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痕跡
這一句話回蕩在空曠寧靜的房間內,使得叢容聽得格外清晰。
他先是傻愣了幾秒才斬釘截鐵地搖頭否認道:“不可能。”
他敢保證他以前從來沒有和這麽仙姿綽約的美男說過話。
況且,要是真見過這等樣貌的人,他又怎麽可能會忘記?
若是見過,鐵定是把他從頭到腳能誇的都先誇一遍,好好吹捧下子再去套近乎啊。
不過白淵好像也沒有要和叢容述說的意圖,他正襟危坐在椅上,兀自給自己斟了杯茶後就将之送入口中。
冷峻的臉龐上瞧不出半點情緒。
這……
這就很尴尬了啊。
叢容望他這樣子,杵在邊上擠眉弄眼,絞盡腦汁地回憶曾經關于在離安城裏發生的種種事,見過的種種人。
可他不論怎麽回憶,都想不起個所以然。
因為無論是從名字來講還是外貌來講,他都能斷定沒有一人是符合白淵的。
叢容哄道:“那個,如果我真見過你的話,你就提醒我一下是在哪個時間點,哪個地方吧,說不定我能想起來。”
白淵刮了刮杯中茶葉,仿佛對于他能不能想起來并不放在心上,淡淡道:“想不起來也無妨,倒不如說,想不起來最好。”
叢容:“……”
這句話可就讓人摸不着頭腦了啊。
白淵不會是在故意戲弄他吧。
“時辰不早,明日還要趕路,先睡吧。”白淵說完便放下茶杯起身,似乎是察覺出叢容的些許顧忌而做出後退一小步的本能反應,他轉身來到門前,推開門道,“我再去要一間房,你早點休息。”
然後他就出去了。
叢容默默看着白淵離開後才喘了一口氣,一屁股朝床褥上撲去。
說實話,他剛剛還真怕白淵不走。
要是白淵不走的話,自己今晚肯定是睡不着的,不僅如此,還要時時刻刻防備着白淵,以防他再哪根筋搭錯對自己上下其手。
再說,要不是之前他因為喝了酒喝得腦仁疼,恐怕白淵還會繼續下去……
想到這裏,叢容渾身上下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躺在床上,雙手枕着後腦,一腳翹在另一腳上仰望梧桐色的天花板發着愣,開啓了他的浮想聯翩。
兩個男人之間真的會做這樣的事嗎?
哪怕就只是開個玩笑……
正常來說這種事不應該只會對喜歡的女孩子做嗎?
所以他幹嘛要親我的脖子,還啃我脖子下面的骨頭?
叢容想到這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後猛地坐起上身,随手在桌子上摸了一面鏡子。
他将衣領口随意地往外扯開一些,探究一下自己脖子上有沒有被白淵啃掉一塊肉。
他目不斜視的望着鏡面倒映出來的景象。
結果肉是沒少,可在這白皙嬌嫩的肌膚上卻無顧多出來幾個類似于蚊子包的小紅點。
這紅點顏色淺到難以察覺,不湊近看,單單用肉眼幾乎是看不見的。
所以叢容蹙着眉,眯着眼地将鏡子拿的更近了些,疑惑的盯着這些斑斑點點片刻後舉起爪子往自己脖子上撓了撓。
一點都不癢,不會是蚊子咬的。
……
那就肯定是白淵那家夥啃的。
天殺的!
他長嘆一口氣後,一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然後仰面倒下,姿勢形态猶如鹹魚。
能怎麽辦?
他又不是良家婦女,總不可能說自己被非禮了吧。
奈何非禮自己的人又是他的師尊。
“靠!”
叢容咒罵一聲,拽起被子再次将自己整個人都縮入被窩當中。
濕潤的暖風拂過,從半開着的窗戶透入,吹得屋子裏是惠風和暢,暖洋洋的。
房門外驀然傳入陣陣敲門的輕叩聲。
叢容躺在床上,抱着被褥翻了個身,正與這揮之不去的困意相互争鬥,他啞聲道:“誰啊,幹嘛啊。”
“叢公子,是我。曲淩。”曲淩正在門外朝裏張望,“聽白公子說今天我們要去離安城是不是真的啊?”
這音色溫潤如玉,清脆悅耳,然而在現在的叢容耳朵裏聽着,只是吵醒他做大夢的殘忍兇手嘴裏發出的叽叽喳喳的噪音。
聒噪! 難聽!
他沒理曲淩,阖上惺忪的雙眼,抱着枕頭繼續睡。
見屋子裏的人沒動靜,不曾知道叢容有多麽可怕的起床氣的曲淩眨了眨眼,一臉天真地喊道:“叢公子,你別睡啊,這都已經辰時了啊!還有啊,要去離安城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曲淩昨日喝的爛醉,睡得跟死豬一樣,動靜再大也驚不醒,所以起來的還算早。
他一洗漱完畢後就聽白淵說今日又要去新地方,簡直恨不得馬上動身,別提有多高興,兩人借此還小談了一會兒。
比起早早地就去天禪寺,曲淩還是希望能在人間多待一會兒。畢竟清除心魔的時候會順帶殘存的修為一起去除,這樣他就沒有絲毫能力能夠維持人形,在這凡間度日了。
雖然心魔折磨的他不輕,但尚且自制能力比較強,只要不沾染血腥一般不會發作。
等曲淩問什麽時候出發後,白淵說要等叢容醒了再一起去。這不,一大早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叫他了。
叢容睜着一雙死魚眼,咬牙切齒道:“真的。”
“那快點起來了啊。”曲淩單手托着腮幫子,趴在窗臺上天真爛漫地對他笑道,“而且這次,白公子說可以坐馬車,這樣一路上你就可以不用哭爹喊媽的說累了。”
叢容:“……”
他勉強坐起半個身子,将蓋在身上的被褥攥出幾道皺褶,嘴角一抽一抽的,強忍下心中怒火,陰沉着臉道:“你等我五分鐘。”
“還等什麽啊?”曲淩幹脆不在外面叫了,直接翻窗進來,“快點換衣服準備走了啊。”
今天曲淩異常開朗,絲毫沒有察覺到危機降臨,他徑直地走到叢容身旁,伸手去板他的肩,一臉無所畏懼地道:“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時間非常的重要,必須争分奪秒啊!”
……
老子現在就想争分奪秒地打爆你的頭。
叢容咬了咬唇,別過頭,雙眸狠狠地朝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紮過去。正想擡頭對曲淩一頓亂噴,可當看到他額頭上的一條紅色印記後就瞬間收住了。
他無奈地扶着額頭,心裏勸自己冷靜。
要是把曲淩罵到懷疑人生,他突然魔性大發把自己殺了就不好了。
萬事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怎麽了嘛?”曲淩恬靜地笑了笑,“起來了啊。”
他現在不再是板叢容的肩膀,直接兩手齊用,對坐在床上的他進行一系列拉扯。叢容全程黑着臉,一個不小心就被他拽了下來。
他腳跟落地,手中骨節“咯吱”作響。
……
果然還是憋不住!
眼看拳頭就要朝曲淩那張自帶聖光的天真笑容揮去,一道白色影子踏步而入,用聲音阻止了即将發生的血腥慘案。
白淵道:“上車,繼續睡。”
曲淩聽得不明所以,微微撇頭就見身邊的叢容正下巴微昂,用一種說不出來的惬意表情,兀自的拍拖着手上的灰,緊接着剜了他一眼後叉着腰大搖大擺地出了門。
望見自己無緣無故地就被瞪了一眼,曲淩嘟起下唇,不滿道:“怎麽了啊,瞪我幹嘛呢?”
白淵負手而立,聽他發話後意味不明的掃了他一眼後便轉身離開,只留下曲淩一人望着兩人的背影,在屋子裏百思不得其解。
摩肩接踵,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于耳。
一輛像是早已準備好來接他們的馬車停在酒樓外,馬上車夫一見這三人下來,就憨厚的沖白淵道:“這位公子,請。”
随後他就莫名羞澀的摩挲了下手掌心,嗫嚅道:“這個,嘿嘿,公子啊……”
白淵淡淡看他一眼,随後取出一錠銀子擺放在他面前道:“勞煩了。”
“哎喲喲哪裏哪裏。”車夫讪讪接過,立刻擺出一副供神明的誇張臉招呼他們三人,“三位子請。”
曲淩一臉和善,而叢容卻是滿臉嫌棄。
他眼神不善地打量了一下這馬車,勉勉強強算是中上品,心裏想為什麽這些車夫都一個模樣,見錢眼開,坐一次就要一錠銀子,打劫呢這是。
白淵轉身看向他道:“走吧。”
說完後便伸手要去扶他上去,叢容也一臉吃了大虧的表情被他攙扶着上了車。
掀開簾子後,不能說是金碧輝煌亮堂堂,卻也能讓人眼前一亮煥然一新。
空間很大,能容納四五個人。
然後,他們就以叢容為中間,另兩人坐在窗邊的位置上路了。
到目前為止,這輛車行馳了多久,車上就安靜了多久。
叢容枕着後腦勺睡了一陣子後,一睜眼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瞥看白淵,發現白淵正一絲不茍的眺望窗外。
雖然和這個人不能聊天,但他的這張清俊淡漠的神情卻真是怎麽看都不會厭。
他心想,這樣的高冷美男,還是別打擾,就這樣維持成一幅畫比較好。
畢竟現在在叢容身旁還有一個人可以唠嗑。
他側首道:“曲淩,你無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