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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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聊齋志異》,有個流傳很廣的故事。
那便是說蒲松齡為了寫《聊齋志異》,曾在他的家鄉柳泉旁邊擺茶攤,請過路人講故事。聽完故事,蒲松齡便回家加工,這就成了《聊齋志異》。故事的真僞或不可考,但蒲松齡寫《聊齋志異》時,收集了許多奇聞異事是肯定的,既是從各處收集來的異事,那收集時出了偏差,也不奇怪。
我把語文老師塞在我腦子裏的名人知識過了一遍,随口道:“姓錢就姓錢罷。”
被錢氏吓了這麽久,我的疲勁兒也上來了,我打了個哈欠,轉身就想往床上坐,不想樘哥先我一步坐到了床上。樘哥坐在床當中,極其嚴肅認真的開始……胡說八道。
樘哥說:“你也知道我是金命人。命中金旺的人,最好是住在北方。北方屬水,金生水,住在北方,有利于我的財運。”
樘哥扯完封建迷信,拍拍木床,道:“這裏就是正北,你要是為了我好,就得讓我睡在這裏。”
……信了你的邪。
最終,我還是在樘哥的嘴炮下敗了北,我看着那張剛剛能容下樘哥的大長腿的木床,默默地在心裏給樘哥發了張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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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底下既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沒有一無是處的人。就拿錢氏來說,雖說她的脾性實在是不敢恭維,但她言必信行必果,但她锲而不舍持之以恒。
自打錢氏撂下了“天天來”的話後,就果真每天雷打不動的卡着吃飯的點兒的過來,蹭飯之餘,美名其曰探望病人。婉姐每天都被錢氏氣的牙根癢癢,倒是樘哥,和言細語的勸過婉姐後,再把錢氏口中“得病不能上桌吃飯”的我的飯給我送到屋中。
幾天下來,我被樘哥盛給我的大份病號餐給喂胖了一圈。
好在錢氏也沒能來蹭多久的飯,樘哥一買下她家的房子後,無房可住的錢氏就跟着馬萬寶離開了村子。為此,一連好久,李老太一見到樘哥和婉姐,開頭的話就是“怎麽就不聽我的勸多拖他們幾天”。
以上,也都是題外話了。
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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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樘哥低頭寫字時,分神算了算日子,才驚覺已從婉姐家住了一月有餘了。
一個多月了啊……該走了。
“在想什麽?”樘哥用筆杆敲了下我手下的宣紙,道:“提筆。”
我聽佑樘哥的話,連忙擡起筆來,但那舔足了墨汁的毛筆,早就在我寫出的“王奕析”三字上染下了一片墨污。我掀開宣紙看看桌面,果然,桌面上也被弄上了墨漬。下意識的用手擦了幾下桌面,那墨漬便又暈染到了手上。
一絲絲墨污沿着掌紋蔓延攀爬,最終連成一片。
“今天先到這裏吧,你去擦擦手,這裏我來收拾。”
樘哥言罷來斂我這邊的紙筆,我看着樘哥骨節分明的手,輕咳了聲,道:“樘哥,我從你家住了這麽久,也該走了。”
一滴雨水砸在房檐上,發出一聲輕響,緊接着,便是千萬滴雨水一齊砸落,嘀嗒之聲,填滿了我與樘哥交談中的間歇。宣紙交疊,窸窣聲掩于雨中,聽的愈發的不真切起來,樘哥望了眼雨幕,道:“你要去哪裏。”
去哪裏。
我也不知道。
若能在騙-奸團夥事敗時,逃過緝拿已是萬幸,再往後,便走一步算一步吧。
西風料峭,不時吹得雨絲入屋。我看着浸上了雨意的窗棂,起身去關窗。樘哥低沉的嗓音墜在我的身後,樘哥說,安心的住下來吧,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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樘哥自說了讓我安心住下後,第二天便走了,整個家中,又成了我初到婉姐家時的模樣。未見樘哥時還不覺得,現下樘哥一走,院中屋內,登即顯得空落落的。
“這樣就可以了?”婉姐退後兩步,遠遠地打量着剛圈出來的籬笆。“木棍間的距離是不是太近了,我看着這雞仔都能從籬笆裏鑽出來。”
“能鑽出個頭來就頂破天了。”我說着把兩根木棍往外掰了掰,好讓那只将頭卡在籬笆間的雞仔縮回頭去。
那雞仔脫困于籬笆後,也不知要挪一挪,就那麽呆呆的站在原地,間或低頭啄一下地。婉姐看着好笑,伸指把那雞仔推回了籬笆內。雞仔被推的後移幾寸,甩甩頭,又接着前進幾步,把頭重新卡回籬笆裏。
“這雞!”婉姐啐了句便不再關注雞仔了,她逛進堂屋後,道:“算算日子,佑樘也該回來了。等他拿來路引,你也就沒有要擔心的事了。也是,這麽一直在外呆着,萬一被判成游民就不好辦了。”
我應着點點頭,終于有了點身為穿越者的自覺。
穿越大神不是沒給我開外挂,只是我一直沒發現。
原以為,未來的生活會在東躲西藏中度過,卻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給我點亮了樘哥這根金手指。
樘哥要拿回的路引,翻譯過來就是政-府開出的介紹信。換句話說,便是上面有人的樘哥,能托人利用路引給我造一個假身份,屆時,哪怕官府開始緝拿嫌犯,也抓不到我這個有正經身份的人的身上。
危機,不攻自破。
老話常說人不經念叨,婉姐剛說到樘哥,樘哥便回來了。而樘哥的身後,還跟了個戴頂巾着皂衣的皂隸。
一見到皂隸,我的心便不由自主的緊了片瞬,直覺這皂隸是為着騙-奸團夥的事來的,兩腿發軟的就想往後跌,好在樘哥在我自亂陣腳之前,不着痕跡的對我微點了下頭,并将懷中的路引露出個邊來給我看。
心中,頓時大定。
這皂隸進院後,也沒四下亂瞧,僅老老實實的站在一角,婉姐把他往屋裏讓了幾讓,他也只是拘謹的走到堂屋內,并不落座。
看那樣子,俨然像是在罰站。
即便只是個衙門裏的使喚公差,這個皂隸也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太低了吧?
我正想着,就佑樘哥拿出路引遞與皂隸。皂隸見這路引是遞給他的,趕忙快走幾步走到樘哥近前,擡起雙手接過路引。
樘哥邊遞路引邊說道:“這是我表侄女的路引,張兄你既來了,便也順道看看。”
這個被樘哥稱呼為張兄的人,聽到樘哥的話,問都沒問本該由本人随身攜帶的路引為何會在他這個剛回村的人的身上,只是拿過路引,大致略完一遍後,便又還給了樘哥。
張皂隸看完路引,又成了根不言不語的木頭樁子,樘哥倒了杯茶端給張皂隸,問:“不知張兄今日前來是為何事?”
張皂隸端着茶杯這那了半天,才說道:“最近朝廷抓捕了幾個扮作女子四處作惡的奸人。據那些奸人招供,至今仍有一人逃竄在外,朝廷便傳令各地嚴行緝拿。若馬兄遇到什麽身份不明的女子,可千萬要小心。”
張皂隸的話說的含混不清,連最該提防奸人的人,都由婉姐說成了樘哥,但盡管如此,張皂隸想要傳達的訊息,卻是一點不落的傳達到了——騙-奸團夥,落網了。
該來的,果真來了。
樘哥聽此微一颔首,道:“多謝張兄相告。張兄你現在,是在挨家挨戶的通知此事?”
“不是。”張皂隸道:“告示已經張貼出來了,我這就是,随口一說,随口一說。”
張皂隸言罷撓撓頭,低下聲音道:“還有就是,前不久,又核定了一次黃冊。這核定黃冊時,核定的馬虎,就不小心出了些差錯。等我發覺時,黃冊,已報上去了。”
樘哥聽出了張皂隸的話外音,他順着張皂隸的話道:“可是我的入籍,出了問題?”
“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馬兄你不是買下了馬萬寶的房子嗎,這馬萬寶的名字,現今還登記在黃冊上,馬兄你若是同意,便頂替了馬萬寶,這樣一來,也算是入上籍了。就是這個辦法,得委屈馬兄你改下名……我還是再回去想想有沒有什麽別的辦法罷。”
不等樘哥回答,張皂隸便放下茶杯想要告辭。
樘哥無謂的擺擺手,攔下張皂隸道:“能入上籍便是托了張兄的福了,哪裏還在乎什麽名字不名字。只有一事,還請張皂隸幫忙。”
樘哥指了下站在院中的我,道:“我這表侄女剛來這裏不久,村中的人對她尚不熟悉。只怕他們看到告示後,會對我表侄女生出誤會。”
“這個簡單。”張皂隸聽見他最憂心的事情被樘哥三言兩語的解決後,心內一快,連說話的聲音都高了幾分,“倘若他們真有什麽瞎想,我就親自拿着路引去給他們看,到時馬兄你只要把路引借我用用就行了。”
“勞煩張兄了。”樘哥一揖手,道:“那入籍的事也要靠張兄幫忙了。日後再見,張兄叫我萬寶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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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沒說過,婉姐的姓氏,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