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幾人不甘不願地将郡守夫人捆好,把一群鹌鹑似的千金大小姐和她們的丫鬟婆子們也趕作一堆,關進廂房裏,以防她們跑出來通風報信,破壞好事。
就在即将挂上大銅鎖的時候,之前那個被敲打過的匪徒劉芒又動歪心思了,他指着阿寶道:“這個長得太漂亮了,我們把她帶走吧,別的都不要,就帶這一個。”
三當家順着他的指尖望去,頓時眼前一亮,阿寶确實是這群“鹌鹑”裏面長得最好看的那個,猶如鶴立雞群,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看着阿寶那張芙蓉般秀美的臉蛋,三當家原本堅定執行大哥吩咐的信念,忍不住動搖了起來。
那幾個當過強盜的獐頭鼠目之人看出他眼底的掙紮,立刻上前煽風點火道:“三當家,你看這等姿色的大美人實屬鳳毛麟角,就算咱們擄回去,想必大當家也不舍得責罰。”
“沒錯,英雄難過美人關嘛,嘿嘿。”
三當家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咬咬牙,一揮手。
“帶走!”
“三當家英明!”“三當家萬歲!”那幾個獐頭鼠目的立馬高興地歡呼起來。
“現在我們統一下口徑。等待會回到山寨裏,你們就說這丫頭是被當成郡守的女兒給誤抓的,一切都只是個意外。”三當家皺眉吩咐道。
“當然,我們兄弟幾個明白,多謝三當家提點。”劉芒猥瑣地淫笑道,用黏糊糊的眼神将阿寶從頭到腳舔舐了一遍。
交代完,三當家便匆匆離開廂房,去跟其他弟兄們稍作調整,馬上就要去前廳刺殺郡守了,自然不容馬虎。郡守身邊重兵把守,哪怕他們手握人質,也不能保證全身而退,所以一定要做足準備,謹慎再謹慎,既要一鼓作氣刺殺成功,又要安排好逃跑的退路,他可是很忙的。
三當家一轉身,劉芒幾個就伸手去拉阿寶的胳膊和衣服,想将她從“鹌鹑”堆裏拽出來。
幾只“鹌鹑”們面露不忍,似乎想站出來幫忙阻止,但王小姐一個眼神掃過來,她們立刻又慫了,自己不過是些弱質女流,遇到這種事能明哲保身就已經很好了,哪拼得過匪徒們呢?
“你們放開我家小姐,松開你們的髒手,不許碰她!”
唯獨只有忠心的玉兒,她或許是現場膽子最大的姑娘了,像個老母雞似的站出來擋在自家小姐前面,顫抖着嗓音,竭力阻攔着比自己塊頭大了一倍的劉芒等人。
“滾開,你這個臭丫頭!是不是想找死?”
然而,劉芒壓根就沒有什麽憐香惜玉之心,他一把拽開玉兒,将小姑娘惡狠狠地揪起來,用力地扔到地上。
不巧的是,地面上剛好一塊凸起的石頭,玉兒一下子撞到頭,昏厥了過去。
“玉兒!你們這些強盜,對她做了什麽?!”
阿寶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看到玉兒的額頭慢慢沁出了一灘鮮紅的血液,哭喊着想要撲過去,抱住這個從小跟自己一塊兒長大,親如姐妹的貼身丫鬟,不料卻被一旁虎視眈眈,垂涎已久的劉芒一把抱住。
“美人兒,你還想跑哪去?跟着六爺去寨子裏風流快活吧。”劉芒笑得張狂刺耳。
“嘎!不許你們傷害阿寶嘎!”
被忽視的鹦鹉孫子楚再也忍受不住,他突然飛撲了起來,一下子猛地沖過去捉瞎了劉芒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劉芒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痛苦地捂住自己流血的雙眼,疼得滿地打滾,他哪能料想到這嬌弱的千金大小姐養的鳥竟如此兇悍護主,壓根就沒有設防,以至于被孫子楚輕易得手。
“你這只破鳥,老子要宰了你!”
劉芒無法接受自己被一只小小的金剛鹦鹉啄瞎雙眼的事實,發狂般揮舞着手裏鋒利的刀刃,他幾個兄弟們也憤怒地幫他逮鳥。
周圍又驚起一片尖叫聲,瘋子似的劉芒到處亂砍,小姐仆婦們四下躲避,好幾個距離近的貴族小姐被刺中割傷,最嚴重的是王小姐,手臂上被劃了一道老長的口子,皮肉翻滾,場面一時間又亂了起來。
而鹦鹉孫子楚畢竟曾經是人,要比普通的鹦鹉聰明得多,他懂得如何躲避,如何趁亂繼續攻擊其他匪徒,專門盯着對方眼睛這類脆弱的部位,一啄一個準,簡直就是鳥界殺手,令那幾個匪徒對他恐懼又無可奈何。
“你們在幹什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想把前面的侍衛全部引過來嗎?”
廂房裏亂哄哄的暴亂引來了外面的三當家,他一打開門,剛訓斥了一句,還沒來得及看清裏面的景象,就被幾個慌了神的仆婦和大小姐撞到。
裏面的人像瘋了一樣想往外面沖,三當家連忙又叫來人手,控制住這群人。
這時,除了被啄瞎眼睛的劉芒外,其他幾個終于回過神,齊齊撲過來跪倒在三當家面前,三言兩語解釋了剛才廂房裏發生的事情。
“都是那只混蛋鹦鹉的錯,求三當家為劉芒做主啊!”
三當家氣得一陣暈眩,暗暗後悔自己先前沒聽大哥的話,這群當過強盜的,雖然見過血,但品行不端,實在不堪重用,尤其是在刺殺郡守這等大事面前,帶過來簡直就是惹事的豬隊友。
他也根本沒有想到自己一個色欲熏心,一個疏忽大意,竟釀成這麽大的纰漏。
“閉上嘴,別嚎了!趕緊把劉芒打暈,帶上那老婆子,我們走!什麽鹦鹉,什麽大美人,都不要管了!”
“嘎嘎!”這時借機溜出廂房的鹦鹉孫子楚飛到半空中,底下匪徒們伸手夠不着的地方,開始一邊往前廳飛,一邊大聲呼救。
“有歹徒嘎!殺人啦嘎!!”粗噶的鹦鹉嗓子極為嘹亮,随着風一下子傳到前面去了。
糟了!!
三當家頓時額頭青筋崩起,眼底浮現出幾分慌亂,他沒想到今天突發的意外竟然這麽多,要再讓這只破鹦鹉繼續嚎下去,別說刺殺計劃失敗,恐怕就連全身而退都難了。
他決不允許這種可笑的事情發生,辜負了大哥的期望!
三當家眼底閃過一道喋血的狠戾,他看準鹦鹉孫子楚所在方位,擡手将匕首投擲了出去。
“嘎!!!”
伴随着一聲凄慘的鳥叫聲,匕首正中鹦鹉小小的心髒,令他一頭從半空中栽倒了下來。
“不!!!子楚!!!”
被壓在一邊的阿寶也看到了這令人心碎欲絕的一幕,她突然爆發,推開想要阻攔她的人,拼命沖過來,試圖接住鹦鹉那小小的身軀。
然而,就差那麽一個手掌的距離,金剛鹦鹉一下子砸在地上,原本油亮絢麗的五彩鳥毛也像一瞬間失去了生命力,暗淡了下來。
鮮紅刺目的血液從插着匕首的心髒處,不斷泊泊流出。
阿寶急得滿眼通紅,大顆大顆珍珠般晶瑩的淚珠無意識地從臉頰滾滾滑落,那麽小的一只鹦鹉,怎麽會流出這麽多的鮮血……
這麽多的血,他會死嗎?
就在這時,”砰“地一聲,被匪徒們包圍的大門從外面被破開。
郡守府衙的官兵們,連同白景陽手下的侍衛,終于察覺後面庭園裏發生的動靜,快速集合人手,一起合作幹掉了外面把手的大膽匪徒,将整個後院反包圍了起來。
他們的人手幾乎是匪徒們的五倍,任務宣告失敗的三當家露出滿眼絕望的神情。
“把他們統統給我抓起來!”
郡守氣急敗壞,一聲令下,匪徒們沒能堅持住幾個回合,很快就陸續被制服,押解送往大牢。
逃出生天的小姐夫人們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發洩剛才受驚壓抑着的恐懼,值得慶幸的是,除了一開始幾個小厮和園外的侍衛外,賓客們都沒有喪命,多數只是受了些傷和驚吓。
郡守出面放低姿态,安撫了衆人,失血過多不宜挪動的,他立馬請來府上的大夫,安排打掃廂房,即刻包紮治療,受到驚吓想馬上回家的,他也盡快安排馬車和人手,護送對方回家。
總之,态度好到別人都不忍再苛責與他,至少表面上如此。
磕到石頭的玉兒也被大夫包紮好腦袋,确定沒有生命危險,暫且送至廂房裏的床上躺着休養,而阿寶卻還手捧着鹦鹉小小的身軀,呆呆地跪坐在原地,背脊僵硬,保持着一開始的姿勢,一動不動。
于是,之前還給阿寶下絆子的貴族小姐們在一同經歷過生死危機後,難免産生了一種共患難的情誼,頓時也就覺得自己原本那些嫉妒的小心眼實在不值一提,一個個對阿寶流露出情真意切的同情,咬了咬唇上前安慰,勸她節哀,人活着,沒有失去清白,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阿寶小姐,你不如先回府歇息吧。”白景陽看在有過一面之識的份上,上前勸慰道。
阿寶聽到白景陽的聲音,身體猛地一顫,她擡起頭,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哀求地望着眼前俊美的白衣少年。
“白三公子,白神醫,我知道您醫術高明,求求你救救他!”
白景陽嘆了口氣,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鹦鹉,最後擡起頭與跪坐在地上的阿寶保持平視,說道:“阿寶小姐,請節哀。”
“不,不可能!他的身體還是溫熱的,心髒還在跳動,眼睛也還沒閉上,還有救的!只要你答應救他,我做牛做馬都願意報答您的大恩!”阿寶依舊執着地哀求道,不肯接受現實。
“這是一刀斃命。”白景陽指着鹦鹉胸口插着的匕首道,“只要它一拔出來,鹦鹉就會立刻停止心跳,但如果不拔,它的傷口還是會持續流血,最後失血過多而亡。死亡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還恕在下無能為力。”
“不……我不相信……”阿寶喃喃道,眼底的絕望如實質般流瀉而出。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只要你活過來,我就答應嫁給你!你怎麽能這麽輕易地死了呢?對!對了,你是人,只要魂魄回到身體裏,你就能再次活過來!”
阿寶突然睜大眼睛,想到了一個辦法。
她手捧着垂死的鹦鹉踉跄着站起來,感覺它的心髒還在微微脈動,頑強地堅持着。
另一頭的孫家,凄涼慘淡,隐隐有哭聲傳出來。
原來那孫子楚的肉身僵卧在床上,已經斷氣三天了,只是心口窩還有點溫度。