翹楚盼安然

我記得在電影《後會無期》裏面有一句很經典的臺詞“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告別，但是跟人告別的時候，還是得用力一點，因為你多說一句，說不定就是最後一句，多看一眼，弄不好就是最後一眼。”

那晚分別之後的大約一個多月的時間，我都沒有再見過楚然。這期間我曾試圖聯系過他，但是發出去的消息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回複。楚然回去了嗎，還是說他在忙些別的事情？我無從知道，直到有一天我在朋友圈裏面看到了楚然久違的更新，楚然只發了很簡單的一段話，但是卻是足以讓看到這條朋友圈的每一個人感到心痛，因為那是楚然這一生中所發的最後一條朋友圈。

“有人說人的一生就像一場修行，很可惜，我何楚然這一生還沒修行個什麽結果出來，就要說再見了。我總覺得自己欠很多人一句對不起，但是我卻再也沒有機會跟他們說了。最後，我想感謝你們，感謝我所有的朋友，家人。我會在天國守護着你們，希望你們所有人能夠健康，快樂。”

楚然被診斷出來是癌症晚期，病情惡化的很快，也很嚴重。除了楚然的家人以外，沒有人知道楚然的病情，而這最後的朋友圈，也是楚然在自己還算意識清醒的時候發出去的。楚然的很多朋友都在四處打聽楚然所在的醫院，想去探望他，但是他的家裏人都謝絕了，因為這是楚然自己的意思，楚然說自己不想在彌留之際見太多的朋友，因為不想讓他們和他一起傷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卻是個例外。當我趕到病房的時候，楚然正在努力的喝粥，感覺他每咽下一口都需要很努力才能完成。據他的家人說，楚然現在每天能保持清醒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我很幸運的正好趕在他一天當中為數不多的清醒的時候來看到了他，楚然疲憊的看着我，然後非常勉強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小說發表了嗎？”楚然緩慢的說着每一個字，好像随時就要昏睡過去一樣

“發表了，現在正在雜志上連載，占了很大的雜志版塊，面向的讀者群主要是是大學生，據說讀者反映挺不錯的。”我回答道。

“恩，我也好想看看啊，你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念給我聽聽？”楚然緩慢的眨着眼睛說到，給人一種好像在做慢動作一樣的錯覺。

“好，你放心，我明天就拿來念給你聽，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慢慢的好起來的。”我強忍着在眼睛裏打轉的眼淚，對楚然說道。

“我很高興，孟雲。”楚然突然說道

“什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你用我的本命作為小說主人公的名字嗎，因為就算我走了，我還能作為主人公繼續活在你的小說裏，我真的很感謝你。”楚然再次露出了微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這次楚然的微笑比之前輕松了一些。

說完，楚然閉上了眼睛，他的家人示意我不要再跟他聊天，看樣子楚然又昏睡過去了。

我安慰了一下楚然一直在不停哭泣的母親，和他的父親道了別，就離開了醫院。突然間我才明白過來，上次跟楚然道別的時候，他建議我用自己的真名作為小說主人公的名字，是不是早在那個時候，或者說在那之前，楚然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楚然才會選擇這個冬天突然回國，所以他才會選擇把自己所有的故事都告訴我。除了自己的家人，他不想見到其他的朋友，但卻唯獨想見我是因為只有我知道他的故事，可是對于現在的楚然來講，除了自己的家人，他一定更想見到另一個人。只是，也許他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想到這裏，我突然替楚然感到非常難過，而我，作為這個故事唯一的知情者，卻什麽也幫不了他。

楚然到底還是是沒有看到我寫的小說，就在我第二天拿着打印的小說原稿跑去醫院的時候才知道楚然已經在昨天晚上陷入完全昏迷的狀态了，當我再一次看到楚然的時候，他就那樣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病床的旁邊，擺放着楚然平時一直帶在身邊的東西，包括他的手機，還有楚然平時一直佩戴在手腕上的一串桃核珠，那是他母親親自給他編的，我很清楚的看到了還有一個我很熟悉的物件，一個鏽跡斑斑的鑰匙鏈，據楚然的家裏人說，直到楚然失去意識之前，他的手裏都還握着這個鑰匙鏈。我默默地坐在了楚然的床邊的椅子上，打開了自己的小說原稿對楚然讀了起來，那是小說的最後一個章節，內容大概是兩年後我收到了何楚然的婚禮請柬，請柬上用着粉紅色的很醒目的字體印刷着“何楚然 許墨心，永結連理”。最後我把自己的原稿也放在了楚然病床的旁邊。我就這樣一直看着楚然，直到楚然的父親把我叫出病房，塞給我一封還沒有封上的信封，楚然的父親對我說在楚然失去意識之前他回光返照般的寫下了這封信，并且希望能轉交給我。

我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打開了信封，裏面掉出來兩封信紙，一封是寫給我的，另一封是寫給墨心的。字體都寫得歪歪扭扭的，可以看得出來楚然寫的很吃力。寫給我的信上只有很簡短的幾句話

“孟雲，你是我何楚然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在所有的同齡人之中，只有你最理解我的想法，真的很幸運能認識你。我想在請求你幫我最後一個忙，把另一封信寄給遠在國外的墨心，我已經寫上了墨心家裏的地址，希望她還能收到這封信吧，你可以去看我寫給墨心的那封信，你的文筆比我好，要是我有什麽寫的不對的地方，你就幫我修改一下吧。孟雲，我恐怕來不及跟你說再見了，希望你能早日當上主編，我先走一步啦！”

我一邊擦着不停往外流的眼淚，一邊反複讀着每一個字。謝謝你，楚然，直到最後還能想起來我想當主編的夢想，能認識你又何嘗不是我的一種幸運呢。

我打開寫給墨心的那封信紙，上面的內容稍微長了一些，字體也比寫給我的要公正一點，可能這是楚然第一個寫的吧，又或者楚然耗費了更多的精力去寫這一封信。

“墨心，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了，其實我并不确定你能不能看到這封信。總覺得自己有很多話還沒來得及對你說，想着也許以後還是會有機會見面的，也許是一個安靜的咖啡廳，也許是熱鬧的街角，也許是我們彼此都很熟悉的餐廳，到那個時候也許還能再說出口，也許還可以再開一些不着邊際的玩笑。但是我錯了，作為懲罰，這成了我最後一次犯錯。我很感謝命運能讓我們相遇，如果再給我一次走進那間教室的機會的話，我還是會毫不猶豫選擇坐在你的身邊。很遺憾，還沒有來得及在愛情這條道路上陪你走到終點，我的人生就已經走到盡頭了。感覺着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只是如果這場夢能晚點醒來就好了。墨心，你也許不知道，你生病我照顧你的那段時間對我來說是最為難忘的一段時光，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能永遠照顧你，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什麽都辦不到了，可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天上祝福你，希望你能健康，幸福。

You are my dearest friend, my deepest love.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

墨心，我始終都沒有忘記，我一直愛着你。”

我曾經問過楚然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我說如果一切都無法改變，你是否願意讓往事重來？那個時候楚然并沒有回複我，可我知道他一定會選擇是，直到最後他也沒有變過。

楚然把墨心家裏的地址寫在了信封上面，當天下午我按照這個地址把這封信郵寄了出去，随着信一起寄出去的還有那個鏽跡斑斑的鑰匙鏈。楚然說自己曾經聽別人說過也許墨心早就已經搬走了，而那封信最終能不能寄到，恐怕沒有人會知道了。也許墨心得知了楚然的病情，正在四處打探楚然的情況。也許墨心早就已經忘了楚然，根本不知道楚然即将離世。但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諾許如墨靜染心，奈何翹楚盼安然”，我打開小說的文檔，在小說最後的結尾加上了這句話。

我不能為楚然做些什麽，只是如果真的有一天墨心看到了這個故事，希望她還記得曾經有一個叫做何楚然的男人，他直到生命還有意識的最後一刻也仍然沒有忘記自己仍然深愛着你。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