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為了推銷。

弄清楚情況後,你不由得為自己的草木皆兵自嘲。

何因想進病房裏看你,被你的醫生攔住了,為此,你心存感激。

你躺了一會兒,完成例行治療,帶着藥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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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醫生忽然聯系你。她告訴你有一位權威醫生願意接手你的治療,并且,你得到一批免費的昂貴藥品,說罷,她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嗫喏着唇欲言又止。

你靜靜地看着她。

半晌,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告訴你這些都是何因為你提供的。

你想摔門而去,又知道自己不該将脾氣發在醫生身上——她完全可以不管這檔子破事。她也是為了你好。

你強笑,告訴她自己會好好考慮。她嘆了口氣,攥住你的小臂道,她不知道你與何因有什麽冤仇,但是,命比什麽都重要。

你擡眸,從她的臉上讀出關切。兩三年的時間裏,她一直擔任你的醫生,你們沒有發展出什麽私底下的聯系,但是她一直對你盡心盡力。

你笑了笑,這次是發自真心的。

“我會好好考慮的。”你重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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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你接受了何因的饋贈,轉去那位權威醫生手下接受治療。

就像你之前的主治醫師說的那樣——沒有什麽比性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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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威醫生是個滿頭銀發的老先生,他笑容和藹,神情平和而悲憫,顯然見過太多滄桑世事。他的醫術的确高明,你的病情漸漸控制住,你的發作頻率逐漸降低,雖然每次發作仍舊劇烈。

你前去繳納診金,卻發現所有費用都被繳過了。你想,自己或許應該有骨氣些,但是你繳不起權威醫生的診金,買不起那些長期服用的昂貴藥品。左右何因是個“拆遷富”,估計這兩年賣藥也掙了不少錢,不花白不花。你如是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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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脆辭掉工作專心治療。沒有藥費的拖累,憑借挂證的收入你也能維持生活。其實你不太舍得辭掉這份工作,你喜歡這個公司的氛圍,然而你心力交瘁。你找到院長,向他提出辭職的請求,并告知原因,他沉默半晌,笑了笑,說如果想回來,這裏随時歡迎你。

你住進醫院。

你的焦躁和異常勃起得到控制,但是,你感到自己漸漸失去活力。沒有工作的催促,沒有掙錢的侵擾,你失去了最後的從床上爬起來的理由。你整日整日躺在床上,連手機響了都懶得接,即使它就放在床頭,離你不過一臂的距離。你醒了睡,睡了醒,晨昏颠倒。

你開始失眠。

某日,你艱難地入睡,不到兩個小時又幽幽轉醒,你覺得自己的顱骨內仿佛有一只鼓脹的氣球,它擠壓你的大腦,使你的頭沉悶地脹痛。你睜開眼,麻木地躺在床上,發現有人抱着你的小腿哭泣。那人卑微地跪在床尾,雙手隔着被子搭在你的腳踝上,他淚如雨下,渾身顫抖,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你忽然意識到,哪怕你立即恢複健康,長命百歲,此生也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與你産生如此緊密的聯系了。你們就像清水與墨汁,一夕混合,之後污染彼此,纏綿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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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你症狀的變化,醫生修改了你的治療計劃,你按照他的指示服用藥物,按照他給出的方法培養新的條件反射。漸漸地,你的行動力回到你的身體裏。當想吃桌上的水果時,你能驅動自己站起身來,将他們洗幹淨,送入嘴裏。然而,當想劃開自己的手腕時,你也能驅動自己站起來,翻找洗漱包裏的刀片。

你劃開自己的手腕,發現醫院的衛生間裏沒有浴缸,你只好拿了一只臉盆,用它裝滿溫水。你将手腕浸入水中,但是臉盆太小了,你必須維持一個特定的姿勢,才能保證傷口浸在水裏。

折騰許久,你的手臂麻了,水涼了。

你無趣地将水潑掉,躺回床上,良久,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當天,傍晚的時候,何因來看你,發現你手上的傷口。他面容扭曲,一副無法承受的樣子。你覺得厭倦,你想睡覺,但是他在你耳邊喋喋不休。你打了他一耳光。他愣住了。你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恃傷行兇,就像何因曾經做過的那樣。何因終于意識到自己加害者的身份,于是你擁有了受害者的特權。

想到這裏,你嘆了口氣,對他說,我沒事,別擔心。

聞言,何因顯得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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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新出現的自殺傾向,醫生斟酌良久,為你換掉服用着的一種藥物,你發現焦躁與異常勃起又開始侵擾你。

你想,自己也許應該出去見見人,不要把自己整日鎖在病房裏。你覺得,還在上班的日子,你的狀态反而好些,因此你覺得自己還是需要與人類社會保持一定的聯系。你将這個想法與醫生商量,醫生同意你的觀點,不過建議最好有人陪同。

你猶豫着要不要将這件事情告訴何因,最後還是決定不出門了。轉過天去,何因主動提出陪你出門,你這才想起來,自己能得到這位醫生的診治全是何因的功勞。

你加入一個桌球俱樂部。

你的狀态漸漸好起來。

由于你的好轉,加之工作的繁忙,何因偶爾讓你獨自出門。

某日,你獨自前往桌球俱樂部,途中經過一個商業區,你在黑色的亮面櫥窗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你發現自己看起來幾乎像是五六十歲的人。你的心中湧現出巨大的絕望。你忽然對着洶湧的車流直直沖了過去。

81

這就是你的一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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