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夜結緣
成珏剛從皇宮裏出來,今天陪皇伯父下了半天棋,有點累。馬車裏沒有其他人,他靠在車壁閉目養神。
馬車突停,頭磕到車壁發出砰的一聲,不待他出聲問詢,車外傳來侍衛長的聲音,“啓禀王爺,前方倒了兩個人。”
成珏雖然因為父王早逝被聖上開恩封了親王,卻年紀尚小,聽聞有人大雪天倒在路上,立馬醒了神,“是何人?”
“看穿着應該是位老仆帶着家中小姐,那位小姐燒得很厲害。”
大雪天老仆獨自帶着病重的小姐外出,萬分詭異。
若是一般人,為了不惹麻煩可能就不管了,可端王是誰?滿京都就沒有端王不敢碰的勳貴。
“把人帶上來。”
幾名侍衛上前将江嬷嬷和李兮純抱上馬車,放到了成珏對面。
親王規制的馬車十分寬敞,車內兩側都放了炭盆,烘得整個馬車溫暖如春。
車行不久,江嬷嬷二人身上的殘雪就在車內洇出了一灘水。
成珏有些潔癖,看到馬車上顏色略深的水漬皺起了小眉頭,揚聲催促道,“加速回府!”
一路疾行至端王府,成珏扔下一句,“請吳太醫看診”就頭也不回地去了蒼梧院。
可憐吳太醫年過半百,早早地鑽了被窩,卻被人挖出來給小娃娃看診。
一看到病人,他還有些迷糊的腦子立馬清醒過來,“這不是鎮國公遺珠嗎?怎麽成這樣了?”
把他挖出來的侍衛一聽也瞪大了眼睛,“鎮國公遺珠?那個父子三人救駕身亡的鎮國公?”
老太醫抓了把花白的胡子,解開李兮純身上裏三層外三層的累贅,把小娃娃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最後拍板,“沒錯!就是鎮國公遺珠,老夫曾經給她看診過,當時她頑皮摔破了頭,額頭上留了個小坑”說着老太醫把小娃娃的額發掀了個底朝天,“你看,這個坑老夫絕對不會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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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的鄭嬷嬷立馬攔住打算上前查看的侍衛,要真是鎮國公遺珠,小小侍衛看她額頭的坑就不合适了。
被攔的侍衛反應過來,心頭一驚,立馬轉身出了房間往蒼梧院走去。
此事需得禀告王爺。王爺最是敬重前鎮國公,還曾說過為将當似鎮國公,再想到對前鎮國公逝世萬分悲痛的聖上,現任鎮國公這次只怕讨不了好!
屋子裏,鄭嬷嬷上前查看,只見小小的女童天庭飽滿,額頭正中長着美人尖,美人尖右邊有個淺白的疤痕,竟是花瓣樣的,确實少見。
吳太醫還在旁邊絮叨,“若是只憑這張臉,畢竟小兒易變樣,老夫還只有八成把握,看到這坑,老夫可以拍着胸脯保證,這就是李家小姐錯不了!”
鄭嬷嬷打斷了他的吹噓,“趕緊過來看病,這位小姐病得狠!”
吳太醫有些讪讪,他真是老糊塗了,一時激動忘了醫者本分。
不過此事确實蹊跷,人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一大把年紀的吳太醫止不住滿溢的好奇心,一邊看診一邊向鄭嬷嬷打聽,“鎮國公的遺珠病得這麽重,卻被王爺帶回府,嬷嬷可知其中緣由?”
鄭嬷嬷正打算翻個白眼過去,成珏走了進來,“當真是鎮國公遺珠?”
對着王爺,吳太醫正經了許多,“回禀王爺,确實是鎮國公遺珠。”
鎮國公屍骨未寒,他的遺珠就發着高燒,躺在雪地裏被他撿了回來。
成珏的臉上陰雲驟降,氣場一開,年紀雖小卻也攝人,小小男童聲音冷得像能滲出水,“可能治愈?”
吳太醫雖然性子不着調,醫術卻極好,不然也不會被皇上派來端王府。
“雖然燒得時間有些久,但萬幸只是常見的小兒高熱,老夫還是能救回來的。不過拖得時間太久,又吹了冷風,得将養好一段時間。”
聽到能救回來,成珏心下稍寬,又轉頭問道,“一同回來的那位仆婦呢?”
“回禀王爺,林娘子給她換了幹淨衣物,灌了碗姜湯,而今還沒醒。”
叫太醫去給仆婦看病不可行,但随手開幾劑藥還是沒什麽避諱,“吳太醫開幾幅驅寒的藥給她,早日醒來本王也好早點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另一邊,端王府不遠處
海棠找了好久終于到了寧王府,她拿出小姐的長命鎖讓門童向寧王妃通禀。
等了許久卻不見回音,“這位小哥,能勞煩您再通禀一次嗎?”說話間塞了一片金葉子過去。
門童本來對重量不滿意,低頭一看竟然是金的,立馬換了張笑臉,“我這就進去問問,你再稍候片刻。”
又等了半個時辰,還是不見通傳,海棠心中最後剩下的那點希望的小火苗也滅了,看來寧王妃并不如想象中可靠。
小姐的長命鎖尊貴異常,下人絕對不敢貪墨,寧王妃也不可能不認識,卻避而不見,難道她們真的要任人宰割?
若是沒有人撐腰,就算看了大夫又有何用?病去如抽絲,那麽長的時間誰來鉗制二夫人?誰能護着小姐?誰又能讓她和江嬷嬷不命喪黃泉?
漫天風雪裏,海棠冷得直哆嗦,卻冷不過心頭的寒意。
又等了許久,還是不見回音,海棠要回了長命鎖,心頭惶惑不安。
她喃喃自語,“先去回春堂找嬷嬷,嬷嬷會有辦法的。”似在說服自己,她又大聲地重複了一遍“嬷嬷會有辦法的!”說完便跑進了風雪中。
寧王府內,寧王妃倚在貴妃榻上,大丫鬟春熙蹲着給她捶腿,輕重适宜的力度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王妃,那丫鬟走了”
“嗯,下去吧”榻上的美人連眼睛都沒有睜開,慵懶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好聽,似乎知道的只是吃飯睡覺這樣的小事。
我的好姐姐真是到死都天真,還想讓我照顧她女兒?寧王妃睜開雙眼,磨砂着指上的丹蔻,“你看我多好,馬上就讓你們一家團圓了!”
離得近的春熙聽到了這聲低語,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卻極力維持着鎮定,不敢有絲毫纰漏,王妃可不是什麽善茬兒。
鎮國公府
二夫人,現在應該叫鎮國公夫人坐在太師椅上,聽着下人的回禀。
“什麽?被端王撿回去了?”鎮國公夫人滿臉猙獰。
管事知道自己這事兒辦砸了,瞄到夫人的臉色更是心驚膽戰,“小的辦事不利,請夫人責罰!”
鎮國公夫人一揮袖掃掉了桌上的茶具,“責罰?責罰有用嗎?最好是那兩人都已經救不回來了。一旦救回來,別說是你,就是我也讨不了好!”
管事是鎮國公夫人的奶兄,聽到夫人這話被吓了一跳,“真這麽嚴重嗎?”
鎮國公夫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嚴重?不嚴重還用讓她自生自滅?我早解決她了”
說完又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怎麽這麽蠢!豬腦子嗎?就不會攔下來?”
管事欲哭無淚,“端王爺要做的事誰敢攔?”
“說你蠢真是蠢,不會說是走丢了?弄回府裏來還不是任我磋磨?”
管事吶吶不敢言。
鎮國公夫人看他那樣就來氣,“如今可好,那可是皇帝救命恩人的女兒,一旦攤到明面上,雖說沒什麽證據,不會被治罪,在皇帝那兒留了個壞名聲,以後哪還有好日子過!”她越想越氣,轉手又摔了個花瓶。
“本想将計就計,讓她們自己凍死在外面,以後查起來也是刁奴作祟,沒想到卻節外生枝遇上了端王。”
“要不咱們派人暗地裏做了她們?”管事自以為聰明地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鎮國公夫人一聲冷笑,“呵!做了她們?誰去做?誰能在端王府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你能嗎?”
管事想到端王府成群的侍衛,又變成了縮脖子的鹌鹑。
“那如今怎麽辦?”
“怎麽辦?等呗,說不定那兩人就死了呢。就算那老奴不死,只要李兮純死了,任她如何指證咱們都不怕,她家小姐可是被她活生生給凍死在府外的!”
“那要是沒死呢”
鎮國公夫人還沒開始得意就被奶兄澆了盆冷水,不禁又瞪了他一眼,“沒死?沒死咱們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不說鎮國公夫人如何氣急敗壞,三日後端王府裏,她心心念念詛咒的人在太醫的精心調養下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