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消息】就我們倆麽?
本以為一場雨不過是小事,下完也就過去了,沒想到接下來幾天竟隔三岔五地變天,實在是耽擱行程。
“還沒到江南呢,怎麽就那麽多雨了?”又一場雨過去,連慕楓拎拎身上濕透的衣衫,有些後悔這次走镖前沒叫堡裏的占星先生算算天氣,他扭頭看向墨遠,“前面就到郦城了,還有些镖師在那裏等着與我們彙合,過江前我們先在郦城休整一番。”
墨遠點頭。
目前隊伍裏只有二三十個镖師,均攤下來一輛車不過兩人看守,這點人數在中原地區勉強夠用,深入南疆卻是萬萬不夠的,連家堡各地都有镖師駐守,調配人手自有一套體系,這些本沒有必要對他解釋。
他朝連慕楓看一眼,笑了笑:“正好在郦城打些酒,路上給大家分分。”
後面的壯漢一個個都是耳朵靈光的,聽到“酒”字頓時精神振奮起來,連趕馬的速度都快了不少,若不是連慕楓在前頭壓着,怕是當天就能沖到郦城去。
接下來兩天,雨水越發多起來,風勢也不再柔和,到他們抵達郦城的時候,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已經被風吹雨打折騰得蔫頭耷腦了。
連慕楓派了個人去城內遞消息,很快就有管事的出城相迎,那管事長得又黑又瘦,目光卻精湛有神,一看便是練武的行家,他撐着傘過來,腳步如飛,幾息便到了跟前,收起傘對着連慕楓躬身長揖。
連慕楓對墨遠道:“賢弟,這是我們歸義堂的管事,姓李名山。”說着又看向李山,“李叔,這是此趟生意的主事,莫遙公子。”
李山急忙行禮,面色難掩激動,他常年駐守郦城,少有機會看到少堡主,想不到少堡主竟記得他的名字,還稱他一聲李叔,更讓他激動的是少堡主竟主動将他引薦給主顧,他在連家堡的地位只能算普通,這可是給了足夠的尊重與臉面了。
墨遠卻是知道這李山的重要性的,郦城靠江,地處交通要塞,南來北往的官員、生意人、江湖人多喜歡在此地逗留歇息,這地方繁華,卻又形勢複雜得很,魚龍混雜,未免有不長眼的上門鬧事,歸義堂非得李山這樣精明能幹又武功高強的人鎮守才行。
一行人馬跟着李山進入城門,不久就到了歸義堂安置下來,因淋了雨急需沐浴更衣,連慕楓只匆匆見了大家一面,就拉着墨遠去了後院廂房。
墨遠沐浴完換好衣衫出來時,連慕楓正在廳堂與李山說話:“今日城裏怎麽那麽多人?最近有什麽特殊的日子麽?”
李山道:“正要與少堡主說,這兩日南方遭遇大水,不少南下的人半途遇阻,只好退回來在此地等候,幸得咱們這裏地勢高,這才沒有遭殃,南面有的城鎮一夜功夫就被淹了,如今急遞已經送往京城,聽說朝廷正亂着,也不知道哪天才有赈災的顧命大臣過來……”
墨遠皺眉站在門口,耳中聽見那邊繼續說:“如今過江危險得很,少堡主怕是要在此地逗留些時日了……”
連慕楓聽見動靜轉過來一眼,回頭對李山說道:“也只能如此了,你先安排下去。”說着大步朝墨遠走來,關切地看着他失了血色的面孔,“怎麽了?可是淋了雨不舒服?你先回房休息,我叫人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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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遠回神,喊住他道:“沒事。”
連慕楓皺眉:“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只是聽說要逗留些時日,擔心誤了王爺交代的差事罷了。”墨遠笑了笑,擡手在臉上搓了搓,搓出一層血色,看着他問,“現在瞧着可好多了?”
連慕楓哭笑不得,一時手心有些癢,想到他臉上摸摸,不過還是忍住了,笑道:“碰上大雨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們王爺不會怪罪的,與其擔這個心思,不如一會兒随我在城裏轉轉。你不是要打酒麽?這裏有幾家酒肆的酒水很是不錯,若是餓了,我們也可以找家館子吃了飯再回來。”
墨遠彎起眼角:“就我們倆麽?”
這話問得坦蕩,連慕楓卻像被戳破了心思,頓時有些不自在:“咳……他們人太多,飯量又大,帶他們去吃一頓我得肉疼死,就我們倆。”
墨遠聽完他此地無銀的一通解釋,點頭輕笑:“好啊!”
客雲來是郦城最大的一家酒樓,也不知是不是名字起得吉利的緣故,當真是客似雲來,因此這家酒樓一擴再擴,地方不夠了便往高處建,如今已成了郦城登高望遠的好去處,即便是如此惡劣的天氣也照樣生意興隆。
連慕楓慕名而來,原本想帶着墨遠去頂樓雅間用飯,墨遠卻在進門後聽見有人在唉聲嘆氣議論着南方的澇災,下意識頓了頓腳步,看向一樓靠窗剛空出來的位置,提議道:“不如就在大堂吃吧,熱鬧。”
連慕楓自然順他的意,與他坐了過去,又喊了夥計來點菜。
他們二人都生得俊逸潇灑,氣度更是出衆,甫一進門就引起了多方矚目,大堂裏說話聲靜了片刻,直到他們二人落座才又恢複熱鬧。
墨遠點了幾樣菜便交給連慕楓安排,自己則提起桌上的茶壺給二人倒茶,邊低頭喝茶邊聽旁人說話。
“……太慘了,好幾個村鎮都被淹了,死了好多人……”
“……聽說縣衙也被淹了,那縣令坐在木桶中撈回一條命……”
“……應城知府下令緊閉城門,不肯放逃難的百姓進城,更不肯開倉赈災,說要等皇命……”
“……不過是借口罷了,誰不知道皇帝昏迷了,如今是朝中大臣共同主事……”
墨遠倒了茶卻沒怎麽喝,一時思緒飄去甚遠,穿過不知名的時空亂流回到曾經經歷過的那一世,那一世的此時他還在連家堡練武,整日心心念念想着報仇,與報仇無關的事往往聽過就忘,并不放在心上。
此時回想起來倒是隐約有了印象,這場澇災的确是有過的,許多死裏逃生的百姓趕往離得最近的應城,可應城知府卻不顧他們死活,拖了整整一個月才開倉放糧,那糧食許多都是發黴的,甚至摻了不少泥沙。
皇帝知道後震怒,直接下令将應城知府就地革職斬首,可惜天災人禍已經造成,一場澇災奪去無數人的性命,讓這一帶元氣大傷,更不要說後面緊接着還有一場瘟疫,更添無數亡魂,若不是皇帝及時派了醫者過來,恐怕這裏會變成人間地獄。
“你怎麽發起呆來了?快吃快吃!這裏的菜可是好吃得很!來,你嘗嘗這道醉芙蓉!”連慕楓今日始終覺得墨遠有心事,此時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不過他也沒戳破,只殷勤地替墨遠夾菜。
墨遠順着他的意思吃了幾口,吃着吃着又慢下來。
如今這皇帝為坐上龍椅不折手段,真當了皇帝之後又為了打造明君的形象,擺出一副愛民如子的姿态,不管真假,至少百姓們對他沒什麽意見。
皇帝不是個好父親、好丈夫、好女婿,但還算是個受百姓贊譽的好君主,墨遠想要報仇,就要考慮到民心,經歷過生死的他自然不再如上輩子那樣偏執狹隘,早已有了讓皇帝生不如死又不引起民憤的計劃,可他到底還是考慮得不夠周全。
這次皇帝昏迷了,朝中各方勢力正忙着互相攻伐,赈災一事不知會拖到何時,若不及時施救,那些逃難的百姓就徹底沒了活的希望。
墨遠自認并非心善之人,卻也絕不想看到無辜百姓因他而死。
連慕楓看着他再一次走神,有些擔心又有些無奈,可他們二人交情尚淺,他想問問不出口,更不能指望墨遠主動與他敞開心扉訴說心事。
兩人一個頻頻走神,一個郁悶難言,再次引得旁人側目。
不過衆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轉移,只聽樓梯上傳來一陣紛沓的腳步聲,沒多久便見十來個服飾統一的男男女女自樓上走下來,當先一人豐姿卓然,走到堂中抱拳對各桌食客溫和一笑,随後便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出去了。
他們一走,大堂裏再次熱鬧起來。
“那人是青鸾山的新任掌門,據說是老掌門收養的義子,叫鸾鳳鳴。”
“原來他就是鸾鳳鳴?不久前他帶人剿滅通天寨,為民除害,可謂一戰成名。”
“咦?你竟不知道通天寨?那通天寨已在江南作惡數年,兩個月前盯上了一個富戶,為侵占富戶萬頃家産,便揚言那富戶家中藏有芙蕖劍譜,是月影教餘孽,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将那富戶滿門屠盡,殘忍至極。”
聽到“月影教”三個字,連慕楓擡眼朝墨遠看去。
墨遠卻沒什麽反應,神色如常地舉着筷子夾菜,似察覺他的目光,擡眼看過來,笑道:“怎麽不吃了?看着我做什麽?”
此時一陣狂風将二人旁邊的窗子撞開,風雨裹着涼意掠進來,将墨遠臉側發絲吹起,連慕楓急忙關窗,待回頭時,那發絲已經輕輕落下,粘在了墨遠的唇上。
大堂裏的喧嚣陡然退到另一層天地,連慕楓似失了聰,目光所及只有坐在對面的墨遠,他凝視墨遠淺淡唇邊那一縷青絲,眼底燃起灼人的熱度,鬼使神差地伸手撚住那發絲,指尖若有若無地在那唇上一觸即離。
墨遠擡到臉邊的手頓住,一陣悸動蔓遍全身,忙垂眼遮住心緒。
連慕楓神色鎮定地将那發絲別到他耳後,低頭吃飯。
墨遠沒說什麽,也跟着低頭吃飯,只是他雖然有上輩子二人朝夕相對的記憶,可到底也是臨死之際才開的竅,此時面上再鎮定,胸腔裏卻早已跳得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墨遠:狗子長進了,會反撩了。
少堡主:…………
——
別說狗子不經撩嘛,人家還是雛啊!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