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4)
後來母親着人特意打聽那鋪子,知曉生意極好,便動了心思。
謝家已不比以往,母親不善經營,父親又常不在家,家中進項越發少了。
母親正是煩心時候,謝荼糜便恰好撞了上來。母親這才琢磨想從謝荼糜那裏诓幾張配方,盤個鋪子,也好教家裏寬泛些。
原想着自個兒跟謝荼糜之間雖有些龌龊,可到底血脈親緣,謝荼糜又傻得很,哄一哄,套套近乎,幾張方子的事兒便手到擒來。
可是,
萬萬沒有料到——謝荼糜竟像變了個人一樣。不但敢頂嘴瞪眼,甚至根本不将母親放在眼裏,
先前她未出閣時,可是一聽到母親的聲音,便吓得瑟瑟發抖——
今兒更是……雖然不好聽,可真真是耍着母親玩兒了好一通。
說來也是,先頭來時明明說好的要謝荼糜讓出幾張配方,可到了地兒竟改了口,尋摸着要幾瓶香精都不得,這可真是——
心裏頭想着,謝華蘭偷偷觑了眼呂氏,随即猛地垂下腦袋,身子鎖的更小,
呂氏的臉色或青或白,扭曲的可是吓人!
卻說将呂氏母女膈應一通後,謝荼糜真是神清氣爽的不得了,高興之餘,難得大方的給小金蛛扔了幾塊金疙瘩,那麽一甩袖的姿态,啧啧,真是灑脫的不行。
舒心的日子過得飛快,好似一轉眼的功夫,便快要到了太學入考的日子。
謝沖謝肅早就從鄧家搬了回來,現下正窩在屋子裏日夜苦讀,只等科考那一日一鳴驚人。
謝荼糜瞅着倆小孩兒捧着書本一臉菜色的辛苦模樣兒,心裏頭還真是有些不忍落。
想着兩兄弟累的跟狗似的模樣兒,謝荼糜轉頭吩咐廚房做了幾樣滋補的膳食給兩人屋裏送去,還叫人弄了些炒核桃給兄弟倆當零嘴吃,好補補腦子,省的用的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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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二郎三郎一副苦哈哈的樣子,謝荼糜苦口婆心的勸倆人道:
“二弟三弟呀!你們倆悠着點些,咱們不用這樣沒日沒夜黏在書本上,勞逸結合才是正理兒不是。再說,該看的你們都看過了,也不差這一時的。現下放松些,出門轉轉,郊游什麽的緩緩神兒吧!”
謝沖:瞪眼……
謝肅:無語……
他們同窗都黑着倆眼圈兒熬夜呢,阿姐卻教他們洩氣來着!
阿姐沒事吧!
謝荼糜那叫一個真情意切,誠誠懇懇
“別緊張,不就是考試嘛!你們又不是沒考過,鄧公一月考八回呢!你們不都答得挺好麽?這回也一樣,就是那麽回事兒。平日裏怎麽來的,照着樣兒來就成。話又說回來,退一步說,就是沒考上,天也塌不下來,咱們該怎麽過日子還得怎麽過日子。大不了下回再來麽,是不是?”
謝沖一頭黑線的望着謝荼糜,瞅着阿姐那張滿是慈愛的臉龐,心裏頭真是說不出的滋味兒。
謝沖揉了揉鼻梁,眼角瞥了眼三弟一臉“讓我去死吧!”的表情,終是忍不住無奈的起身,硬起心腸把謝荼糜轟出書房,并且,咣當一聲,插門落鎖。
回頭一見謝肅一臉逃出生天的模樣兒,他笑着搖了搖頭。他這也是沒辦法呀!一樣的話兒他家阿姐能照着一天十八回的跟他們念叨,讀書都沒這麽累的!
他們實在是受不住啊!這魔音傳腦的——現下兩兄弟心裏頭,考試都沒他們阿姐來的要命!
不過,這麽瞧着,謝荼糜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不是!
左右提起科考,謝沖謝肅便是怎麽也緊張不起來了,在謝荼糜有意無意的引導,潛移默化之下二人反倒放的開了,饒是思路都開闊許多。
謝荼糜不想給兄弟倆壓力,卻把一切都給他們準備的足足的。
旁人有的兩兄弟得有,旁人沒有的——兩兄弟也要有。總是,怎麽好怎麽來。
估摸着,當娘都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幹的!
謝荼糜操完心,回頭往鏡子前一照,眼前竟是仿佛浮現出一片黃臉婆的景象來,頓時心塞的不行。
轉身喊了人拿了蜂蜜,對上羊奶,美美的做了面膜,瞧着一張美人面盈盈水水,這才滿意的換了衣裳,叫丫頭拿了東西,施施然的往二郎三郎那裏去了。
到了書房前頭,敲了門,不一會兒裏頭探出個腦袋來,擡眼對上謝荼糜笑臉咪咪的模樣兒,登時便是一愣,身子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下,随即驀然一僵,身子再不動彈了。
謝沖眼風使勁兒往上瞥,笑的一臉谄媚:“阿,阿姐!您怎麽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事起
謝荼糜把手中捏着的耳朵轉了半圈兒,笑眯眯的瞧着謝沖呲牙咧嘴直抽氣兒,口氣溫和的不得了,
“我是洪水猛獸?”
謝沖一邊兒絲絲出着氣兒,一邊兒費力的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哪能呢?阿姐您花容月貌,什麽猛獸——呵呵,差了十萬八千裏呢。”
那副谄媚嘴臉兒,當真與外頭所言的沉穩持重的謝二郎也差了十萬八千裏。
跟在謝荼糜身後的丫頭都忍不住低頭偷笑。
謝荼糜笑眯眯的微微俯身,笑容涼涼,慢悠悠的說道:
“不是啊——那你跑什麽呀?一瞅見我就關門。怎麽?你阿姐我很不招你待見麽?”
謝沖背後汗毛忽的根根豎起,腦筋轉的飛快,毫不遲疑的脫口而出:
“絕對沒有,阿姐,你誤會了,我是要縮回身子給您開門的。”
呲着一口白牙,謝沖咧着嘴對着謝荼糜笑個不停,心裏頭卻求神拜佛的求着他阿姐可千萬別問‘為毛要鎖門?’這樣讓人傷感的問題!
“哼,哼!”謝荼糜威脅的看了眼滿臉痛苦的謝沖,這才滿意的收回手指。
“開門。”
“哎,這就來了。”
謝沖應聲那叫一個快,縮回腦袋打開房門,老佛爺似的将謝荼糜恭迎進去。
“阿姐,您快坐。”
一進門,謝肅屁颠颠兒的搬了把椅子過來,殷勤的扶着謝荼糜坐下,然後對着謝荼糜腼腆一笑,乖乖兒的站在一側,那模樣兒,啧啧,真是正太的不行!
“哼!”
謝沖摸着自個兒通紅的耳朵,看着謝肅的一雙眼裏滿是鄙視。
就會裝!馬屁精!
好像剛才後頭拽他衣裳,小聲嘟囔着‘快關門。’的那個不是他一樣!
謝肅颠颠兒的倒了茶水,試了溫度,送到謝荼糜手中。他眼觀鼻鼻觀心,只做不見謝沖小刀般的眼神兒,一臉的溫厚老實,真是無辜的不行。
謝荼糜不動聲色的收回眼神,垂首輕輕的吹了茶水沫子,抿了口,唇瓣微微一彎,睫毛蝶翼般顫抖,被遮掩的眼底光華流轉。
兄弟倆之間愛的掐架,她向來是搖旗吶喊,擱旁邊兒揮小手絹助威的那個。這種眉來眼去的小官司,呵呵,真是小意思啊有木有!
放下茶盞,謝荼糜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擡頭望着一面似純良,一咬牙切齒的兩個兄弟,滿是笑意的眼睛眯了眯,笑盈盈的開了口:
“行了,別鬥雞眼似的,都坐了吧,咱們說說話兒。”
兩兄弟依言,俱都搬了椅子坐到謝荼糜跟前,三人圍成一圈兒,謝沖笑道:
“阿姐,有事您說!”
謝荼糜笑着瞧了兩人一眼,身子微斜,倚靠在扶手上,一手撐着腦袋,慵懶的笑道:
“也不是旁的事兒。不是快要到入考的日子了麽,我想着,那天應考的學子衆多,咱們雖說不好太過出頭,但也不能過于寒酸了。前陣子,我叫人試着染了幾匹錦緞,所幸顏色還算不錯,就叫了繡娘給你們縫制幾件衣裳。”
謝荼糜朝東芝示意,叫她拿了錦緞上前來,放到案幾上,指着托盤上碼放整齊的幾套衣裳,對着兩兄弟玩笑道:
“你們每人兩套,入考那天就穿了這去,好教太學裏頭的老頭子們知曉,咱們謝家二郎不僅腹有錦繡,更是人才一表,他們若是不錄用咱們,才是他們的損失呢!”
謝沖眼睛好容易從那深藍繡着暗紋的衣裳上移開,又瞥了眼另一頭托盤上湖綠色透着濃豔的衣裳上掃過,轉頭看向謝荼糜,
“阿姐,哪有你這樣誇自家人的?要讓別人聽到,會笑話的。”
說着話鋒一轉,頗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阿姐,這是你讓人染的?”
他忍不住起身,走到跟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感受着絲滑柔順的觸感,眼中劃過一抹驚豔:
“可真漂亮呢!而且,——”
“瞧着顏色很是新鮮,仿佛從沒見過。”
一旁的謝肅不知何時已經捧起屬于他的那份衣裳,手中不住的摩挲着,開口說道。
謝沖瞧着平日裏溫溫吞吞的三弟,這會兒倒跟兔子似的,真是手快的不行,瞧着抱在懷中的着緊樣兒,真是——沒出息!
拿着一臉‘鄙視’的表情好好的問候謝肅一通,自個兒卻護崽兒似的抱緊自己的衣裳。
謝荼糜好笑的瞧着他們,口中誇獎般贊道:
“還算有些眼光。”
謝荼糜眯着眼睛,這可是她費了好大功夫才看着叫人染出來的。因着用料的問題,好些東西這裏本是沒有的,她花重金叫人出京去找,另一些實在找不到的只得用了旁的替代。
試了好幾回,一共就出了這麽幾匹顏色還算周正。
因着數量太少,用作樣品也不像樣子,她想到自家兄弟就要入考,索性全部用來裁了衣裳,給他們添些光彩,算是自個兒一番心意。
瞧着兩人稀罕非常的模樣兒,謝荼糜勾了勾唇,頰邊劃過一絲滿意。
誰說男人不愛美的?
東西若是足夠漂亮,對美的追求向來是不分男女的!
況且,她見過的騷包男人可比女人多得多呢!當然,銀子掏的也格外豪爽!
雖說料子染暈的工序十分不易,成本不高,但需用心非常。幸好她已經掌握了具體用量。往後再染,心中倒也有數。
不過,這樣的東西她并不打算擱到自己名下,此事還需再細細思量……
一轉眼就到了入考的日子,謝荼糜親自立到廚房外頭,指着廚娘細心做了膳食,看着兩兄弟吃了,又一路馬車将兩人送到考場外頭,揮着手絹兒遠遠看着兩人意氣風發的進了裏頭,再看不見身影。
輕輕的籲了口氣,謝荼糜轉身扶着東芝上了馬車,一邊兒說道:
“咱們回吧!二郎三郎他們這進去就得一整日,咱們在外頭幹等着也不是事兒。讓阿越牽了馬車在附近尋個地方兒先歇着,咱們就先回去,今兒二郎他們定是不好,咱們先行一步,好給他們備些合心意的吃食。”
東芝笑着點頭,見謝荼糜坐穩,歡快應道:
“娘子您稍等,東芝這就去同阿越說。”
謝荼糜指着車裏小幾上的兩碟點心,道:
“把這兩盤點心給阿越送去,再給他留些銀角子,想吃什麽叫他自個兒買去吧,這點兒錢可不能省,他那個性子……你跟他說,若是餓着肚子回去,家裏可是不會給他留食的。”
東芝捂着嘴嘻嘻笑了幾聲,手下利索非常的尋了幹淨帕子将點心包了,“娘子,您放心,東芝肯定好好跟阿越說,他不敢不聽您的。您稍等,東芝去去就來。”
謝荼糜應了聲,東芝轉身跳下馬車,等東芝回了馬車,謝荼糜便叫馬車先行回府。
回到家裏,她也沒閑着,若是入考後,該有的東西,她都悶不吭聲的準備了兩份兒,再說,謝沖謝肅學的如何,她雖不常開口詢問,眼睛卻瞧的真真兒的,心裏頭透亮。
若論人品學問,她那兩個兄弟不好說是京裏頂尖兒的,可擡手數去,也算是排的上號的,再加上鄧公這條粗大腿抱着,真是——想考不上都難!
是以,謝荼糜很是放心。
等真的見了兩兄弟疲憊中帶着一絲雀躍的回了家門,謝荼糜什麽都沒說,只趕着兩人洗去一身風塵,換了家常衣裳,細心給二人布菜,都是他們平日裏愛吃的,只喂的兩人肚圓兒,又趕羊似的,攆了二人到院子裏晃了兩圈兒消消食兒,途中只閑話家常,半個字都未曾提及入考如何,最後瞧着天色不早,便笑眯眯的哄着二人歇息,自個休息不提。
夜到一半,正是萬籁俱靜時候,謝沖謝肅兄弟倆正是睡得香甜,而謝荼糜的內室之中,卻是熱鬧的不行。
謝荼糜披散着長發,斜倚着床欄,下巴墊着軟軟的被褥,眼神有些愣愣的瞅着燭光照耀下顯得暖洋洋的屋子裏中間的空地上,正人立而起,揮舞着一雙前爪,蹦跳個不停,口中時不時嗷嗚一聲的白團子,心中的滋味當真複雜難辨。
肢體語言和表情都這麽豐富的小狼真是不多見了!
捂着嘴打了個秀氣的哈欠,謝荼糜輕輕拍了拍臉頰,微微支起身子,對着正呲着一口鋒利鋼牙白團子招了招手,聲音慵懶道:
“團子,你過來。”
白團子立刻放下兩只前爪,幾步奔跑,一個輕躍便跳到床上,然後毛茸茸的屁股一沉,一下子蹲在謝荼糜跟前,兩只黑豆子似的眼睛定定的瞧着謝荼糜,那樣子別提多乖巧了。
謝荼糜擡手輕輕撫着毛絨絨的腦袋,輕嘆一聲:
“團子,你說的是真的?确定麽?”
“嗷嗚!”白團子仰着腦袋,沖着謝荼糜叫喚一聲,腦袋也狠狠得點了點,像是确認什麽似的。
謝荼糜撫着白團子的手指微微一頓,随即俯身将白團子整個兒抱在懷中,眼睛幽幽的望着床腳高架上的燭火,輕輕一嘆,眼神沉了下去。
“唉!”
白團子乖乖的趴卧在謝荼糜懷中,喉嚨中時不時的發出陣陣咕哝聲,卻垂着腦袋不亂動彈。
好似過了許久,謝荼糜長長輕輕一聲嘆息後,抱起白團子兩雙眼睛對視着,
“團子啊!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麻煩喽!”
“嗷嗚!”白團子揚着嗓子叫了聲,似是失落。
“別急嘛,我又沒說不幫。”謝荼糜點着白團子的鼻子,笑着說道:
“你去跟你朋友說一聲,讓它明天過來吧!這事兒雖然麻煩了些,但還難不住咱們,嗯——先讓它過來,我看看再說罷。”
“嗷嗚!”
歡快的叫了一聲,白團子從謝荼糜手中輕輕掙脫開來,對着她搖了搖尾巴,低頭親近的舔了舔謝荼糜的手指,沖着她又叫了聲,便轉過身子,撒丫子跑出去,轉眼便不見蹤影。
謝荼糜看着一抹白影閃過,屋內靜谧無聲,緩緩的收回眼神,慢慢垂下,沉思半響卻突然“哎呀!”一聲,身子一軟在床上打起滾兒來,一臉悲憤的捶着床鋪,
“怎麽又來事兒?又來事兒?還能不能叫我過幾天好日子了?啊——啊————”
說到最後幾句,低聲呢喃已是變成高了八度。
外頭守夜的東芝推門跑進來,一臉的焦急,“娘子!您,您——”怎麽了?
話到一半,東芝看到床上滾動的身影,餘下的半截話便都咽回嗓子裏了。
娘子現在的模樣兒,實在是有些……
“娘子,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東芝小心翼翼的探着腦袋問道。
謝荼糜聽到聲音,身子頓了下,随即若無其事的支起身子,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一派淡然的對着東芝道:
“咳,那個,我沒事,就是想要歇息了。東芝啊!把屋裏蠟燭滅了,你也去歇着吧!”
“是!”東芝好似沒看見她家娘子一頭雞窩似的的頭發,垂着眼眸将屋裏的蠟燭都給滅了,只留了床前兩盞。
“娘子,您歇着吧!東芝告退。”
說着行了個禮,躬身往外退去。
臨到門口時候,東芝擡手作勢開門,卻聽到後頭謝荼糜聲音傳來,聽不出什麽情緒。
“明兒一早給福王妃和姜娘子去個信兒,就說我有要事要和她們一聚,請她們務必前來。”
東芝連忙回身,福禮躬身,“是,東芝記住了。明兒一早就給兩府送信兒。”
“嗯,你下去吧。”
“是。”
只聽“吱呀”一聲響後,門外的腳步聲漸消,屋子裏重又恢複一片靜谧,只餘淡淡柔柔的月光自窗外撒進屋內,星星點點一片,幽深凝谧。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啊親們~!~!
☆、得寶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謝宅的大門便開了,東芝奉謝荼糜的令早早的上門傳話去了。
謝荼糜起床淨面用過飯,拿了銀子打發謝沖謝肅出門玩着散心去後,她自個兒卻是叫了嚴娘過來,就在屋內剛叫人做出黃花梨木的貴妃榻上,對着對面身形筆直,只坐了半個椅子的嚴娘,細細說道:
“……咱們家現銀存了不少,現下正是得用時候,我瞧着後頭山林下的那片地不錯,平整不說,周遭人煙也少,很是清淨。回頭你跟運伯說一聲,得閑去親眼看一看,若是什麽大的差錯,便買過來吧!”
“山上果樹不少,挑些味道鮮美的移過去,山上沒有的就去外頭買,品種要多,哦——要好養活的,那些個嬌嬌貴貴的不行,家裏不是有專門侍候果樹的麽?就交給他一齊弄就是,也不教他白幹,活計多了,銀子也加倍,只要他侍弄的好,咱們不差這點兒。若是人手不夠,就再給他調幾個過去,不管如何,等到結果時候,我得瞧的明明白白,糊弄不得。”
嚴娘一直垂眸聽着,聞言擡眼看了謝荼糜一眼,眼中俱都一片沉靜,毫不遲疑的點頭,全無半絲懷疑:
“是,回去我便同他說,”
謝荼糜得了話音兒,繼續道:
“咱們家裏院子算是不小,只這牆頭低了些,這個不好。”月蘭端來茶,謝荼糜接過,低頭抿了口,道:
“趁着這段日子還算清朗,叫匠人來,咱們家的圍牆全部加高三尺,上頭插上些碎瓷片,萬一外頭賊人起了心思,也叫他們翻不過來,如此,咱們也安心些不是?”
“您說的是。”嚴娘贊同的點頭,真是謝荼糜怎麽說就怎麽應。滿臉信賴的模樣兒,好似全然不記得謝家宅院早在謝荼糜住進來時,因着擔憂賊人作亂早就加高許多,如今再加高些,比之旁的人家,那才真叫一個鶴立雞群呢!
謝荼糜卻是滿意的眯了眯眼,親自遞給嚴娘杯茶,這才笑着說道:
“等後頭那塊地買下來,四周也給圍上,那就是咱們家的後院子,辛辛苦苦種些東西,可是不能被旁人給糟蹋了去。嚴娘你和運伯費心些,這兩件事兒都要緊的很,得抓緊着辦。”
嚴娘聞言立起,颔首應道:“是,聽您的,立馬就辦,就這幾日,便能齊全。”
謝荼糜挑眉,這是應諾的意思了。嚴娘為人謹慎,說出口的話鮮少不能應允的,她既敢如此回話,顯然是有把握的。
謝荼糜最愛聽這樣的話,比起過程,她更關注的是結果,而利索能幹的下屬誰能不愛呢!
“那就麻煩嚴娘啦!這事兒宜早不宜遲,現下天兒愈發易變了,還抓緊着吧!”
嚴娘眼眸一凝,大娘子似是看緊的很,看來這事兒得更上心幾分才是。
“哎,記得了。大娘子放心吧,就這幾日,便能得信兒。”
不論心中如何思量,嚴娘應的毫不遲疑。她這一輩子本就是娘子為大娘子準備的,主人家如何作想,她便如何去做,本應如此,無可辯駁。
謝荼糜笑的眼睛都眯起來,聲音更是和藹,“那成,你這就去吧,我就不留你了,回頭進度如何,你給我個信兒,好叫我心裏有數。”
嚴娘行禮道:“成,奴這就去,大娘子等奴的信兒便是。”
謝荼糜聽着笑的愈發深了,不住的點頭,
“好,好,我記得運伯好酒,正好前些時候釀的果子酒好了,就擱院子裏埋着呢!也不用改明兒,就今兒吧!挖出來,您給運伯帶兩壇子回去,叫運伯嘗嘗味道如何。”
嚴娘嘴角彎了彎,屈膝行禮,感激道:
“多謝大娘子,他那人您最是知道,旁的什麽也不好,唯獨愛喝幾杯。偏他是個嘴饞的,鼻子也靈的不行。先前他得了空便老往院子裏轉悠,我還道他魔怔了呢,不想緣由在這兒呢,竟是早早惦記上您那好酒了。若是他知曉您賞了他這心心念念的好物兒,還不定高興成什麽樣兒呢!真是多謝大娘子,您這真真送到他心坎兒裏去了。”
謝荼糜“呵呵”笑了幾聲,開懷不已,一疊聲兒催着月蘭挖了酒壇過來,知曉嚴娘是個不怕醉的,特意開了封先給她嘗了味兒,瞧着她咽下後雙眼發亮,雙手抱着酒壇就不撒手了。也不用叫旁人送了,同謝荼糜招呼過後,便一手提溜一壇腳下生風的自個兒出了院門。
謝荼糜笑眯眯的目送着人影消失在自個兒眼前,招手讓月蘭過來,拉着她坐下,又細細吩咐道:
“咱們家買的田地今年收成不錯,你向來管着這一攤子事兒,我先跟你通個氣兒,今年的糧食只賣三成,餘下的都收起來,存糧庫裏頭,暫且不動。”
謝荼糜就這麽個毛病,覺得銀子放家裏也不怎麽安全,她歷來想的多些,做生意賺了些錢便拿出不少去買了肥美的田地,手上只拿着一疊地契,如今才有這麽一說。
月蘭雖心有疑惑,卻是忠心占了上風,聞言只聽話的點頭應道:
“是,奴記得了,會處置妥當的。”
謝荼糜道:“嗯,辦事兒時候記得悄不聲兒的,別打眼,若是旁人看上了心,就不好了。”
月蘭疑惑之心更重,可看着謝荼糜雖是笑着,眼眸卻沉靜非常,便知曉這差事兒應是要緊的很,二話不說便應下,心頭将大娘子每個字都記得牢牢的,只等着聽令行事。
謝荼糜一一交待完畢,腦袋裏轉悠了好幾圈兒,尋摸着該顧忌的都顧忌到了,現下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便揮揮手讓月蘭下去辦事兒,自個兒拂拂裙擺,背着手悠悠然的往後園子裏同白團子約好的老地方去了。
一邊兒走謝荼糜還一邊兒琢摸着,昨兒夜裏團子說的送朋友過來避難,到底是個怎麽回事兒?
心中百轉千回,臨到地兒謝荼糜一擡眼,瞧着早就等在那裏的白團子和它身邊的“朋友”——們!頓時眼皮一跳,忍不住開始磨牙了。
白團子一瞅見她,立時撒開蹄子跑過來,圍着她轉了兩圈,像是嫌她走的慢似的,咬着她的裙角就想往前拖。
謝荼糜收回視線,抽了抽嘴角,俯身對着白團子的腦門兒一個巴掌,眼瞅着它松了口,老實的耷拉下腦袋,這才前行幾步,站在離白團子的“朋友”五步開外的位置,任白團子怎麽叫喚,愣是半步都不往前挪。
她又不傻,那麽大個的活物兒杵到跟前還巴巴的往人家嘴邊兒趕,都是吃肉的好不!
謝荼糜眼睛從面前一大一小兩只老虎,兩大一小三只豹子身上一一略過,眼神兒危險的回到依舊沖着她嚎個不停的腳邊兒的白團子身上,沉默了半響,忽的一伸腿沖着它一腳蹬過去,瞧着小家夥靈活非常的身子一閃避開了去,只仰着腦袋疑惑看向她。
謝荼糜眯着眼睛露出一副“咱們等會兒算賬。”的意思,沖着白團子磨了磨牙,待瞧着白團子害怕的瑟縮了下,退後兩步後遲疑了下,又回到她腳邊兒乖乖兒蹲下來,一副好孩子的模樣兒,心思定了定,這才擡眼看向前頭,對上一群瞪着雙目炯炯有神盯着她的“朋友”——們,緩緩的,緩緩的露出一個友好的、和善的、親切的微笑來。
太陽漸漸日中,謝荼糜席地而坐,看着眼前地上左邊兒的一只白虎崽兒和黑豹崽兒,又轉過頭瞧着右邊兒地上一枝紫山參,一只火紅的靈芝,還有一塊黑漆漆的跟石頭一樣的東西,兩只手勉強搬的起來,卻是不知是什麽材質。
嗯,反正是好東西就對了。
這麽想着,謝荼糜那叫一個眉開眼笑。這都是寶貝啊好麽!她跟白團子的一群好朋友談判半天,才得來這麽些個福利。
不過,也不是白得的。她得好生養着小老虎小豹子,這些東西算是報酬吧!
謝荼糜伸出手柔和的摸了摸兩個小家夥,眼睛裏難得的泛着金光。
這都是她的財神爺啊有木有!
看着這兩個小東西,謝荼糜腦海之中竟浮現出那頭母老虎離開之前,對着她露出的血盆大口,裏頭的威脅之意簡直不能更明白。
謝荼糜認命的着人給兩只財神爺搭窩,自個兒則将幾樣寶貝裹巴裹巴,放屋子裏床腳的匣子裏鎖上了。
這都是能救人命的好東西,她正缺着呢!不想剛瞌睡便有人送枕頭,這運道兒,啧啧,沒的說啊!
作者有話要說:
☆、告警
得了寶貝心情倍兒好的謝荼糜親自給兩位財神爺端了兩盆羊奶,也顧不得計較這兩位財神爺在不久的将來得要費多少鮮肉才能養活。
誰讓人家爹娘給的寶貝實在難得,叫她眼饞的很呢!
不過,這麽看來白團子說的應是真的了。不然那些個大家夥怎麽都打算遷徙了呢?
唉!哪怕是動物,拳拳愛子之心不會比人少半分。也是因着這兩個小家夥兒毛色太過異常,不便隐藏,再加之本就剛剛出生,身子骨兒弱,遷徙途中随時可能發生意外,這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謝荼糜眼神柔柔的看着兩個小家夥,掩下心底沉思,囑咐一邊兒正向小夥伴兒們炫耀自個兒窩的白團子好生照看着新朋友,這才向一旁回禀有客上門的東芝打了個手勢,起身往前院去了。
等掀起門簾進了屋,謝荼糜一擡眼,就笑了。
屋裏頭柳玉蟬和姜琳梅兩人正頭對頭一塊兒嗑瓜子玩兒呢!
因着都是熟人,這倆人一進門,下頭人便按謝荼糜早先吩咐的,各色點心果子挑着兩位娘子愛用的上了不少,這不,正主雖然還沒到,兩人還挺自得其樂。
謝荼糜瞧着面上染了笑意,“說什麽呢?神神叨叨的!”
兩個腦袋同時轉過來,柳玉蟬笑眯眯的,眼中很是快意。
“還能說什麽,不過是前兒看了場戲,王府裏養的兩只狗咬起來了,我瞧個樂呵而已。”
好吧!瞧這模樣兒,謝荼糜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肯定是王府裏那個肖側妃倒黴了呗!
揮揮手讓屋裏伺候的人都退下去,她走到兩人身邊兒,挨着坐下。
姜琳梅笑着接過話,
“适才我就跟玉蟬說,讓她別總為着那起子不相幹的人費心,若是她用上一半的心思,如今福王府中情景怕是早變樣兒了呢!”
柳玉蟬翻了個白眼兒,不屑道:
“變樣兒?又能變到哪兒去。那個破地兒,若不是還得住那兒,我是半分心思不願浪費的。我過得什麽日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唉——也就這麽點兒樂趣了,不然這日子可真是沒意思透了。”
說着,柳玉蟬一副感慨萬千的表情。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不定以為這人受了多大委屈呢!
謝荼糜好笑的瞧着正大光明看福王笑話的福王妃一眼,低頭抿了口茶,擡手将杯子放到幾上,這時候柳玉蟬吐槽到了一段,才想起此次來的因由,不禁問道:
“話說回來,惜惜,你這兒出什麽事兒啦?早起還沒起床呢,外頭東芝就來報,說是你這兒有急事兒,要我趕緊過來。我吓了一跳呢!忙問了東芝是怎麽回事兒?可那丫頭也是個楞的,竟是一問三不知。我只問出你身子無事兒,這才放心些。至于旁的,只得到你家門裏聽你解惑呢?”
姜琳梅一臉贊同的點了點頭,附和道:
“是呢!你這兒若有什麽難事兒,可趕緊說來才是。”
謝荼糜兩只手指微微撚動,聞言下意識的攏了下袖子,心中思量幾番,面上卻是笑道:
“叫了你們來,自是要樁要緊事兒要說。”
見二人聞言鄭重了神色,謝荼糜頓了頓,徒然岔開話題,問柳玉蟬:
“玉蟬,你管着福王府中饋,今年福王名下田地收成如何,你可知曉?”
柳玉蟬頗覺莫名其妙,卻仍如實回道:
“底下莊頭報上來的信兒,今年收成比之往年少了至少三成,便是谷粒都小了些,品樣算不得上乘。賣出去的價錢自然也低了不少,我細細算了算,只這一項,王府今年得少賺上萬兩。”
說完,柳玉蟬略微有些遲疑,“惜惜,你問這個做什麽?可是有什麽不對麽?”
好友提及此事,柳玉蟬頭一個反應便是這事兒有貓膩,底下人膽兒肥糊弄她讓惜惜看出來啦!
謝荼糜哪裏看不出她什麽想法,只笑着擺了擺手,解釋道:
“你想到哪兒去了?你手底下的人如何,你心裏最是明白,哪裏還用我多嘴。罷了,言歸正傳,今兒找你們來确實有要緊事兒,只是——”
謝荼糜微微有些遲疑,“我還不能确定,只是……有些事還是未雨綢缪的好。”
遮遮掩掩沒頭沒尾的話教柳玉蟬和姜琳梅雙雙颦眉,姜琳梅似想說些什麽,柳玉蟬已搶先開口急問道:
“惜惜,你到底想說什麽?怎麽吞吞吐吐的?什麽未雨綢缪?出什麽事啦?哎呀!你倒是說清楚呀!”
眼見好友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