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面對

空山谷結界一破,百鳥鳴啼,白光乍現。

邱清玄似察覺到什麽,眉頭一皺望向廣闊天際,端倪許久,卻未出聲。

通玄峰內數十名藍衣弟子方才還在練劍的練劍,劈柴的劈柴,做飯的做飯。見天現異象,現已都紛紛停下手中活朝邱清玄那邊走了過去。

“師尊,這難道是……”為首藍衣弟子開口問道,“在空山谷內部,出了什麽問題?”

這少年十七八歲的模樣,在一雙丹鳳眼裏散發出一股凜冽桀骜的氣息,高挺的鼻梁下是兩瓣噙着驕傲的薄唇。

邱清玄負手而立,心中隐隐不安。

“思坤你去請段師弟和白師弟,其他弟子都随我到空山谷查探一下。”邱清玄囑咐道,沈思坤點頭答應後轉身離開,餘下弟子便與邱清玄先行去往空山谷。

“夜楠人呢?”邱清玄見人群中無他身影,問道。

“回禀師尊。”一藍衣弟子滿臉嫌棄道,“墨夜楠師弟不幹活也不去練劍,一大早就說要去看九霄山風景,攔也攔不住。”

還差點打了起來。

邱清玄聞言扶額,他心道果然還是什麽性子的人交什麽性子的朋友。

路途上。

“诶你說,什麽人會破了空山谷禁地裏的結界啊?”一弟子面懷驚訝的與周邊弟子交頭接耳道,“聽聞維持結界的是一只無比兇狠的惡獸!不殺死它就破不了!”

“我怎麽會知道是什麽人?”另一弟子攤手,滿臉不屑,“無緣無故闖禁地定不會是什麽好人!”

“會不會是魔尊降世了?!又或者會是某個修為極高的魔修?!”一弟子剛說完就被身旁人用手肘戳了戳肩,他道:“這話可不能亂說,魔尊早就于三年前被重創陷入了沉睡,掌門也說了他五年內是絕對不會蘇醒的,再說了,魔修哪有可能在我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混進九霄山裏去?你就少在這裏胡說八道了。”

“那……那會是誰啊?”那藍衣弟子苦惱道,“不……不會是叢權其實沒有死?只是掉進了空山谷,然後殺死惡獸出來了吧!!?”

“你這腦洞……也着實夠大的。”

邱清玄輕咳一聲,瞥向那弟子,神色中顯露出少有的愠色。那名弟子就立刻低下頭,很是膽戰心驚,閉嘴不敢說話。

等走到空山谷外的石碑旁,邱清玄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他道:“果然……”

前方有的只是一道再普通不過的林蔭小道,沒有撲面而來的寒風,也沒有細微的呼嘯之聲。

清冷無比,肅靜非常。

後方漸漸傳來兩種輕重不一腳步聲,邱清玄等人轉身一望,見段穹及沈思坤兩人并道飛奔而來。

“掌門師兄!”段穹神情肅穆,“可是何人打破結界?!”

“還未可知,只是這股殘存的劍意……”邱清玄搖頭,“白師弟人呢?”

沈思坤抿嘴,道:“弟子先去的就是吟嘯峰,白淵師叔座下弟子都說未曾見到,弟子還在竹林居外喊了幾聲……也不聽白淵師叔有所回應。”

聞言,段穹手掌成拳,道:“難道會是白師弟破的結界!?”

他一說完,在場的衆人皆是懷然一怔。

他們想過是魔尊魔修亦或是叢權及某為高人,沒有一人會往白淵身上去想。

因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白淵的為人衆人皆知,冷淡孤傲,沉穩低調。而且,很怕麻煩!從不見他曾多管閑事過,除了那次出手相助了叢容。

“這股劍意的确是淵冰殘留下來的,只是……白師弟沒有理由會……”邱清玄怔然,“莫非為了那塊玉?”

回想起幾天前上山途中,叢容的玉佩不慎掉入這空山谷中。

“白師弟應當不會做如此愚蠢之事。”段穹道,“他還是分得清楚輕重的。”

“……”

場面一度沉寂下來,邱清玄覺再這麽猜測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決定進入空山谷進行一場全場搜查。不論是魔修還是白淵,破了空山谷禁地絕對是要受一番處罰。

正當邱清玄越過石碑踏出第一步,只見一抹白色修長的身影闖入了視野內。

“邱師兄。”白淵負手而立,微微掃視了眼前的一波人,“段師兄也來了。”

他語氣平靜,神情淡然,先前略被侵蝕的臉頰現今潔白無比,一副未曾發過什麽事的模樣。

唯獨那身雪白的衣裳卻是被血漬浸污,染的血紅。可他依舊儀态翩翩,站的尤為筆直。

邱清玄一見到他這副樣子,心一下子緊繃起來,連忙趕到他身旁,道:“師弟怎會如此模樣?!還于我們先行一步到達此地,可是遇見了什麽人?”

如果說是白淵與什麽人曾打鬥過,淵冰殘留的劍意也就好說了。

段穹猜測道:“莫非是姜舞哲的手下,又或者會是他的……”

可白淵卻沒有半分沒有要隐瞞的意思,他沉默了片晌,打斷了段穹的話道:“是我打破的。”

“什麽!?”

邱清玄聞言一怔,段穹頓時一噎,臉色煞白,而底下則是唏噓一片。

邱清玄驚詫道:“白師弟你打破的空山谷結界?”

“不錯。”白淵點頭。

身後的段穹面色驟變,前一刻還出言為白淵辯解,下一秒本人就自行出來認罪,呵斥道:“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麽?!”

他向來臉皮薄,好不容易為別人說一好話,突然臉就被打的“啪啪”作響,這臉色能好看到哪裏去。

餘下的衆多藍衣弟子,包括沈思坤在內,皆是一臉詫異,驚愕萬分。

可白淵卻還是如一潭冰水,波瀾不驚。

“我知道。”他欠身作揖,冷聲道,“所以還請掌門責罰。”

“你可是為了叢容才闖的?”邱清玄一針見血,“就為了幫他找回那枚玉佩?你如此以身犯險?”

他語氣溫柔中參雜着絲絲顫抖,他不敢相信以白淵的性格會做出此等魯莽之事,甚至不敢去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會是白淵。

白淵不語,依舊保持彎腰作揖姿态,像是默認了,邱清玄深嘆口氣。

段穹怒瞪他一眼,道:“叫叢容那個臭小子滾出來!我今天說什麽也得扒了那小子的皮!看看他都把你迷惑成什麽樣了!”

上頭樹枝沙沙作響,白淵漠然道:“段師兄,進入空山谷的人是我,殺死食靈魔,打破結界的人也是我,阿容對此絲毫不知情,我是見那玉佩并非尋常物,不忍暴殄天物罷了。”

邱清玄朝他眺望過去,這似乎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聽見白淵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

白淵雖然對邱清玄極為敬重,但兩人未曾有過多的交涉,關系偏為生疏。

而且白淵似乎并不願對任何一人敞開心扉,就連叢權也一樣。然而邱清玄沒有想到,他此刻罕見的說了這一長串話,無一不是在為叢容開脫辯解。

段穹甩袖怒道:“自不量力!”

白淵道:“師兄說的是,還請掌門師兄責罰。”

邱清玄冷靜道:“那那枚玉佩找到了沒有,現在在哪?”

“未曾找到。”

段穹睥睨他一眼道:“沒有找到?沒有找到師弟怎麽舍得出來?我看師弟自從遇見那臭小子之後,處處都偏袒于他,如今,話也多了起來,這可不像師弟你啊。還是說,師弟對逝去的叢師弟當真如此重情?就連對他的兒子都呵護有加。”

白淵掃了段穹一眼,對他的話不置一詞。

邱清玄瞪向段穹道:“段師弟!你可把我的話放在心裏?往事不得再提!”

他真懷疑自己的話是不是已經相當于空氣了,先是弟子們再是段穹,一個接着一個聽不進去。

段穹欠首道:“對不起師兄,我是沖動了。”

邱清玄收斂起愠怒,沖白淵苦笑道:“也罷,食靈魔是見到靈物就想去吞,怕是早已被吞入腹中了,白師弟與那惡獸|交手時可有受傷?看你這一身……”他伸手去查探白淵情況。

“未曾。”白淵否認道,也不推拒,任邱清玄先是握住他手腕去把他的脈,再來看他身上有沒有傷口。

他的衣袍看起來狼狽,滿是血跡,可血衣之下卻是白皙完整的肌膚,無一丁點兒傷口。

“叢容現在可在何處?”邱清玄确定他無礙,環顧周圍,狐疑道:“你真的是一個人闖入的?”

“阿容一直在竹林居呆着,确實是我一人擅自前來,從未将此事告知過他。”白淵冷靜道。

邱清玄扭頭看了看沈思坤,沈思坤忙道:“弟子未敢擅闖竹林居,只是在居外喊叫了白淵師叔的名字,确定無人回應便離開。”

白淵立即道:“阿容性格如此,怕是故意不理。”

“你可真是……就算是要闖也應該告知我們才是,如果一個不小心出了什麽事……如此胡來,成何體統?”邱清玄眉頭皺起,搖頭嘆氣,“罷了,你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領罰。”

白淵颔首,“是。”

“你不和我們一起走麽?”邱清玄見他站在原地,沒有要動身的樣子。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白淵道,“師兄你們先走吧,我等會兒再回去。”

“也好,段師弟,我們走吧。”邱清玄轉身離去,“白師弟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他小聲對段穹說道。

“我原本也是這麽以為的。”段穹嘆道,“可師兄別忘了,白師弟雖然一直表現的冷靜沉穩,都讓我們忘記他才剛滿二十歲,我在想四尊之一的位置留給了他,還是不太妥……”

“師弟別這麽說,或許那塊玉佩真的有什麽特別的意義才讓白師弟能不顧自身安危奮不顧身呢。白師弟雖年紀小,但不論修為還是心性都很是讓我刮目相看,我相信他。”

只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将那枚玉佩奪回,勞而無果罷了。

段穹輕嘆一聲,略顯無奈之色。随着邱清玄離開,轉身後還不忘回頭剜了白淵一眼。

風吹草動,被鮮血染得血紅的衣袂與烏黑發絲一同在空中飛揚。

白淵立在原地,目送衆人離開,他微微仰首,望向懸空于上頭的樹枝半晌後輕聲道:“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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