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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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事對你窮追猛打。她性格外向,人大大咧咧,求愛行動更是驚天動地。你感到頭疼,數次拒絕,然而她一點兒也沒有被打擊到的樣子。你反複陳述那些十分現實的理由,但是她完全沒有聽進去,每次被拒,她總是爽朗一笑,緊接着瘋狂列舉你的優點,她嗓門極大,說話也不太注意場合,常常引得路人側目。
日子久了,你習慣她的聒噪,也不再為她的大聲示愛感到羞赧。
某日暴雨,你沒有帶傘,準備呆在公司等雨停,順便加加班。見狀,女同事歡天喜地,說要開車送你回家,你拒絕了。她說,你不讓她送她就一直坐在公司裏陪着你。晚八點,雨依舊很大,她坐在工位上撐着脖子看你,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你只得坐上她的汽車。
她的座駕是奔馳G級越野。你想起自己對她成長環境的揣測——看來她的家境的确不錯。你又想起本市流傳已久的“廣告牌倒下砸死十個人,其中七個是千萬富翁”的玩笑話,心裏升起幾分小市民的嫉妒,不過,這嫉妒很快就消散了。
她送你至樓下,死乞白賴地非要上樓,你不願,她竟推開車門沖進雨裏,任雨水打濕自己全身的衣物,你只得讓她上樓來。她開心得就像中了彩票。
上樓的幾步路裏,她叽叽喳喳說個沒完,一進門卻驟然靜了。你拖出床底的儲物箱,從裏面翻出一條新毛巾,又打開衣櫃,尋找給她換洗的衣服。你記得自己有一件因為買小了而沒怎麽穿過的衛衣,但是你忘記将它塞到哪裏。你撅着屁股翻找,将衣櫃翻得一團亂,不由得感到幾分煩躁,你想着幹脆随便拿件衣服給她穿穿得了,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
“加上獎金,一個月好賴也有萬把塊錢呢,你怎麽,住在這種鬼地方呀?”她紅着眼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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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之後,你接受了她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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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沒多久,她就鬧着要同居。你深知自己發作起來有多瘋狂,你擔心自己因此傷害到她,于是對同居邀請再三推拒。她也不惱,只自顧自買了精裝公寓從父母家中搬出來,并贈了你一把公寓的鑰匙。她以各種稀奇古怪的由頭邀請你去她的公寓裏做客,漸漸地,公寓裏留下你的痕跡。
半年之後,你的租約到期,你搬進她的公寓。
當晚,她穿着性感的黑色吊帶襪從你面前走過,睡袍大敞,酥胸半露,你卻沒有半分欲望。對此,你感到很不可思議。你想起自己那管整天不合時宜充血的陽具,不明白為什麽真的需要它一展雄風之時,它卻軟得像條菜青蟲。
最終,你們什麽都沒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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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相擁而眠。人類溫熱的體溫和皮膚的觸感使你感到舒适,你覺得自己被包裹在無盡的汪洋之中,微波潋滟,日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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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齡達到要求,你開始準備一注考試。考試很難,但是證考下來,挂出去,一年能多個十來萬的收入,因此你還是決定試一試。
你白天工作,晚上複習,一天睡不夠五小時,時間久了,你的脾氣變得前所未有地糟糕。你極力壓制,然而這只能讓你愈發煩躁。你的醫生警告你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然而已經受苦受累大半年,你不可能這個時候放棄。你的發作開始變得頻繁,因此,你偶爾自行增大藥量。很快,你的身體習慣了被加大的藥量,于是額外的藥物失去作用。你還想繼續增加用量,但你記起自己的慘狀就是因為濫用藥物。你制止了自己的沖動。
你的脾氣越來越壞,女友甚至開始害怕你。你心懷愧疚。你心想,“考完這個狗屁考試,不管能不能通過,近幾年絕不再考了。”當晚回家,你難得下廚,想給女友做些小零食,作為這段時間自己惱人舉動的補償。你揉好面團,整理好形狀,用菜刀切餅幹坯。這時,女友回來了,你以為她會回得再晚些,畢竟她說要同閨蜜血拼。你拿着菜刀走出廚房與她打招呼,卻見她驚恐地尖叫,雙眼死死盯着你手上的菜刀。
當晚,你迎來一次極其劇烈的發作,這樣的發作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你竭力控制,還是眼睜睜着自己将女友推翻一旁。她的腹部被卧室裏的矮櫃磕出大片青紫。
她哭着跑出家門。你起身去追,卻沒追上。你給你們共同的朋友打電話,直到得知她回到父母家,方暫時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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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你聽見敲門聲,你在公寓門外見到她的父親。
你幾乎以為自己即将迎來無數狗血電影裏屢次出現的場景——支票,耳光,“離開我女兒”。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你将他讓進屋裏,他與你問了早,彬彬有禮地坐在沙發上。
他同你聊了很多。
他說他理解你的痛苦,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那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希望她能過上更加輕松的生活。
他說了很多關于她的事情。
他回憶自己如何教會她游泳,如何從六七歲開始每年夏天誘拐她與自己一同去郊區的仙鶴湖游泳,這害她被曬成黑炭,并因此招致同學的嘲笑;你聽他形容,說當他聽見剛上初中的女兒提出要學鋼管舞時是多麽怒氣沖天,然而,即使再生氣,他也不得不揣着滿肚子陰火了解鋼管舞的知識,最後,他百般不願地替女兒報了舞蹈興趣班;他說她有一次背着家裏剃了板寸,回家後他見了被氣了個倒仰,然而再氣,她的頭發也不能一夕之間全部長回來。
他說,自己的女兒還在猶豫,但是看着她哭着跑回家,他還是忍不住冒昧地替她做了選擇。
他說這間公寓可以留給你,他也願意替你支付治療所需的費用。
最後,他拍了拍你的肩膀,嘆着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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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不能接受錢和公寓。
你搬出來。
你回到踽踽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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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到了一注證。
同時,你的病情加重了。
由于長期的勞累,加之分手的抑郁,你的病情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奔馳而去。你的發作愈發兇猛,同時,看似正常的時間裏,你感到欲望如潮水般退去。你不再渴求加薪升職,不再被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誘惑,性感的異性在你眼中變成一大團行走的肉體。除了維生所必須的工作,你什麽也不想幹,你不想看劇,不想上街,不想打游戲。所有的閑暇時間你都用來睡覺,但是,你不會真的睡着,你只是一直躺着,有時醒,有時睡,有時半睡半醒。
你發現自己衰老的速度比常人要快。你的公司有一個與你同齡的同事,剛進公司時,他看起來比你成熟,現在,就算說你大他十歲也有人相信。
你想,此生你大概再也負擔不起一場新的戀愛了。這是你的初戀,也是你的終結。
你又想,這場戀愛并不是全無好處。與女友相處的兩年多時間裏,你體驗到了自己久不曾體驗過的活力與快樂。而且,自從與女友同居,何因再也沒有跟蹤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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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你與何因的糾纏終于停止,卻忽然在醫院看見他,他同你的醫生站在走廊上交談。
你毛骨悚然。你開始懷疑自己加重的病症裏有他的手筆,你懷疑他與女醫生的關系,你懷疑女醫生是不是又是甜甜的朋友、姐妹、仰慕者。你渾身顫抖,幾乎當場崩潰。
你的醫生看見你,剛想和你打招呼,就發現你的異常,她滿臉焦急地跑過來,安撫你,嘴裏叫着你的名字,你慢慢安靜下來。何因聞聲,轉頭看你,滿臉不可置信,他盯着你衰老的容顏,辨認良久,恍惚地喃喃道:“……是肖瀚?你是肖瀚?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
聞言,你怒不可遏,剛剛平靜下來的情緒再度失控。你恨透了何因茫然無覺的模樣。你掙開女醫生的手,大步行至何因面前,對他又踢又打,他被你踢中小腿胫骨,踉跄幾步倒在地上。你狠狠地踢他的肚子、踩他的背。他沒有還手。幾個男醫生上前拉開你,你不停掙紮,何因從地上爬起來。你淚流滿面,渾身抽搐着對他大吼道:“我怎麽變成這幅模樣?還不是拜你所賜!”他震驚地看着你。你被綁在床上,喊啞了嗓子,涕泗橫流,看起來十分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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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你終于恢複了理智。
與女醫生的交談中,你得知她與何因沒有特殊的關系。這兩年,何因不再做心理醫生,他安安心心當他的診所老板,把看病的事情交給手下的員工。同時,他開始拓展藥品販賣的業務,這可比看病掙錢多了。他來醫院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